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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在匣 第42节

    卫明姝叹了口气,“阮公子近日来往京城也要小心。”

    阮文卿嘱咐道:“明姝最近也别往外跑了,京城内也不太平。”

    “嗯,今日多谢阮公子解惑。”

    两人之间一时没了言语,仍是这一方小院,只是此时添了些蝉鸣,那棵老槐树已欣欣向荣,三个月之前,她曾因一句话,在这里动过些别样的心思。

    就像任玉荷说的,既是错过,那便要向前看。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便不会后悔,如今也不曾觉得后悔。

    “明姝可别这般客气,你是我东家,又是亲戚,不必如此。”阮文卿笑了笑,“新婚礼物可收到了?”

    “嗯?”卫明姝眨了眨眼。

    “任医正可换了方子给你?”阮文卿提醒道。

    “换过了,多......”,道谢还未说出口,卫明姝止住了话语,“用心了。”

    “收到了便好,你这也病着实难治了些,我们几个再想想法子,帮你找些其他药材。”

    听她今日所言,应当是过得极好,那日他见到他那位郎婿,亦是归家心切。

    如此这般,即便是作为朋友,他也应当让她过得更好些。

    “麻烦你们了。”卫明姝并没有回绝,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是真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她也是想把这病治好的。

    “说起来,那日我在山道,还见到你家那位沈将军了。”

    卫明姝也嫣然一笑,“我家郎君也同我提起过。”

    “我见此人年纪轻轻,一身正气,为人颇为谦和大度,本还想着会便宜了哪家姑娘。”阮文卿打趣着,语气颇为轻松,“明姝眼光倒是极好。”

    “嗯,自然。”

    她也觉得,嫁给他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般会经历重重艰难。

    他就像是圣上送的那把檀木弓,起初她用着并不觉得顺手,可用着才愈发觉得,这或许才更适合她。

    她希望他们能一直这般走下去。

    卫明姝起身,“时候也不早了,对了阮公子,最近可否替我打听一下,运河附近来往的胡人中是否有受过箭伤之人。”

    阮文卿眼神微动,也没多问,“我多留意着些。”

    卫明姝同阮文卿辞,抬步正准备走出堂门,转而想到什么又折返回去。

    “这卫明姝还真是总往药铺跑啊。”

    “以前还以为她以前总来,是来给卫家取药,如今嫁到了沈家,还总往药铺跑,莫不是真如同沈家人所说,有什么毛病。”

    “可不是,卫家那一大家子病秧子,我早些年还挺奇怪,怎么这卫明姝偏偏是个好的。”

    “这偷偷摸摸来看病,估计也是不想让沈家那个世子知道。”

    “可不,谁愿意娶个病的回家,你瞧瞧卫家世子那个样,也就商贾人家那种小门小户愿意嫁过去,将来这卫家估计也只能靠着爵位养着,想保个官位怕是难。”

    卫明姝脚下顿了顿,朝声音方向转头,便见三个小厮在桌前交头接耳,应当是在等着取药。

    那小厮打扮,应当是昌陵伯府家的下人。

    他们似是也没料想到卫明姝会折返,止住了声音面面相觑。

    卫明姝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三人一眼,没有说话。

    任玉荷仍在打着算盘,也没有注意到卫明姝,猛地见到她悄无声息地又走到了面前,吓了一机灵,“阿珠你怎么也不说话”

    任玉荷抬头看着她,又向后仰了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这副表情,怪吓人的。”

    卫明姝转而收起了面上的一些轻蔑和不快,嘴角扬了扬,敷衍道:“没什么,想些事情罢了。

    阿荷,最近若是接到利特商队的采买,你也要多注意着些,最近来的胡商,无论是哪家商队都打发了吧。”

    “可是因着近几日发生的事?”

    “嗯。”卫明姝道:“此事怕是牵扯到了利特商队。”

    “阿珠最近换了方子,效果如何?”

    卫明姝沉默片刻,有些含糊地答道:“挺好的。”

    任玉荷抬眼瞧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你别敷衍我。”

    “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什么作用。”卫明姝轻笑,眼珠转了转,“最近睡得倒是挺好。”

    卫明姝又瞥了眼身后,目光沉了沉,向任玉荷借了账本走到那三人面前,将账本不重不轻地摔在桌子上,声音刻意大了些,“诸位,明姝虽不知你们是哪家府上的贵宾,不过刚才那话既是被我听到,便没有听听就过去的道理。”

    卫明姝带着审视的目光,默然笑着,却是令人胆战心惊。

    那三人不敢说话,卫明姝紧接着翻开账本,没有看那三人神色,井井有条地说着,“诸位还请再看看,我们家铺子还有什么生意没有同贵府清算的,今日一并清算干净,这药铺着实容不得三位,他日还请另寻高见。”

    任玉荷听到声响,放下算盘也走了过来,见卫明姝的脸色比刚才又冷了几分,不由一惊,“阿珠,怎么了?”

    卫明姝冲她回了个笑,偏头转向三个小厮,语气放平缓了些,“明姝虽不知与各位有何恩怨,但以后若要编排于我,不妨同多外面传传我是这铺子的主人,让大家多认识认识我这个刻薄的东家,我这生意做不下去,这样才好不是。”

    任玉荷这才明白,定是这群人说了什么卫明姝听不得的话。

    她自幼与卫明姝相识,卫家早些年的状况,她也是知道。人言可畏,那个时候外面的闲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

    直到卫明姝长大后,那些个流言才消停下去。

    任玉荷当下抄起帐本,像赶苍蝇似的把人都赶了出去,“还不快滚!我们家不同你们做生意!”

    三个小厮一步步退出了药铺,嘴上还一直骂着疯婆子。

    眼见三个人消失在眼前,任玉荷才继续看向卫明姝,“阿珠,你…..”

    她本想说让卫明姝不要在意,可终究说不出口。

    “你放心,这样的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卫明姝笑了笑,“无妨的。”

    她随即想到什么,脸色又沉了下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家了。”

    铺子外,车夫似已经等了一会儿,卫明姝脚步顿了片刻,多看了两眼车夫。

    卫明姝回到宁国公府时仍是一声不吭。

    她就知道,沈轩上次只是罚了那两个婢女俸禄,当是止不住府中闲言碎语。

    这些话若只是在府中,她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走到院子,唤来兰芝,仍是语气平淡,周围却越发冷了些,“你去叫安嬷嬷,把府中所有的下人都叫来,就说我有话要同他们说。”

    作者有话说:

    女鹅没有其他心思,阮公子就是男闺蜜 表亲,求生欲qaq。女鹅好朋友真的很少很少,可怜可怜女鹅。

    第35章 管家

    ◎既然我来了这儿,那今后就按我的规矩走。◎

    暑气驱走了春日的和煦, 庭院的石板被烈阳炙烤得滚烫,卫明姝着人搬了把红木宽椅摆于廊下, 廊檐挡住了些许日光, 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半边阴沉的脸庞。

    她端坐于前,安静地看着府中的人陆陆续续聚过来,仔细打量着进来的每一张陌生面孔。

    那些面容大多还年轻, 有些甚至比她还要小一些,脸上甚至没有多少风雨沧桑,头发一个个梳的整齐显得很有精神,三三两两交谈着, 有的婢女年纪小些爱打扮,头上还带着小绢花。

    卫明姝又见到了那日被她和沈轩罚俸的两个小婢女,那两个小姑娘亦是满面笑容地冲她行礼, 没有一点对她的怨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亦有犹豫。

    她婚前曾听闻, 早年跟随宁国公和长缨将军的士卒, 战死后留下的遗孤遗孀有自愿跟随侍奉者多留在了京城国公府享份俸禄,近身侍候者,有许多并非奴籍。

    沈家的氛围, 用融洽二字形容再合适不过,是她自己有事瞒着,计较这些小是小非,说到底她不适合待在这个家。

    她本不想在这个家使那些宅门手段,也装成个大度的模样, 可那些入耳的话, 她终究听不得。

    她虽能像上次一般, 小施惩戒, 告诫一番便也作罢,可那终究是扬汤止沸,比不得些釜底抽薪的雷霆手腕。

    她要做的是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事。

    卫明姝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那花圃中刚刚长开的杂草般丑陋无比,却硬生生地要挤在锦簇中央,要打碎一些美好。

    偏那主人还没有察觉,以为是在呵护花团,却是在助她这棵杂草滋生蔓延。

    卫明姝终是坐端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就好似很多年前,她嫂嫂还没过门,那时阿娘病重,她也曾这么端坐在府中听府中管事回禀,每天发着对牌。

    在她这里,既是话说出口,便要承担后果,从来都没有只是罚俸那么便宜的买卖。

    人用一张嘴说话不痛不痒,可众口铄金,无论是否有心,被传闲话之人为何要遭此无妄之灾?

    她又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活菩萨。

    小小一方宅院已经挤满了人。有的小厮手中还拿着凿子,还有小婢女刚从集市上回来,手上提着菜篮,有人在悄声地猜疑着,但更多的人正好奇地看着她,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毫无预见。

    “夫人,人都找齐了。”安嬷嬷道。

    “全部都找来了吗?”

    安嬷嬷仍然笑着,“嗯,在府上的全部都过来了。”

    “知道了。”

    卫明姝示意了一眼兰芝,兰芝大声令道:“都安静!”

    院内仅剩的那谈笑议论声也戛然而止,卫明姝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手指紧绷如弦,骨节有些发疼。

    她长舒一口气,看着满院的人好整以暇地问道:“安嬷嬷,这府中的人平日里也都这么爱说话吗?主家叫来问话,还要在院中窃窃私语。”

    安嬷嬷的笑容一时僵在脸上,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双手都不知道安放在何处。

    卫明姝低头笑着,那声音虽仍是细腻清泠,却是不容置疑,“我知道茶余饭后打牙撂嘴是人的天性,各位以往如何我不在意,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既然我来了这儿,那今后就按我的规矩走。”

    满庭的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已经低下了头,用眼神目光交汇着,有人似还准备悄声说些什么,被一旁的人用手肘戳了戳,也紧紧缝上了口。

    “不瞒大家说,刚才我在街上听到了些难听的话,也不知是何人出口,只知道是从咱们家里传出去的。”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却如同凛冬中滞塞的冰泉,“前段时间,我在府中就听到了些传言,今日叫大家伙来也是想告诉一声,我不喜欢别人传闲话,亦不许府中之人传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