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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欲醉 第195节

    一鼓作气,宋令枝单手捏拳,轻手轻脚踱步过去。

    娇小身影无声无息落在缂丝屏风上。

    青铜扣子翻开,入目所见,却像是鱼鳔之物。

    宋令枝皱眉,紧拢的眉宇是化不开的不解。

    看不懂,也不知是作何用的。

    锦匣之内除了这一物,还有大大小小几个瓶子。

    宋令枝挨个瞧过,无一个是自己所认得。

    她泄气塌下肩膀,正想着物归原主,偷偷将锦匣盖上之际。

    倏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抹黑影。

    沈砚不动声色出现在宋令枝身后,自她手中接过锦匣。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锦匣之时,宋令枝差点惊呼出声。

    她眼中瞪圆,想着开口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绯色从耳尖一路蔓延至脖颈。

    沈砚眉眼温润,颇有几分好为人师之意。

    “……枝枝可是想试试?”

    第89章 沈砚:会用吗?

    寝殿悄然无声, 静悄无人低语。

    那锦匣一角还在宋令枝手上,烛光摇曳,跃动在宋令枝一双浅色眼眸之中。

    她一双眼睛圆睁, 双唇喃喃:“不是、我、我……”

    语无伦次, 磕磕绊绊。

    宋令枝急红了脸:“我就是、就是不小心……看到了。”

    借口蹩脚荒谬, 毫无半点可信而言。

    宋令枝仓皇失措,一时竟忘了盖上锦匣。

    沈砚垂眸轻瞥, 淡声:“……会用吗?”

    他语气平静, 淡漠如秋水,无一丝一毫的涟漪泛起。

    宋令枝双眼愕然震惊, 瞳孔渐渐睁大, 差点怀疑自己双耳曾经落下什么病根。

    沈砚在说什么?

    他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

    简直是厚颜无耻, 卑鄙可恶……

    宋令枝一张脸如薄粉敷面,胭脂染颊, 红得彻底。

    耳尖灼热犹如红珊瑚嫣红,宋令枝怒而训斥。

    “你都病了还能想这些?”

    思及沈砚适才冠冕堂皇的神色,宋令枝只觉脸红耳赤, 一拳砸在沈砚肩上。

    沈砚大病未愈, 孱弱的面容透着惨白瘦削,不见半点血色。

    宋令枝收减三分力道, 低声嘟哝:“你就不怕哪日真出了事……”

    若是旁的还好,可若是在帐幔中出事……

    宋令枝脸皮薄, 想想都觉得无颜见人。

    沈砚眉目淡淡,似有若无掠过宋令枝:“……你是牡丹?”

    宋令枝怔忪片刻,凝眉百思不得其解:“什么牡丹, 沈砚你是不是……”

    话犹未了, 宋令枝如醍醐灌顶, 恍然大悟…

    牡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出自汤显祖《牡丹亭》)

    沈砚目光自上往下,唇角挽起几分揶揄:“那我做鬼也不是不行。”

    明黄寝衣迤逦在地,斑驳光影落在沈砚眼角。那双如墨眸子眼尾微弯,泛着浅淡笑意。

    宋令枝一拳砸落在沈砚肩头,这回用足了力道。

    她恼羞成怒:“你——”

    咬牙切齿,最后出口的,也只是干巴巴的来两个字:“走开。”

    沈砚单手掩唇,轻咳两三声。

    羞赧笼罩在周身,宋令枝惊慌失措推开人,提裙往殿外跑去。

    夜风荡起宋令枝的衣袂,凌乱的脚步惊扰了满殿的烛光。

    窗外树影摇曳,光影交错。

    垂手侍立在廊檐下的宫人皆被宋令枝吓了一跳,手上提着玻璃绣球灯,忙忙迎了上来。

    巍峨殿宇伫立在身后,回首望,只余灯光通明,满地寂寥冷清。

    宋令枝忽而转身,重新折返至沈砚寝殿门首。

    青石台矶踩在脚下,宫宫门口悬着两盏掐丝珐琅六方亭式灯,光影落在宋令枝肩上。

    殿中沈砚并未起身,昏黄光影融落在他眉眼,斑竹梳背椅倚在身后,他一手揉着眉心。

    紧拢的双眉半点温和笑意也无。

    黑眸淡然,冷白的一张脸寻不着半点生机。

    宋令枝隐约感觉孟瑞瞒了什么。

    她提裙,一步一步缓慢踏进殿中,娇小身影落在凿花地砖之上。

    二人隔着朦胧烛光相望。

    锦匣被随手丢在案几上,沈砚抬眸,迎上宋令枝视线,他挽唇,眼中有几分意外之色。

    “胆子倒是真大了。”

    竟还敢折返回寝殿。

    若是以前,宋令枝定是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连回头都不曾。

    宋令枝行至沈砚身侧,跟着的宫人识趣留在门首。

    夜色缥缈,虚无冷清。

    宋令枝低声:“沈砚,我不喜欢鬼的。”

    是对他先前那句“牡丹”的回应。

    沈砚唇角笑意渐敛,凝眸垂首。

    宋令枝半倚在脚边,一双淡色眸子敛着纤长睫毛。

    四目相对,宋令枝眼中的不安凝聚。

    沈砚定定望着人许久,夜色悄无声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如青烟萦绕。

    喉咙溢出低低的一声“嗯”,沈砚忽然抬手,捏着宋令枝的脖颈往前。

    他低头,薄唇落在宋令枝唇角。

    狠戾凶横,似如无人之地。

    双足渐渐无力,宋令枝攥着沈砚衣袂的指甲逐渐泛白,白净手背上青筋盘虬。

    少顷,紧拢着沈砚衣袂的手指渐渐失去力道。

    宋令枝一双眼睛染上淋漓水雾。

    不知何时,她已坐在沈砚怀里,气息紊乱。

    “宋令枝。”

    目光对上,沈砚一双漆黑瞳仁晦暗不明,照不见半点光亮。

    他自是知晓孟瑞送锦匣的心思。

    只要不用药,沈砚的身子便还有回转之地,若是日后朝中需要储君,沈砚亦能……

    沈砚无声轻哂,眼中掠过几分讥诮嘲讽,他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宋令枝脸上。

    修长手指轻轻捏着宋令枝的后颈。

    沈砚一手落在扶手上,通身透着慵懒散漫。

    “宋令枝。”

    沈砚又低声,唤了一声。

    他嗓音蕴着喑哑,似是在低声呢喃,“我只要你。”

    ……

    孟瑞只在宫中待了三日,而后又出宫,继续做他的乡野先生。

    沈砚不要脸,宋令枝却是要的。

    每每在宫中遇见孟瑞,宋令枝总是躲着人走的。

    春末夏初,湖面水光粼粼,晚霞满天。

    园中花团锦簇,弱柳拂风。

    白芷仔细搀扶着宋令枝往园中走去,满脸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