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 第45节

    在这些人里，有一个人的表现和大家都不相同，那就是宋长风。已经确定自己一手训练的警犬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还能继续陪伴自己，宋长风这样的老实人都不免有点喜形于外了。

    在他确定转岗时，大家没有嫉妒，可当这个消息传出后，大家深深的嫉妒了。有些人甚至在想，要不自己也学宋长风一样，先转个岗在申请警犬？可看看宋长风强健有力的身躯和矫健的动作，他们死了心，这世上就没有简单的事儿。

    简单打过招呼后，大家一起去了犬舍。今天情况特殊，上午并没有训练，于是所有警犬都趴在栅栏口侃大山。因为二月来了一只二哈的缘故，它们大多话题都是围绕着那只二哈产生的。

    傲风也趴在窝里，听着大家聊天的内容，时不时探头从一旁的矮架上扯一根牛肉干下来有滋有味地啃着。

    这牛肉干依然是牦牛肉，不过这次的牦牛肉不像上次那样是亲戚送的，而是王秀云自己从网上买回来的。听大黄说，最近奶奶迷上了网络购物，最大的爱好就是从网上买各种吃的回来做给大家吃。

    嘴里的牛肉干越嚼越香，傲风眯着眼睛，以一个最闲适的态度来享受嘴里的那块肉。只是，还不等他吞下这块肉，门口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很多朝着这边过来了。

    其他的警犬们在听到不熟悉的脚步声后，都立刻起身趴在栏杆上，一只只的毛脸上很是严肃，以审视的目光盯着门口进来的每一个人。

    初次见到这么多警犬，这些其他地方来的警察们都惊呆了。每一只警犬看起来都很沉稳可靠的样子，和他们印象中的狗基本都能区分开。

    在训导员的引导下，这些民警和未来属于他们的警犬打了招呼。警犬们有训导员在身边，心情都十分平静，只是偶尔会用疑惑的神情看一看和训导员一同前来的人。

    显然，它们还没意识到，未来的生活从这一刻起，就已然不同于之前了。它们将慢慢熟悉另外一个人的气味与行为习惯，慢慢接受自己要离开基地的事实。

    傲风看着警犬们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倒是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可他该不该告诉它们吗？如果提前告诉它们了。会有警犬产生抵触的情绪吗？

    可，即使它们再不情愿，这也是无法改变的结局。训练基地的警犬，从来都是要奔赴各地，完成自己的使命的。他这种情况，属于极其特殊的了。

    第87章 磨合

    自从那群接收警犬的民警来到训练基地，这里每天都变得十分热闹。对于初次接触警犬的民警们来说，如何明白警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在训导员的帮助下，他们虽然已经能够和警犬单独相处一会，但相处时双方都显得十分尴尬。无论他们怎么逗引，警犬都似乎不太给面子。

    这让部分警察产生了一点挫败感，原本在他们看来，狗嘛，喂点东西吃，很快就能熟起来。可是警犬不同于一般的狗，它们从出生时，便被大家寄予厚望，训导员们训练它们时，虽然会要求绝对服从，但在训练外的时间，它们就是一群被宠爱着的孩子。

    这些陌生人看它们的眼神虽然无法形容，但警犬们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如果这些民警们不改变自己的想法，真正的把警犬当作自己未来的伙伴来看的话，李主任在观察过后，是可以要求该单位重新派人过来的。

    没办法，现在全国各地警犬训练基地并不多，每年训练出来的警犬也是极有限的。投递申请的单位多不胜数，能被选上的，都是经过综合考虑的，有实力和有需求的单位。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供应方自然是可以更强势一些的。

    好在，过了差不多一周左右，所有人都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也认识到了警犬的与众不同。他们努力和训导员们学习训犬技巧和各种口令，在面对偶尔不服从的警犬时，也学会了耐心安抚，而不是像刚开始一样，一有问题就去找训导员。这样的话，在警犬面前树立威信的依旧是训导员，而不是他们。

    时光匆匆而逝，经过了近一个月的磨合期，这群警察终于和基地的警犬建立了亲密关系，警犬们也逐渐习惯，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在它们身边。为了让他们更好地熟悉彼此，训导员开始逐渐减少自己的出场时间，往往是过去打开犬舍的门，然后就立刻退场，以免让警犬在他们二人之间游移不定。

    傲风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听到警犬们疑惑的交谈，心里都十分感慨。他也只能从多角度给警犬们分析，告诉它们，长大后与训导员分开是必然的，就像它们幼犬时期一断奶就会被带离母犬身边一样。

    听他这样说，警犬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它们幼犬时期的记忆并不是非常多，但脑子里似乎记得很久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是陷入在恐慌与焦虑之中的。现在长大了，虽然不会再像当初一样焦虑恐慌，可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它们的心里似乎多了一些难言的酸涩。

    如果说四月是心理依赖的脱敏期，那么五月一到，训导员们基本可以功成身退了。他们郑重地把犬舍的钥匙交给了民警们，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隔着栅栏热切地盯着他们的警犬，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他们的身后，是无声敬礼的民警们。经过两个月的训练，他们已经明白训犬是一件十分枯燥且需要耐心的工作了。他们接手的是已经被训练好的警犬尚且都有这种感觉，那从无到有把警犬们训练得这样出色的训导员们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根本就是他们无法想像的。

    警犬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不停地人立而起，扒着栅栏探出头去，冲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不停吠叫，希望他们能停下来。可惜的是，直到那些身影彻底地消失在转角处，它们都没有等到曾经最爱它们的训导员爸爸回头看它们一眼。

    警犬们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悲伤和不知所措，它们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似乎在问“为什么会这样”，殊不知，转角处的训导员们，也一个个红了眼眶。近一年半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对这些可爱的警犬们也十分不舍。训犬的过程是枯燥且疲惫的，可训成之后的成就感，却是任何事物都没有办法代替的。

    悲伤的气氛让住在最后一间狗舍的傲风也有些触景生情，他再次庆幸，自己的搭档宋长风成功转岗，要不然的话，现在挥泪告别的人中，应该也有他的一份吧？

    五月的第一周，整个基地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警犬们整天垂着尾巴提不起劲，训导员们也耷拉着脑袋，时不时便发出几声叹息。虽然大家都知道，分离是必须的，但从明白到接受，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幸而，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可以抚平一切伤痛。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基地的气氛渐渐好了起来，欢声笑语伴随着端午节一同来到大家的身边。

    端午节的习俗，包括赛龙舟和吃粽子、喝雄黄酒等。赛龙舟的话，离得太远他们没法看，雄黄酒更是喝不得，唯有吃粽子这个习俗才是真正的老少咸宜。当然，能吃的这里面，显然是不包括傲风的。

    粽子的组成部分是糯米和馅料。糯米这东西黏糊、油性又大，狗的肠胃难以消化，吃下去很可能会因消化不良导致腹泻。馅料的话，他们基地准备的是咸蛋黄和猪肉，待会要做的自然是咸蛋黄肉粽。这馅对傲风来说，盐量显然超标了。

    傲风闻着粽子的香味，听着耳边传来的津津有味的咀嚼声，心里不是滋味。要知道他当人时，对糯米一类的食物可是十分喜爱的。现在呢？连尝一尝都不行了，狗生真是太无趣了。

    就在傲风这样想时，下一秒，张师傅便从里头端出一盆绿油油的粽子，分发到每只警犬的饭盆中。

    傲风倏地站了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张师傅。难道老张研制出了狗狗也可以食用的糯米？不过，他们饭盆里的粽子闻起来不像其他人的那样，闻上去满满的米香味。他们的粽子闻起来却是肉香四溢。傲风抽了抽鼻子，他敢打赌，外面用箬叶包裹着的东西，一定就是肉。

    可惜的是，一个人的打赌没有什么意义。几分钟后答案揭晓，里头包着的，果然就是大块的肉，这些肉染上了箬叶的清香，味道比起普通的把子肉来说，这块肉简直太美味了。

    傲风趴在地上，乐颠颠地吃着张师傅特制的肉粽，刚刚的无趣早就抛到了千里之外。

    第88章 报道去

    “今天，既是分别的日子，也是新的开始。祝愿我们的警犬，能够在新的岗位上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警犬结业大会上，李主任上台发言，同样的话，他每年都要说一次。然而每次说起，还是会不由自主红了眼眶。他这辈子，都在和警犬打交道，只要是他们基地出去的警犬，他都会一直关注着。这些年来，有许多立大功的警犬，但也有一部分警犬，因为各种原因，牺牲在各自的岗位上。

    看着台下机敏又威武的警犬们，李主任既骄傲又担忧，这种心态就像看着渐渐长大的孩子离开家乡奔赴前程的背影而暗自伤怀的老父亲一样。

    李主任发言完毕后，就是警员代表发言。他作为来接收警犬的优秀警员，首先就是代表大家对警犬训练基地的训导员和所有工作人员表示感谢。通过三个月的相处，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原有的观念也渐渐改变了，这种成长对他们以后的生活必然是有益的。他们承诺，回去之后一定会善待警犬，把它们视为工作上的好搭档，生活中的好朋友，不让它们因世俗的眼光遭到不公的对待。

    这番话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如雷般的掌声。训导员们神情激动，手拍得通红也不在意，对他们来说，他们悉心训练出来的警犬能被善待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发言过后，训导员们牵着警犬，走向前来接收的警员。面对面时，他们互相敬礼，然后，训导员郑重地交出警犬身上的牵引绳，把它递到警员手中，正式完成交接仪式。

    看着许久未见的训导员爸爸离开的背影，警犬们神情忧伤，有的不自觉往前走几步想跟过去，有的静静地坐在原地，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警犬们便随着各地警员乘坐飞机、高铁等交通工具，离开了安阳市训练基地。偌大的基地仿佛一夜之间便冷清了许多。

    夜间，傲风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犬舍里，心里也忍不住涌上许多伤感。虽然平时偶尔会嫌弃它们吵闹，可当它们真的离开了，他才发现，其实热闹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在，他明天也要和宋长风去市公安局报道了，这间犬舍，也要空出来给那些六个月大的小家伙了。不知道奇奇会不会选择这一间，那小子的性格，也挺独的。

    ……

    “头儿，隔壁二队的新人任务都出了好几趟了，咱们队的到底啥时候才来啊？我还没见过，人靠谱不？可别被他们比下去了。”

    一个寸头圆脸的青年在雷立明跟前喋喋不休。他是安阳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一名干警，名叫郭自乐，大家都喊他郭子。

    他嘴里说的二队，其实是安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刑侦大队和刑警大队仅一字之差，职能上的区别也不算大。刑侦大队主要负责刑事案件的侦查，刑警大队则侧重于抓捕罪犯。每次有重大案件时，上头经常会让他们合作办案。没有大案时，就各凭本事揽活了。

    在刑侦大队看来，刑警大队的人是给他们跑腿的，于是私底下就戏称他们是刑侦二队。当然了，刑警大队的也认为自己干的活才是最关键的，私底下也给刑侦大队取了不少别名。

    两队互相协作又互相竞争，大事上从不含糊，小事上却摩擦不断。像上次，雷立明本来说好让二队申请警犬的，可不到一天功夫就反悔，可算是让二队的队长吕春来拿了把柄，好好奚落了他一番。除此之外，吕春来还借口刑侦大队又添人又添警犬的，磨着上头也给他们弄了一个新人进去才算完。

    自打二队有了新人，二队的那些人就得瑟起来了，甭管是出任务还是值班，嘴里总要带上一句，时不时还打听一下刑侦那边的情况，然后故意摇头做可惜状。

    贱兮兮的样子惹得刑侦这群哥们气不打一处来，三天两头就和雷立明打听这事，心里惦记着怎么找回场子。

    前几次，雷立明听到这种话，总是敷衍他们说快了快了，每次都说快了，可人却迟迟不来。这次郭子也就是被刺激了发牢骚，可他没想到，雷立明这次竟然笑眯眯地来了句:“下午吧，早上还有点事要处理，下午应该就能来了。”

    郭子惊呆了:“真的？”

    雷立明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谎？”

    郭子讪笑道:“头儿您别生气，我就是太高兴了。这回咱们可以和二队那边较量较量了。”

    “哼，”雷立明得意起来，“那可不，我这个学生可是十项全能，人家在警犬训练基地都能立功，来了我们这里，简直是如虎添翼。二队？二队那小崽子哪能比……”

    雷立明还在滔滔不绝，郭子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人竟然是从警犬训练基地弄来的？还十项全能？哪个警校的十项全能，能跑去养狗啊？完了，老雷同志吹牛吹大发了。

    看见郭子心事重重地从老雷办公室走出来，刑侦大队的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老雷咋说的？”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郭子叹了口气:“说是下午来。”

    “下午就来！这么快！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你怎么这副模样？”刑侦大队唯二的女生孟离好奇地看着郭子愁眉不展的样子。

    “对啊，到底怎么回事？”另一个女生秦心跟着搭腔。

    “老雷他不靠谱，净吹牛，你们知道他的新人是从哪弄来的吗？”郭子一脸郁卒。

    “哪儿啊？”

    “警犬训练基地！”

    啊？这……

    大家面面相觑，这个单位他们并不陌生，但也算不上熟悉，从这弄来的人吗？

    就在大家一脸懵逼的时候，有个人说道:“不对啊，之前考核的时候我看了成绩，无论体能还是刑侦水平还是格斗术都是全优啊。会不会弄错了？也许老雷说的是——警员训练基地？”

    大伙儿被他逗笑了，虽然这个名称不靠谱，但成绩做不得假。如果每个训犬的都能达到全优水平的话，还要他们干啥？也许真是郭子听错了。

    郭子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对了，除了人之外，不是还有只警犬吗？上次老雷被二队老吕嘲笑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弄只警犬来吗？”有人说道。

    郭子道:“这我倒没问，不过我还是觉得，警犬应该让二队申请，咱们查案的，要什么警犬，破坏了现场怎么办？应该让二队那群四肢发达的带警犬抓人才对。”

    显然，在郭子的认知中，警犬的作用就是追捕与攻击。

    “听说是刑侦犬呢。”孟离倒是打听了一下。

    郭子不以为意:“什么刑侦犬？警犬要是都能搞刑侦了，还要我们警员做什么？如果这只警犬真能搞刑侦，你们这个月的早餐我包了。”

    大家没有在意郭子的话，因为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刑侦犬，更像是一种噱头。他们相信竟然能给他们提供帮助，但仅限于追踪搜查类的技术活。

    ……

    傲风是不知道自己和宋长风人还没过去，就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下午时分，他和宋长风一起，站在市公安局的大门前，望着眼前高大的建筑，傲风心里生出了一股雄心壮志，他以后，就是这里的一员了！他一定要努力破案，将那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宋长风也满怀激动，他从小到大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虽然迟了几年，但在这几年的时光里，他的意志也得到了磨炼，现在的他，比刚出社会时的他，少了一些傲气，多了一些锐气。他一定，会比之前做得更好！

    “嘀嘀嘀——”

    后面传来车喇叭声，一个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你们咋回事啊？挡路了，麻烦让一让！”

    宋长风和傲风赶紧让开，等车进去之后，一人一犬尴尬地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踏入大门，走，报道去！

    第89章 风波再起

    “宋长风，你小子，可让我好等！”

    雷立明看见宋长风的第一句话，就是掩饰住上翘的嘴角然后假意埋怨。他必须得给这小子来个下马威才行，竟然让他等了这么久！

    宋长风笑了，雷教官这个脾气，这么多年还是和以前一样。

    “雷教官，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宋长风也没多说什么，很诚恳地道了歉。

    雷立明道:“又不是在警校，说了别叫我教官了。你就跟和那些个兔崽子一样，叫我队长或者头儿吧。”

    “是，队长！”宋长风大声答道。这个习惯来源于警校，点名应到声音不大的，直接一脚给你踹地上去，再不然就是罚喊一百遍让你社死，这还不如被踹一脚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