警犬 第21节

    ……

    这一天早上，他们像往常一样开始晨训。

    傲风跑在队伍的最前头，其他的警犬们都跟在他后面紧紧追赶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警犬已经习惯傲风领头了。一堆毛茸茸迎风奔跑的画面十分和谐，远远看上去，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汪汪队。

    跑了五圈后，大家集合在一起，等待着教官张猛解散的口令声响起。然而张猛的视线在队伍里扫视了一圈，却迟迟没有说出大家期望的这两个字。

    察觉到不对劲，大家原本有些松懈的神情又严肃起来，身板也悄悄挺得更直了些。

    张猛观察到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距离警犬们进行集体训练，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内，它们已经大致熟悉了每种职业的工作方式与技能。现在，就由每位训导员自己，给各自的警犬进行为期五天的特训。五天后，咱们开始进行选岗测评。测评过关的，到时候按照职业进行分组训练，一直到他们成功毕业，离开训练基地为止。测评不过关的，继续特训，如果连续两次测评不过关，则考虑转岗。转岗测评依旧两次不过关的，届时将取消警犬资格。明白了吗？”

    “明白了！”训导员们喊道，声音响亮而整齐，充满了信心。

    傲风端坐在宋长风脚边，头也是高高抬起，耳朵精神地竖着。听完张猛说的话后，他得眼睛都在炯炯发亮，终于可以选择就业方向了，距离他的“破案神犬”称号，又近了一些。

    选岗测评前，要先填写就业意向书。虽然从业的是警犬，但填写意向书的却是它们的训导员。毕竟，谁也不能要求一只狗子会识字写字。

    大部分训导员拿到意向书后，就刷刷地填好了里面的内容。因为他们对自家犬的特长和性格都十分了解，再加上之前评审员给出的就业建议，填这个简直太容易了。

    然而在这些人里头，有一个人看起来却不太一样，他就是宋长风。

    宋长风领到意向书后，迟迟没有动笔，脸上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正被什么极为艰难的问题困扰着。不过，这不代表他对傲风不了解。他只是因为太过了解傲风的能力，才导致没办法选择。毕竟在之前的每一项训练中，傲风都表现得十分优秀。

    其他狗狗可能会偏科，和人类偏科造成的悲惨后果不一样，狗狗偏科的话反而有助于它们更加专注地进行职能方面的训练，从而发挥出自己的特长。

    可傲风就像读书时候的五好学生一样，德智体美劳全面均衡发展，让人根本找不出他的薄弱科目，自然也就没有最为突出的一科了。

    该怎么去选呢？宋长风看着评审员之前给出的就业建议——追踪犬/搜救犬——陷入了为难之中。他直觉认为，傲风不会太喜欢这两个岗位。

    工作嘛，自然要选自己感兴趣的。假如对这个一点儿也没兴趣的话，就算勉强你投入其中，状态也会如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俗语中所说一样。像傲风这样聪明的警犬，到时候肯定会觉得不适应。

    想到这里，宋长风突然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问问傲风自己的意见才对。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岗位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于是，他带着意向书，往犬舍走去……

    第40章 谁也拦不住

    毫无意外，傲风直接选择了刑侦犬这个岗位。

    刑侦犬，顾名思义就是用于刑事案件侦查的警犬，它们的职能范围大概在追踪犯人，搜索和鉴别物证，押解看守犯人和重点场合的巡逻防卫。总得来说，是警犬的众多岗位中，最难做到的一种。有时候，警局里没有刑侦犬这个类别的，办案时就需要带两到三只，分别擅长各个科目的警犬。

    “傲风，你确定吗？要达成这个目标可能会很辛苦。”宋长风提醒道，不过他的心里也觉得，这大概会是最适合傲风的岗位了。

    “汪！”傲风严肃地叫了一声，表示面对困难，勇往直前，才是吾辈风范！

    “好样的！”宋长风面露笑意，“那接下来这五天，你得接受魔鬼训练了。”

    傲风不以为意，难道宋长风以为他自己平时不够魔鬼吗？最多就是比现在更累一些，他行的！傲风表现得信心十足。

    然而，等真正的魔鬼训练开始后，傲风差点汪得一声哭出来，他总算体会到累成狗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累到什么程度呢？这样说吧，大概就是他吃饭都需要宋长风掰开嘴拿勺子往里塞，整个身体就像一张狗皮地毯似的铺在食堂的地面上。

    来往的训导员和警犬们都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有些警犬在经过宋长风时，竟不自觉地夹了夹尾巴，看样子是被傲风的惨样吓到了。

    训导员们虽然也觉得宋长风狠了点，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傲风选择的岗位是刑侦犬这个大科目，相对于其他警犬的分支来说，就相当于别人考试时只考语文，它却要语数英三科全面发展。要考的东西多了，训练的项目自然也会更多。

    对傲风来说，这五天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的日子，然而，这五天，也是他进步最大的五天，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发生了脱胎换骨似的变化，身体机能的反应也趋向于反射性。

    到了岗位测评的这天，张猛请来了其他基地的教官给警犬们分职业进行测评。

    德子给闪电报的岗位是追捕犬，它跑得很快，性格也更加凶猛，未来对犯罪分子的威慑力也会更强。德子给它选择这个岗位，可以说是十分适合了。

    他牵着闪电离开之前，还特意过来给傲风加油鼓劲，傲风冲着他自信地“汪”了一声，似乎在说等着看我的表现吧。

    德子笑了笑，牵着闪电离开了。他其实很庆幸傲风能跟着宋长风。他有自知之明，如果傲风继续跟着自己的话，那它发挥出来的实力最多只有现在的一半。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训练时永远下不了狠手去逼迫它们激发出自己的潜能。

    宋长风带着傲风来到负责考核的教官面前。

    “李教官，您好。训导员宋长风，警犬傲风前来报道！”宋长风说道。

    眼前这位李教官，全名叫做李国栋，他的弟弟叫做李国梁，兄弟俩的名字取自国家栋梁，承载着他们父母的殷切期望。而他们也不负众望，长大后都投身警界，成为了国之栋梁。一个是警犬训导员，另一个是刑警大队长，堪称一门双杰。

    “你确定自己帮它报的刑侦岗？”李国栋审视着宋长风，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可能性。

    “是的，我很确定。”宋长风坚定地回答。

    李国栋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傲风。这些年来，在他手上过关的警犬不算多，刑侦犬的话，更是少之又少。最近一次报这个岗位的，还是三年前一只叫做狂雷的警犬。那是一只昆明犬，性格沉稳，各项机能都十分出色。最后，它也成功地通过测评，成为了一只刑侦犬。如今，它已经是市局重案组一名不可或缺的成员了。

    不知道眼前这只德牧，能不能像狂雷一样，成功通过测评。说起来，两个小家伙名字还挺像，一个叫狂雷，一个叫傲风。

    傲风？希望它真能傲立于狂风之中。

    傲风歪了歪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为啥老盯着自己。不就是个刑侦岗吗？难道还怕它过不了关？

    宋长风轻轻咳了一声，李国栋接收到提醒后，说道：“我先给你们宣读一下测评注意事项，在测评期间，如果违反其中的规定，会按要求进行扣分。如果连续违反三次以上，则测评不过关。”

    “一，测评期间，除了牵引动作外，训导员不得干涉提示案件相关内容。二……”

    宋长风和傲风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些注意事项决定了它今天能否过关。傲风听着一条又一条的注意事项，总算明白为什么选择刑侦犬这个大科目的警犬这么少的原因了。

    因为这个测评基本上设置一个接近真实的犯罪现场，然后让警犬通过搜寻证物，辨别气味等方式独立找出犯罪分子并与之搏斗，最后在训导员的帮助下抓住犯罪分子带回警局，整个测评就完成了。

    这样的过程对人类来说十分简单，可是对警犬来说，却十分复杂。如果没有训导员的指引，有部分警犬根本就不明白别人到底想让它干些什么，更别说单独完成抓捕任务了。这哪还是训练警犬，分明是想训出一个拥有警犬各项能力的警察。

    不过，傲风嘴角一歪，露出一个标准的“龙王”笑，他不正是一个拥有警犬身体素质和能力的警察预备役吗？

    这个测评，他过定了！龙王来了也拦不住，他说的！

    第41章 做狗不容易

    “这里，就是测评的考场，待会你们自己进去，我们会在外面全程监控。一旦有违规操作，我们会按铃提醒，三次之后视为不过关，届时就算成功找到犯罪嫌疑人并抓捕也没用了。”

    进入考场之前，李国栋做了最后一次提醒。这几年，刑侦犬连报名的都没有，这让他感到十分遗憾。虽然眼前这个小家伙还看不出来有没有过关的实力，但至少勇气可嘉，李国栋还是十分期待它的表现的。

    宋长风和傲风同时点头，一人一犬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傲风抬头看着眼前有些破旧的小二楼，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走了进去。

    首先进入的是客厅，客厅有些凌乱，到处都有被翻动的痕迹，特别是电视机下方的柜子，柜门大开着，地上还散落着些许纸张。

    傲风径直走向那个位置，低着头，仔细嗅了起来。

    这里的气息有些杂乱，显然不止一个人在这里待过。但其他的气味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淡，只有两股味道最浓郁，一股带着咖啡的糊苦味，还有皮鞋油的味道。另一股的话，傲风仔细嗅了嗅，又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符合这个气味的东西——指甲油。

    对，就是指甲油，那东西里面添加的物质略带刺激性，如果闻久了会产生眩晕感，对现在嗅觉特别灵敏的他来说，无疑是种伤害。

    也就是说，目前至少有两个人在这里翻过东西，一个可能是经常需要喝咖啡的男人，另一个是个涂着指甲的女人。不过，尚不能确定是不是团伙作案。

    随后，傲风又在客厅的其他可疑位置都嗅了一遍，除了翻柜子的那两个味道外，他又在沙发上找到了另外一股味道。这味道相对来说比较重，有烟味、汗味还有一股膏药味，凭借这股味道来看，此人应该是个中老年男子。

    傲风在努力破案时，宋长风全程跟在它身后没说一句话，但他的心里也在默默的分析着现场的情况。他发现，傲风在电视柜门前和沙发这两个位置停留时间比较长，那么有可能，嫌疑人或受害人在这两处活动的时间比较久。

    “他们怎么不去别处找找，目前都还没发现受害人，怎么一直待在客厅里呢？”

    监控室里，除了李国栋外还有好几个人，大家一丝不苟地盯着监控画面，不放过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是觉得他们待在客厅的时间过长，有个小年轻表示很奇怪。不过他们也不能干扰进程，只能带着疑惑继续看下去。

    所幸，他们两已经动身前往下一个地方，监控的画面也就从客厅转到了餐厅。

    傲风在餐厅转悠了一圈后，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又去到了厨房。

    厨房的布置看起来十分简洁，除了日常的必需品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傲风再次判断屋主的身份，这应该是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家庭。另外，厨房里最为浓郁的一股味道和沙发上的味道一致，其他的味道轻且淡，想来沙发上发现的中老年男子气味的，应该就是屋主了。

    傲风扫视着台面上摆放的东西，几个空的碗盘，用罩子罩着的三菜一汤，旁边挂着的清洗干净的砧板，刀架……

    等等，刀架？

    傲风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搭在台面上，把头凑过去看。他发现这刀架缺了一个口子，通过这口子细长的插口可以判断，这个位置原来摆放的应该是一把十五厘米左右的水果刀。

    其他的刀具都在上面，唯独少了这把水果刀，而且外面的客厅和餐厅并没有摆放果盘之类的东西，这样说来，水果刀是凶器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发现让傲风有些雀跃，他身后的宋长风也露出一丝笑意，想来他也觉得这应该是条重要线索。监控画面后坐着的李国栋也点了点头，在没有任何引导的情况下能发现这一点，确实很了不起。李国栋更倾向于是它嗅到了这里不同的气味，但是，他不知道，傲风曾经是个有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的人。

    搜索过厨房的位置以后，傲风迈步往二楼走去。刚刚踏上第一个平台，傲风就顿住了。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楼上的某个位置传来。他三步并做两步往上冲去，很快，就在左边的一个半敞开门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呃，其实也不能算是尸体。

    因为这是一个硅胶材质的假人，做工极为粗糙，面目模糊到有些搞笑的地步。这玩意儿身上满是鲜血，但傲风闻了之后发现，这血应该是鸡血或鸭血之类的，闻起来有股腥臊味，而人的血液闻起来，一般是咸腥味。再一个，这血看上去十分粘稠，红的很不自然，一看就不是人的血液。

    不过，喷溅的形状看上去倒有些真实，就像真正的案发现场一样。其实傲风当人的时候，除了自己受害那天外，根本就没见过真实的现场。当了警犬后，反而还见识过。特别是宋长风有一些讲述各种案例的书，上面的插图一般都是根据真实现场描绘的，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宋长风看时，傲风就把头搁在他的胳膊上跟着看，宋长风也没推开过他，有时候还会故意把书挪过来一些，让他跟着一起看。宋长风看得比较快，每次他想要翻页时，傲风就会伸爪按住书页。傲风也不知道宋长风到底觉没觉出自己的不同寻常，有时候他会觉得宋长风对他有些纵容，而且凡事都会和他商量，很少像其他的训导员一样完全由自己做主。

    不过，既然宋长风不把这个看做是异样的表现，那么傲风也就当不知道一样，只要他们俩觉得这个相处状态最舒服，那就可以了。

    “它怎么只盯着？怎么不上去闻呢？”监控后，那个小年轻又忍不住了。他不知道傲风脑子里正想着事，还以为是它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下子就被吓呆了。

    宋长风此时也有了动作，他拉了拉手中的牵引绳，傲风回头看过来时，宋长风抬了抬下巴，示意它看前面。

    这种程度的提醒，显然不至于违规，毕竟接受考评的只是一只小动物，哪怕是一只比其他动物更加聪明的。谁也说不好它们什么时候就会走神。

    傲风接收到提醒，立刻集中精神，继续查看眼前这个假人。通过假人腹部的伤口形状，大致可以推断出，凶器应该就是刀架上缺失的那把水果刀。

    刀用力刺进去后又拔出来，伤口内部的压力环境被破坏，从而导致周围有许多呈喷射状的血液。从这个流血程度来说，这个伤口应该就是致命伤了，而他的死因则是拔出伤口的刀后流血过多而死亡的。

    傲风上前仔细嗅了嗅，发现这东西身上的味道和在沙发、厨房发现的味道一致，这就说明眼前这个受害者，就是屋主本人。除此之外，还有若有似无的咖啡味，这样说来，动手的应该是那个男人。

    傲风觉得，负责布置现场的这些人还挺专业，毕竟对于警犬来说，出色的嗅觉就是它们查案时最有力的工具。其他东西可以敷衍，味道必须做实。

    通过之前的观察，傲风开始推测假人的身份背景及凶手的作案动机。

    这是一个离异或丧偶的孤寡老人，平时一个人生活，这点，从屋内的各种摆设可以看出，整间屋子里几乎都没有女性惯常使用的痕迹。

    这天，他家里来了客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为什么说是客人呢？这一点，傲风是从厨房台面上被罩住的三菜一汤看出来的。一般情况下，老人都是比较节俭的，一个人吃饭时，怎么也不可能烧三菜一汤。会被这样招待的，应该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那调查的方向，就要从亲朋好友入手再往邻居之类的方向推开。从电视柜下面的东西被翻得十分凌乱的情况下可以判断出。凶手的杀人动机，要么是求财，要么就是想要毁灭重要证据。简单来说，这应该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

    分析出这些情况后，傲风忍不住摇了摇尾巴，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办案，虽然只是在考评现场进行的，但也难免有点成就感。

    既然这些东西都分析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找犯罪嫌疑人了。找犯罪嫌疑人的过程比较简单，毕竟这栋小二楼位置不大。很快，傲风就在二楼侧卧的阳台上发现了一个人。

    他正要摆出攻击的姿势与凶手搏斗，灵敏的嗅觉此时却又发挥了作用。面前这个人，身上没有那股咖啡味，再一看，他脚上穿的也不是皮鞋。

    麻蛋！居然还有干扰项！傲风大呼他们不做人！明明案子本身对一只狗子来说就已经够复杂了，居然还设置干扰项来模糊焦点，假如他刚刚太过兴奋直接扑上去，面临的应该就是不过关的评价吧？简直太狗了！

    傲风扭头就跑，鼻子一路使劲嗅，没多久，又在正中主卧旁的一个卫生间里，找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的咖啡味和皮鞋油的味道和假人周围发现的一模一样。傲风再三确定后，直接摆出架势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衣袖，直到他摆出投降的姿势，才让开身体，让后面的宋长风给人拷上。

    “还不错嘛，竟然判断出之前那个人不是凶手。看来有戏了！”监控后，那个小年轻又忍不住开始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