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历史小说 - 明珠在匣在线阅读 - 明珠在匣 第139节

明珠在匣 第139节

    康王妃却是瞪大眼睛,反问道:“家中儿女皆被敌军所俘,你问我为何来此?”

    “是你执意要将他们调离淮南,你现在来问本王?”

    康王妃没想到他会如此,“这也是你的儿女!”

    康王喝道:“那又如何?难道要为了他们放了沈家人?如今那父子二人不正是因为京城沈家人,才迟迟不敢攻入关内?我若放了他们,岂不是弃大黎百姓于不顾?”

    更何况他的儿女又不止这一个,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皆未落于沈家人手里,还有那些庶子庶女也都还在淮南。

    他不怕将来登上皇位后,这江山无人继承。

    “好!”康王妃点了点头,眼底已经一片通红,“你不去救,我从蒲州调兵自己去救!”

    说罢,康王妃拂袖而去。

    康王坐在椅上,捏了捏眉心,又将门外的人叫了进来,“你去叫府中的人看住王妃,这几日莫要让王妃出府门。”

    领命之人正刚要退下,却又听康王吩咐道:“你同西境那边的人联系,让他们想办法放出消息,就说从战俘那里得到消息,京中曾有药商同外族勾结,私售玉囊于西蕃,望朝廷彻查此事。”

    ——————

    事情一经放出,京城百姓皆是愤然,京城药铺为避风头,皆闭门歇业。

    京城玉囊花多来自岭南阮家,京兆府向阮家掌事之人要来账簿,不知又从哪里得到了临安阮家的账簿,挨家挨户搜寻,似是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

    京城药商皆惶恐不安,如今进出京城查验甚严,只能如同瓮中之鳖,等待官府中人来查。但凡账目对不上的药铺,皆暂时收押至京兆狱,等待审问。

    丹青药铺向来记账清楚,然而不知为何,账目却是对不上,而这账目并非一笔小数目。

    直到被送进京兆狱,任玉荷和任医正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平日这些账本卫明姝都会再三查看,按理说他们药铺的账本绝不可能出错。

    若是药铺没有错处,那便只能是阮家的账本有问题。

    然而每年采买玉囊花的都是卫明姝,他们的确不知其中的细枝末节。

    最近京城发生之事他们也略有耳闻,可沈家先前既能大义灭亲,揭发林家私售粮草之事,如今又怎可能趁乱谋反?

    而这药铺背后的东家,正是沈将军的夫人...

    两人隐隐有种预感,此事很有可能冲着卫明姝而去。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缄口不言,决不能向外承认卫明姝同药铺的关系,能拖一阵是一阵。

    被查出问题的药商皆被关押在京兆狱中,他们这处牢房在京兆狱一处拐角,是以并不知晓其他药商的状况。

    所幸狱卒并没有为难他们,每日都有送来饭食。此地阴冷,任医正腿有些受寒,任玉荷使了些银子,狱卒竟还给他们送来了一床被子。

    直到被关了两日,才等来审讯之人。

    任玉荷并不认得此人,她能识得的也只有在药铺中买过药的那些达官贵人。

    而任医正从前常年来往宫中,自是识得官员品级。

    这京兆府中身着紫袍之人,十有八九只能是京兆尹。

    任医正站起身,虽是心有戒备,还是行了一礼,“冯大人。”

    冯霆扫了一眼,见两人虽是恭敬,却不敢抬头,满心戒备,便是了然,示意了个眼神,身旁跟着的狱卒都退了下去。

    待到周围没了人,冯霆才继续开口,“两位放心,本官不过是问些问题,二位照实回答便是。”

    任玉荷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眼眸,沉声问道:“大人想问何事?”

    “听闻丹青药铺平日虽是二位所管,可还有一位伙计,名为药姑,跟随医正学习医术,虽不常来往于药铺,却是负责药铺采买药材,药铺义诊之日也会出现。”冯霆顿了顿,继续问道:“可否请教二位这药姑的本名?”

    听到这句话,任玉荷一颗心近乎跳到嗓子眼,她平日并不怎么和京城官员接触,更未曾和京兆府的人打过交道。

    闻说京兆府冯大人手段狠决,如今看来,这并非虚言。

    光是问几句话,任玉荷便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此人句句针对,让人无法回避。

    见两人都不回答,冯霆叹了口气,负手踱步。一双黑靴踏在稻草上,却让两人感到脊背发毛。

    “这样如何,我来问,二位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冯霆笑了笑,没等两人应答,继续说道:“其实这药姑的身份,京城早已有传言。本官听闻丹青药铺与卫家来往甚密,而这沈夫人常又出现于药铺,而这沈夫人又与那药姑年龄相仿......”

    听到此处,任玉荷呼吸紧绷,大气不敢多喘,手心早已攥出了一层汗。

    冯霆转过身,面向二人,“敢问任姑娘,这位京城的药姑,可是沈夫人卫明姝?”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剧情章,下章女主回京,提前预告(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把高光给女主,大概是个大女主的戏份(bushi))

    第123章 欲归

    ◎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养个孩子吧。◎

    任玉荷瞳孔骤然缩了缩, 下意识抬头,却在对上那漆黑不见底的眼眸时, 心虚地低下了头, 小声回道:“不是......”

    冯霆不禁摇头,轻笑一声,感叹道:“卫明姝还真是交了个好朋友。”

    任玉荷不知他此言何意, 一双眼眸清澈明亮,却满是敌意,“冯大人此言何意?”

    冯霆瞥了二人一眼,移开目光, 淡淡答道:“这对豺狼夫妇,骗着我接管了他们家的铺子,我怕那些人再这么查下去, 会殃及池鱼。”

    牢房里静默了许久, 任玉荷仔细揣摩着冯霆的话, 张口结舌, “大人是......”

    他的意思是,他是站在卫明姝他们那边的人?

    那他肯帮他们?

    “任小姐以为,本官为何会将你们安排在这样一间牢房?”

    任玉荷又环顾了一遍四周, 这里着实清静的不成样子,似是与外面的牢房都隔绝开,外人无法知晓其间发生了什么,里面的人都说了什么.......

    上前一步,却是在下一刻又警惕起来,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 我们如何相信你?”

    冯霆接着道:“本官自是知任小姐仍有疑虑, 本此次过来, 不过是确认一番,再同任小姐叮嘱几句。”

    “叮嘱什么?”

    “除了本官,这几日任何人来见任小姐,任小姐只需一口咬定,卫明姝同你们没有生意往来,今日切不可透露半句,只要你们什么都不说,本官自会护你们无虞。”

    ——————

    京城之事终究是传到了沈轩耳中,得知先前领兵前往西境的竟是是卫直,又知道京中查了一批药商,眼中不免带了些冷峻。

    康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将卫直派去西境,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查起药商,此举定是有深意。

    他虽是与药商从无往来,却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在京城有一家药铺,而那家药铺中的老板娘,是自己妻子的至交好友......

    他在京中的好友亦是不少,而那康王却是选择大费周章地抓捕药商,不仅如此,还千方百计将他患有旧疾的岳父调去了西境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真不知,此举是为了针对他,还是为了用这些人威胁引诱卫明姝回京城。

    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卫明姝曾说过,康王曾经特意派人在回临安的路上抓她。

    不是为了用她威胁他,只是为了得到她。

    而此人年过半百,竟还如此不择手段,想夺他的妻子。

    简直恬不知耻!

    一想到这些,沈轩便是有火没处发,也因着心中一直藏着这些事,直到回到帐中,脸上的愁云还未散开。

    抬眼瞧见自家妻子迎了上来,沈轩慌忙躲开那道视线。

    灵魂似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正在叫嚣着不,叫他先莫要把此事告诉她,否则肯定留不住她。

    另一半却在一旁谴责他,她并非只是自己的妻子,她有权知道京城亲人故友的处境。

    可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没用,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棋行险招,最终还是将自己逼上到死角,不得不舍弃一方……

    卫明姝一直都觉得,沈轩是一个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的人,特别是对于自己,近乎隐瞒不住什么情绪。

    这几日他起得越来越早,外面驻扎的军士也越来越多,操练声从早到晚,就连她舅公都从北境赶了过来。

    而他的神情也愈发严肃。

    卫明姝知道,大概是之前用淮南康王府亲眷要挟的法子行不通。

    他们也是在赌,可一个意图谋反之人,当是不在乎什么亲人骨肉。

    而今剩下的办法,只有开战。

    可他每日都会在自己面前装作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样子,从未像今日这样沉默少言,眼神躲闪。

    他知道瞒不住她,所以每次心里藏了事,都会这样低头不看她。

    卫明姝大概猜到,此事或许与她有关,只如同往常般问了一句。“郎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什么...”沈轩抿住双唇,许久没再开口。

    卫明姝已是了然,只静静站在他身旁,什么也没有说。

    她信这件事,他不会对她隐瞒。

    挣扎过后,沈轩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有事同你说。”

    卫明姝莞尔,声音仍是平静,“郎君说就是了。”

    “岳父他前些日子被派去了西境......”

    卫明姝怔住,眼睫轻颤,顿了片刻,方才敛起眼中的神色,垂下眼帘,稳住声音,“还有呢?”

    沈轩没再看她,闭上眼继续说,声音越压越低,“康王下令彻查京中药铺,如今任家怕是也...”

    听到此处,卫明姝捏紧五指。

    其实自她从慈安那个疯子得知康王正在抓她,她就想过会不会有这么一日。

    这些事是冲她来的,那人在逼她回去。

    帐内一派冷寂,隐约传来将士悠扬的高歌,慷慨激昂,却透出几分孤寂悲壮,似是一首离歌,乘着远处的风声送人归去。

    轻飘飘的一句问声传来,语中满是不甘,还带着一丝祈求,唯独不是询问,“明珠,你是要走吗?”

    卫明姝知他在想什么,抬手抚上那人鬓角,慢慢向上,想要抹去眉梢那点忧愁,“要走的。”

    沈轩袖下的手猛然攥紧,却是低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