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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不娇,败不馁 第40节

    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兜兜转转,没变的那个,原来是她自己。

    没有什么事是上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加班。

    闷头干活解千愁。

    施妤又看了眼和那女士聊得正欢的林奢译,她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他会受女孩子欢迎吗?小林老师平时挺受小朋友喜欢的。老师人长的好看,温温柔柔地说话,还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可恶,他身上还总有股若有似无的曲奇奶香味。

    每次两人约见面,并排走。

    林奢译规规矩矩地,只看着她笑。都是她忍不住,主动要抱抱他。他穿得衣服质感很软,用脸颊在他颈侧蹭一蹭,又软绵,又好闻,能充分治愈她饱受加班摧残的心。

    施妤一边想,一边绕开大厅前台,去坐电梯。

    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以事业为重,怎么能沉迷小林老师的糖衣炮弹。这么想着,在电梯合拢的时候,施妤还是犹豫地向林奢译那边看了一眼。

    出乎她意料的,林奢译发现了她,并朝她追了过来。

    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停在了距离电梯不远不近的位置,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委屈和失落。他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什么。施妤却觉得自己听见了。

    林奢译一定在喊她的名字。

    施妤赶在电梯闭合前,拦住了电梯。

    林奢译跑过来,紧张地要看她的手有没有受伤。他捂着施妤有些泛冷的手,放在自个颈侧帮她暖和,自己却被冰得一抖。他问施妤:“你怎么会在这儿?”

    施妤闷闷地说:“上班。”

    她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林奢译说:“我来找旎旎妈妈拿药。”他手臂上挂着个卡通的小药包。

    方才跟他说话的女士还没走,此时也走了过来。

    虽然在同一栋办公楼里上班,但两人不在同一家公司,没见过面,自然不认识。女士看着施妤,有些抱歉,又有些惊讶。她夸张地捂了下嘴巴:“你就是传说中小林老师的女朋友?”

    这是怎么个说法。

    顶着小林老师女朋友的身份,女士明显对她热情了很多,不,应该说热情地可怕了。在小朋友们口口相传、匪夷所思的传说里,她终于见到了本尊。

    林奢译难为情地,催了句:“旎旎妈妈,药我收到了。”

    旎旎妈“哎”了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儿,加上了施妤的微信,才罢休。她冲施妤摇了摇手机,示意她有空联系。

    施妤给她添加备注的间隙,听见林奢译小声说:“旎旎最近有点感冒,她妈妈送她来幼儿园的时候,忘记把药给我了。我来找旎旎妈妈拿药。”

    他把话重复说了一遍。

    施妤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奢译哽了一下,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上班,我……我不是故意来这里的。”

    被他一解释,施妤更觉得之前怀疑他的自己罪大恶极了。

    林奢译小心地打量施妤,见她不怎么高兴,当即也不敢多说什么,实在是他之前有太多太多黑历史,骗过施妤很多次。把施妤的手暖热之后,他不安地笑了笑:“我打扰到你上班了。”

    他应该要走的。

    林奢译勉强地说:“回去上班吧。”

    可他站着没有动,他很想她,想多看看她。

    施妤一声不吭地,也没有走,反而抱住了林奢译。把脸埋进他衣服里,她难过地蹭了蹭:“对不起。”

    林奢译有些无措,温顺地沿着她的话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这里,我下次不会再来了。对不起,让你在这里看见我了。”

    施妤从他怀里昂起头。

    林奢译被她看得更僵硬,从内心深处萌生的羞愧感,令他眼尾一点点泛起了红。他有话说不出来的时候会流泪,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并不是委屈想哭,“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明明是她的错,是她下意识地怀疑他。

    既然现在她选择重新和林奢译在一起,就应该选择相信他。

    施妤抱紧了林奢译,又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闷声说:“你也抱抱我。”她说,“刚刚既然看见了我,你要喊住我。不然就见不到面了。”

    林奢译说:“我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得是你。”

    他动作轻缓地在施妤后背拍了拍,还要解释,“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过来了。”被他夹在唇齿间,含糊地一语带过的,是一句“我好想你啊,施妤。”

    他过来只是想见她一面。

    第38章

    施妤和林奢译抱了抱, 黏糊糊地,被他柔声安慰了好一会儿。

    林奢译在幼儿园里哄多了小孩,很有几招, 说话又轻又柔。加上他见施妤难过,自个心里也不好受,说起话来更柔软了几分。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拥抱着, 施妤没松手,他绝不会先放开的。

    施妤还想说:我不该误会你。

    但她没说出口。

    反而是林奢译在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过来了。”

    他保证似的, 反复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像是把小锤子,敲在了施妤心上。比她从前狠下心告诉林奢译“不准再跟踪我”, 更让她愧疚了。

    施妤从林奢译怀里抬起头, 只敢露出眼睛, 逃避地看他。

    她看见林奢译眼眶里残留着褪不去的红, 他的委屈。他被迫回到了过去, 重复着从前说过的话, “对不起”“不会再过来”。可这一次,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可以过来。”

    施妤艰难地开口。

    不过说完这一句, 后面的话就轻松了很多。“年底了公司要赶项目, 我没办法经常去见你。”她想起了小林老师近来的乖巧,他鹤立鸡群般,站在一圈儿被送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中间,用不自知,同样可怜兮兮地眼神看她,“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

    施妤把话说完, 没得到林奢译的回复。

    林奢译足足愣了有几秒,才问:“真的吗?”

    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复杂的弯, 只凭借直觉小声地追问:“我每天都有空。每天都可以来找你吗?”但他说完,身体一僵,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狠下心把怀里的施妤推到了一臂远的距离,“幼儿园的工作也很忙,我、我有空的话,会、会——”

    “——提前通知我。”

    施妤循循善诱,帮他补齐了后半句。

    林奢译抿了抿唇,抿不住笑。

    他把手放回口袋里,暗自握紧了手机。提前通知=可以见施妤=可以光明正大的见施妤。他不必三更半夜,躲在楼下等办公楼一层层的灯灭,不必再怕自己一眨眼,会错过施妤开车离开的那一瞬间。冬天里夜很冷、很黑,他每每在阴影里站久了,更格外地想念施妤,想和她说几句话。

    林奢译坐上回程的公交车时,还在思索。

    施妤真得好可爱,善良。

    他不能再得寸进尺,至少不能再去她家楼下蹲守了。他把手机备忘录里的地址删掉了,强迫自己把门牌号也忘掉。虽然跟施妤说了“对不起”,但说谎骗她的事,不能再做了。不能再做了。不能再做了。

    林奢译反反复复地默念。

    然后成功无视了公交车的报站音,坐过了站。

    林奢译一路小跑,回到了幼儿园。他比平时回来的迟,小朋友们纷纷结束午睡,要开始下午的活动了。班主任魏佳挨个给小朋友穿衣服,领去厕所。向日葵班只剩下她一个老师,她忙得脚不沾地,连院长都赶来帮了忙。

    “哎,林老师,怎么回事呀!”

    院长看林奢译跑得满头是汗,连忙递了纸巾给他。

    林奢译摇了摇头。

    他惦记着耽误了旎旎吃药的事。努力平复着呼吸,他先把背着的小药包打开。将旎旎妈手写的纸条看了两遍,林奢译按照说明挑出来了需要吃的计量,接了杯温水,递给旎旎。

    即使药片在最爱的小林老师手里,也坚持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苦味。

    旎旎缩着手,拒绝吃药。

    林奢译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药装在药盒里,早午晚三次,分量比起旎旎的,有过之无不及。大小不一的白色药片,他一颗颗吞下去,喝完了一杯水。药是李医生开的,能有效的稳定情绪。比起他最终落得个和他妈一样发疯的下场,林奢译更珍惜当前,吃起药来也毫不犹豫。

    “生病得吃药才能好。”他半蹲在旎旎面前,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他有病。

    这是李梁睿给他做过一期心理辅导之后,得出的结论。

    祝沁澜有精神病。

    她儿子大抵也逃脱不了关系。

    除却先天性的遗传,从小生活在祝沁澜的精神折磨之中,无休止的扭曲争吵,以伤害和仇恨为代价的爱,都对林奢译产生着巨大的负面影响。他遇见了施妤,将施妤看做救赎,实际却并非希望她能拯救他。毁掉她,将她也推入污秽和泥潭,才是他真正想要做,也是他妈妈教会他唯一的一件事。

    林奢译想要否认。

    但诊疗室里的四面白墙,似乎都在细密的回响着李梁睿的声音。李医生向他咨询有关于祝沁澜的事,联系不上祝沁澜的父母,她儿子便成了唯一能知晓她过去的入口。

    李梁睿问:“在你心目中,祝沁澜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奢译无法回答。

    “她是个合格的母亲吗?”

    怎么样才算是合格。

    林奢译需要一个参照的标准。

    李梁睿推了下眼镜,笃定地笑:“标准因人而异。但你既然需要一个参照标准,便证明‘她’是不合你心意的‘母亲’吧。”他开始在病历本上写些什么,无端地让林奢译心生出些许烦躁。

    “能描述一下你理想中的母亲吗?”

    林奢译说不出来。

    李梁睿举了个例子:“如果母亲温柔地对你笑,并且拥抱你,你会觉得开心吗?”

    祝沁澜从来没有温柔地对他笑过。

    她是个很矛盾的人,她需要一个孩子来将自己与丈夫绑定在一起,却又无比嫉妒身为孩子的他,与丈夫有着比她更深一层的血缘关系。她曾经拿小刀在他身上划了很多道,他疼得哭,拼命地挣扎哀求。祝沁澜任由他的血流了一地,只顾絮絮叨叨地说:好羡慕,好嫉妒你啊。

    直到他不再哭了,麻木地躺在地板上。

    在他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死掉时。

    祝沁澜却又抱起了他,她拥着他,代替他,拼命地哭喊起来:“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她拨打了求救电话,哀求着谁能救一救被丈夫家暴了的她,被丈夫伤害了的无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