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归航 第56节
阳台外,陆京航刚抽完一支烟,听见客厅里的动静回过头来。 “睡不着么?” 温杳松了口气,抿着唇,点头。 “要不要出来。”他问。 “好。” 温杳拢紧身上的羽绒服,轻手轻脚出去,陆京航就穿着一件冲锋衣靠站在栏杆上等她。 “怎么了。” 温杳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梦到很久以前的事。” 她不说,但是陆京航能感受到她身体在颤抖。 陆京航上前,把她的羽绒服的兜帽戴上。 他垂着眼,平静道:“温杳,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你愿意说的,”陆京航喉结上下滚动,“我都想听。” 温杳看着陆京航,他全然没有开口问自己的意思。 她觉得,她不说的话,陆京航就绝对不会问。 上次许殷子和她说话的时候,陆京航明显是听到的,但是他除了安慰她,并没有过问。 温杳看着陆京航,眼神里有犹豫。 “其实没什么,就是,”温杳眼睫毛颤了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陆京航,我的脚受伤了,有很严重的病。” 虽然猜到是这个答案,但是听到她说出来,陆京航的心不免还是狠狠地被人揪了下。 高一还没开学那年,她一整个暑假都在培训机构练舞,曲目都选好了,就等下半年去参加考核,但是她的训练强度过大,做动作的时候不慎从高台上摔下来,右脚摔断了骨头,还伤了一根筋,没有危及生命,但是她的脚却因此落下了残疾。 “我的脚,因此落下残疾,我不能再跳舞了。” 温杳的声音很轻,她垂着眼看向不远处明明灭灭的小山坡,近乎平静地讲述自己的经历,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是仅仅这一句话,陆京航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样。 因为事故,一双脚落下了残疾。 陆京航无法想象,她当时是该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恐慌中。 那年她才十五岁,有着极高的天赋,老师说她要不了一年,芭蕾舞团首席的位置肯定是她的。 她本身就有天赋,加上勤奋,后天的努力。 是一个很好的苗子。 但是天妒英才,前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出了那么大一件事。 她被送进医院,温远庭找了最好的外科医生,前前后后做了不下三次手术,最后还是被裁定,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舞蹈训练。 一句话,如同给她判了死刑。 不能跳舞,这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当时温杳年纪小,想事情比较偏激。 认为跳舞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因为一双腿,她几乎心灰意冷。 休学在家休养的那一年里,她的世界混沌灰暗,浑浑噩噩。 温杳抱着膝盖,下巴搁在上面,声音很低,“觉得遗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怎么样我都接受,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休学。” - 一整个后半夜。 陆京航躺在床上清醒着。 耳边一直回荡着少女近乎平和的一句话。 “我的脚,因此落下残疾,我不能再跳舞了。” “我不能再跳舞了。” …… 少女的声线很软,带着点哭腔的呜咽声,细细的小小的,像是把他的心脏撕开针扎一般钻进去。 细细密密的刺痛感。 当他陷入沉睡的时候,就会猛然惊醒。 浑浑噩噩,一直到清晨才睡过去。 翌日一早。 一群人准备去古镇的街市游玩。 出了民宿,打了两辆计程车。 温杳坐在计程车朝窗外望去,昨晚的雨过后浓雾未散,空气中弥漫着林野外的浓烟。 计程车把他们送到了最繁华的闹市,下车的时候还能听到不远处的街边传来烤红薯的叫卖声。 “杳杳,那里有猜灯谜耶,你快去看看!” “哪儿。”温杳还在看着一只兔子花灯,结果被孟星然一手拽去了别的地方。 “哎,那个人总比我们快。” “不玩了,没意思。” 孟星然撇了撇嘴,扭过头又去看别的东西。 温杳也不想再玩了,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强项,在这个游戏里,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她拍了拍手,打算回去看她的兔子花灯,刚一转身,就看见陆京航站在她身后。 温杳吓得后退了一步,顺了口气,问道:“你不去逛逛吗。” 陆京航双手插在兜里,目光懒洋洋地四下乱撇,“没什么好逛的。” 温杳低低地哦了声。 陆京航挑了下眉,“前面有舞狮,要不要去看看。” 温杳顿了下,还是点了下头。 玩闹到中午,一群人在附近找了个茶座吃过中饭。 “哎,晚上这里到底有没有烟花表演的。” 林子放划着手机吵吵嚷嚷。 赵南拍了他的后脑勺,“都说有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急什么。” 许泽轶跑前跑后,这会怀里抱了几杯喝的过来。 “小镇出品,必属精品。” “尝尝。” 孟星然放下手机,“我要桑葚的。” “我要青提的。” 都被人选剩下了,林子放瞄了眼两杯草莓的,“那我也要桑葚。” 许泽轶知道温杳喜欢草莓,笑嘻嘻没和她抢,“你们的。” 说完,拿走最后一杯橙子味的。 温杳拆开吸管的包装壳,还没戳进去,陆京航就把那杯戳好的递给她。 温杳愣了下,小声说了“谢谢。”后低下头喝着饮料。 林子放坐不住,打了小半个小时游戏后就嚷嚷要走,小镇除了逛实在没别的好玩。 于是他提议道:“哎我们去划船吧。” 外面古北桥那边有精美的画舫,天气好游湖还不错。 其他人也没事,互相看了几眼。 陆京航目光轻飘飘落在靠在墙边睡着的温杳,没说话。 赵南打了一个ok的手势。 许泽轶收了手机,“那你看好她。” 一群人出去找别的玩,陆京航来旅游本来就不是真的想来旅游。 要不是温杳在这,他哪会来。 睡了小半个小时,温杳头歪歪地晃了下,惺忪睁开眼的时候刚刚还坐在眼前的人都消失了。 吓了她一跳。 正以为大家都走了的时候,陆京航在旁边轻轻哼笑了声,“醒了。” 温杳回过神,看见陆京航一身颓散坐在躺椅上玩手机玩得快睡过去。 “他们去哪了。” “坐不住,去玩了。” “哦。” 温杳揉了揉睡酸的脖子,听见陆京航问她。 “快五点了,要走吗?” 温杳看了下手机,坐一下午了,是可以走了。 出了茶座,外面街市逛街的人少了很多,越走进深巷,好像连摊贩都没几个。 温杳看着邻近的几条巷子。 如出一辙的风格。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