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1006节

    在这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一阵莫大的悲哀——那是使命被辜负的悲痛，对未来迷茫的茫然，以及对自己命运的叹息。

    嗡——

    突然地，整个光穴入口，甚至可以说，整个光界都开始微微震动，令静谧了千年之久的静谧海海底，也出现了嘈杂的波浪。

    一阵阵呈同心圆扩散的光之波纹在漆黑的海底，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这是？！】

    跟随在伊恩身后，蜕蛹者神色微动——他早就来到过这周边无数次，甚至可以说，烬之王之所以能悟出‘炎之轮回’的核心思路，也与光界有莫大关联，但无论是他还是烬之王，都从未让光界出现如此巨大的改变。

    抬起头，这位涅玛萨斯之王带着惊愕与恍然看向伊恩——虽然对方从未回答过他‘为何要前往光界’这一问题的答案，但事到如今，一切无声胜有声。

    伊恩·银峰，或许真就与光界有莫大关联！

    而就在蜕蛹者震惊之时，伊恩已经迈步，进入了光界。萨瓦加也没有时间继续震惊，他定了定神，深深地看了眼也有些许波动，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噤默真魔，也迈步走进光穴，进入光界之中。

    光界。

    一片由无数种光构筑而出的，有着恢弘虹色光晕，但基底纯白的光之世界。

    在进入光界的瞬间，伊恩就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妖精之躯不需要呼吸，但就是这么一次‘不需要的呼吸’，他背后的十字星光翼就如同冬日水面上的冰花一样，开始不断地蔓延，扩张，成长。

    ——这是什么？！

    感受到了体内力量无休止的膨胀，伊恩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他就看见，在自己妖精之躯后旋转的光轮也开始依次浮现，甚至越来越大——庞大的灵能力量和源质，甚至是整个光界的以太，都无休止地朝他灌注！

    “这是，星神的生命力？！”

    此刻，伊恩已经反应过来，此刻他的感觉，就像是光之灾中，得到无尽能量补给的感觉一样，甚至更加澎湃——整个光界内，都充盈着星神那无尽的残留生命力！

    而以他星神之礼持有者，幼年体星神的身份，也难怪这些能量简直就像是遇到亲人那样，不要钱地朝着他灌输！

    但这一切只是开始。

    抬起头，原本刚刚按下心中震动的伊恩，心灵不禁又是一震。

    因为，他看见……一颗太阳。

    一颗死去的太阳。

    光界的天穹之上，一颗黯淡的太阳闪耀着，流淌着白色的‘泪水’，从天垂落在地。

    而那泪水的本质，便是密密麻麻，堪称无穷无尽的白色‘虚境机神’，就如同蚂蚁攀爬在巨兽的尸体上那样，攀爬在一个巨大的，黯淡的暮色光团之上。

    它们的数量之多，甚至覆盖了这暮色太阳的表面，从天连接到地，宛如泪水落下，满溢而成了光界。

    “这就是……”

    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这头顶的‘太阳’与‘泪河’。

    这光团表面是暗金色的柔和光晕，内核是漆黑黯淡，宛如黑洞一般的核心，无数金黄色的光纹如同闪电一般连接着两者，令它看上去像是一颗微微闭上的眸子，一颗死去的神之眼，疲惫地凝视着这个世界。

    它不动——即便是无数堪称恶魔天敌的虚境机神攀爬在其之上，甚至还有不少第四能级的机神也是如此。

    这就是噤默真魔……真正的本体。

    而此刻，它动了。

    黯淡的太阳，微微颤动，那漆黑的核心，锁定了伊恩。

    然后，言语。

    【星神……】

    噤默的真魔，道出了自己一千六百年来，第一次的言语：【同胞……】

    【你们……终于归来了吗？】

    第1055章 真魔和终焉碎片

    “归来吗。”

    伊恩与真魔对视，他能感知到对方那深沉的意志，与过去见过的所有恶魔都不同，噤默真魔的气息并不狂乱，虽有仇恨和憎恶，但却并非主体。

    它的主体是一种极其深沉的遗憾与愧疚，一种无声的哀悼，一种沉默的悲痛。

    伊恩听见了。

    他听见，亿亿万万人死亡的声音。

    尖锐的呼啸粉碎了大气层，熊熊烈焰伴随着下降而扩散。

    一座城市，燃烧，破碎，已然毁灭的城市残骸，从泰拉太空轨道上落下，数十座这样的城市接连落下，化作一颗颗接天连地的金红色陨石，而数以百万计的怨魂在其之上蒸发，燃尽，化作灰烬。

    前纪元文明时的泰拉文明，已经创造出了太空城，那些位于轨道处的太空城市是人类前往外界星空，至少也是行星系内其他资源点的基地。

    全新的太空合金，核心的飞船造物，以及各种特殊的生物研究，都在这些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大型太空研究基地和工厂的太空城市进行研究，生产。

    他们是泰拉人中的菁英，是最高端产业的技术人员和工人。

    但是现在，他们全部都死亡，化作焦炭飞灰，成为这从天而降陨石的一部分。

    【好热——好冷——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身体——】

    这是一个在太空城破碎之初，就被吸入太空的泰拉人最后的惨叫，他的身体膨胀破碎，但最后的惨嚎都无法发出，因为太空中没有任何空气，他只能在寂静中死去。

    【坚持！我要坚持！】

    一个人死死地拉住自己房内的梁柱，不被那洪流一般朝着太空中倾泻的太空站气体席卷离开，假如他是被洪灾席卷的遇难者，或许他还能等到救援，坚持下来，但这里是太空，等到整个太空站中的气体全部都泄露，哪怕他是可以耐受一部分太空环境的泰拉人，最终结果也是必死无疑。

    他也死在了寂静之中。

    还有太多太多……和大地之上，那些泰拉大陆的幸存者不同，他们有庇护所和千星之兽吸收了冲击，故而有不少人幸存，甚至维持了一部分前纪元文明的技术。

    但是，太空中的泰拉人，全部都死尽了。

    伊恩看见了，看见了千千万万人于寂静中化作灰烬，飘入太空的临终场面。

    他已知晓，环绕噤默真魔的那些怨念与憎恨，正是这些泰拉人死亡留下的余波。

    而在最后……

    便是一声叹息。

    那是坠下的星神，死前环视整个世界，整个摇篮，那无数化作灰烬的人与灵魂时的声音。

    然后便是寂静。

    【大以太环流封闭了】

    这叹息充满了茫然与悲苦：【我如若死去，倒也不是大事，但是这些火种，这些泰拉人该怎么办】

    ——同胞。

    此时此刻，噤默真魔的本体，那黯色的，垂泪的太阳，又对伊恩发出呼唤。

    ——你能挽回我的错误吗？

    “不用担心。”

    缓缓走上前，伊恩朝着噤默真魔迈步，没有否认自己‘星神’的身份，而是认真地说道：“我已经开始汇聚火种。”

    他抬起手，手中出现一片光幕，那正是新大陆诸多魔兽在王庭的指引下安居乐业的景色。

    在亚空间中‘尘世之唤醒’的影响下，最近这两年诞生的魔兽幼崽，每一个都有着智慧，觉醒了他们火种血脉中蕴含的知识和本能，继而成为了一种‘智慧生命’，一种位于泰拉的外星血裔。

    “我已经开始收集火种，保证文明的存续。”

    这一次，手中光幕出现的便是‘泰拉之心’的一个侧面。无尽数据流淌，随着伊恩不断收集，丰富泰拉之心中有关于各族群火种的资料，如今的泰拉之心内已经有了百多个不同火种的数据，其中技术囊括万有，令它几乎可以等同于‘文明的存续’。

    “我正在建设文明，让被摧毁的泰拉文明逐渐可以与过去媲美，直至回归原本的大同。”

    伊恩再次展现光幕，这一次，出现的便是银峰领的一幕幕，城市高速发展，高楼此起彼伏，人们生活幸福快乐，大量物资廉价甚至免费贩卖，人人有房住，人人都可接受教育，走向升华的更顶端。

    此刻，伊恩已经来到了噤默真魔的下方，那暗色的眼眸和太阳凝视着伊恩，以及手中光幕的一切。

    “我已经做了很多，未来将会做更多。”

    【那就好……】

    被无数白色机神环绕的噤默真魔缓缓道：【那么继续吧，继续做下去】

    黯色的太阳逐渐变得更加黯淡，渐渐地，它化作了一颗纯黑的圆球，只有最外延才有些许暗金色的光晕流转，宛如日食的太阳：【我的一切都将留给你，我的同胞，完成我未完成的任务，弥补我犯下的错误】

    【遗留在我尸骸中的一切……都将为你所用】

    噤默真魔闭上了眼眸。

    而伊恩凝视着对方的沉寂。

    对于对方口中的‘遗产’，他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却并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正如真魔所说，它是失败者，而伊恩要做的，正是超越这些失败，将所有人心中‘美好的未来’化作现实。

    “星神最后叹息化作的恶魔……噤默真魔。这长存的恶魔，或许就是‘炎之轮回’最初的灵感吧。”

    他喃喃自语：“对自己任务没有完成的自责，对被自己伤害的泰拉人的愧疚，还有对火种的辜负，对文明消亡的恐惧和悲痛……原来还有恶魔，是因为这种过于‘善良’的自责而诞生的吗？”

    “噤默，就是无声，寂静。那所有死去的太空泰拉人，都是死于寂静，如果我不是幼年体星神，让噤默真魔出现了其他反应，那么光界在噤默真魔的影响下，就不允许任何空气传播的声音和机械波存在，甚至就连心灵沟通，电磁交互和光交互都不允许，只能看手势行动。”

    “而那些机神……”

    伊恩看向那些覆盖在噤默真魔本体上的诸多虚境机神，他环视光界，心中不禁了然：“看来光界，也就是星神尸体的一部分残余，也成为了虚境机神的一个巢穴。这些机神是监视噤默真魔的，如若噤默真魔一旦发狂，开始无条件破坏周边的一切，它们就会齐齐自爆，重创噤默真魔。”

    “但是，噤默真魔始终没有这么做。哪怕是刚才，与我也仅仅是交流……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做的太好，所以原本还打算动弹一下的噤默真魔直接躺平了。”

    伊恩这次想要前往光界，主要是好奇，引得环静谧海四大势力争夺的光界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而‘光界之明珠’又是怎样的宝物，是否是类似龙血之源那样，虽然可以延寿，但却有后遗症的诅咒之物。

    现在看来，光界之明珠显然就是星神那无比充沛的生命力凝聚而成，而所谓的诅咒……大概就是要承受噤默真魔留下的怨念，以及完成对方未完成的任务吧。

    【真魔……居然活动了？！】

    而就在此时，蜕蛹者也进入了光界。

    他正好看见了噤默真魔最后‘闭上眼睛’，化作漆黑太阳的一幕，不禁无比震惊：【还没有到活跃期，它为何会苏醒，活性化？！】

    【伊恩，你究竟……】

    他看向伊恩，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居然靠的这么近，都没有诱发它攻击？】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