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勇者的条件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突然朝林佑树袭来，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痛得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泪水夺眶而出。 承受不住剧痛的林佑树整个人摔倒在地，蜷缩着身体，紧抓住胸口。 此刻的林佑树明明没有受到任何外伤，身体却出现如此剧烈的反应，令他百思不解。 这时，林佑树赫然想起过去的经验── 当初人在精灵之森的他，在阿卡德身亡的时候也曾感受到一股恶寒，但当时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能相比。此刻的林佑树感觉有一把刀子贯穿他的心脏。 林佑树举起右手，原本手上戴着的银色戒指，如今却黯淡无光。 芙蕾婭在精灵之森曾说过，精灵有着比人类更强大的感知能力，即使相隔两地也能依稀感受到对方。 梅露和林佑树藉着当初芙蕾婭为两人举办的同伴仪式，也牵起一条别人看不见的特殊连结。林佑树以近乎直觉的反应，自己的同伴肯定出事了。 「梅露……」 偏偏林佑树被困在塔顶，完全无法知道梅露发生什么事。 这时，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从附近传来： 「你想救她吗？」 林佑树撑起身体，望向一身金色盔甲的塔主。 只见红发女骑士面无表情看着他，金色双眼满是冷漠。 「你知道……梅露发生什么事吗？」林佑树问。 红发女骑士转过身，手中的金色大剑指向后方的水池。 林佑树顺着对方的指示看过去，原本反射天空的池面出现一名粉色短发、穿着黑色女僕装的梅露，只见梅露的腹部开了一个洞，倒在血泊中。 「梅露！」 林佑树瞪大双眼，惊呼道。 「为什么……到底是谁干的？」 池面彷彿听见林佑树的声音一般，又陆续投影出其他人的身影和声音── 「停下来啊！为什么血止不住？」 和过去的样子截然不同，一头金色长发的芙蕾婭紧皱眉头，几乎快哭出来，白袍被染成红色，施展治癒术的双手也沾满鲜血。 在梅露的身旁可以看到一头绿色长发的亚莉丝塔，身上的黑色女僕装被鲜血染红，紧闭着双眼，淹淹一息躺在地上。 在亚莉丝塔的旁边是一头银色长发、两眼无神瘫坐在地上的艾儿。 就在林佑树纳闷梅露等人到底遇到什么敌人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一道闪光。林佑树这才注意到全身伤痕累累的苏尔娜手持双刀，和一名赤手空拳的紫色长发男子战斗。 事已致此，罪恶感压垮林佑树的心，林佑树双手抓着头发，说： 「为什么……我在这里？我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不在的期间，所有人都在战斗，偏偏自己什么也做不到。比起当初面对魔圣手鐲的时候，此刻的林佑树感受到的是更深的绝望。 这时，红发女骑士的声音忽然从旁传来： 「你要的话，我可以让你去到她们那边──」 「可以吗！」 林佑树猛然转头，惊呼说。 「不过这样一来，你就无法回到这里了。」 和激动的林佑树相反，红发女骑士就像是另一个极端，瞇着金色双眼，一脸冷漠地说： 「作为登顶的奖赏，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如果跟同伴会合就是你的愿望的话。」 「我……」 闻言的林佑树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盪到谷底。 起初，林佑树作为新任的勇者来到异世界，就是为了打倒復活的魔王。抢在魔王前取得三百週年的特殊神器，是林佑树的一直努力的目标，但是如今梅露的生命被当作筹码，残酷地摆上天平的另一端。 然而── 「不过就算你回到同伴身边，也不一定能打败剑圣。」 红发女骑士的金色双眼彷彿能看穿林佑树的想法，一针见血地说： 「最糟糕的情况，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那里，你去也不过是多个人一起陪葬罢了。」 「剑……圣？」 林佑树怀疑自己的耳朵，看着池面上紫色长发的男子，问道： 「为什么剑圣会在这里？他不是一百年前就死了吗？」 红发女骑士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林佑树，把脸靠在他耳边，如蛇一般细声说道： 『要我说的话，三百週年的神器是比较聪明的决定，你也这么认为吧？』 红发女骑士轻柔的语气几乎叫人大脑融化，林佑树猛然向后退，右手盖住耳朵，心脏无法控制地狂跳着。 「如你所见，塔主和神器是密不可分的，得到神器也等于是得到我。」 红发女骑士舔了舔嘴唇，右手放在胸前，说道： 「比起淹淹一息、生死未卜的同伴，我会成为你打倒魔王的最强助力。即便是人类最强的剑圣也不是对手。」 红发女骑士的一字一句像是利刃，一刀一刀划开林佑树残破不堪的内心。 比起放弃三百週年的神器，回到生死未卜的同伴身边。选择放弃同伴，获得三百週年的神器，毫无疑问是更聪明且稳妥的决定，然而──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林佑树以强大的意志，推开红发女骑士的试探。 答案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存在林佑树的内心深处，只是过去的林佑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 因为梅露的关係，林佑树重新了解到同伴的意义──梅露的笑脸、梅露的悲伤，梅露的所有一切，早就深深烙印在林佑树心中。 即便摆上世上所有一切，也无法和梅露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在林佑树心中，梅露就是这样无可撼动的地位。 林佑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所有重大改变都在大雨中发生──其中一场大雨让他来到异世界，另一场大雨让他重新认识自己。 若要将两场大雨相比，后者的意义远远超过前者。 过去的林佑树即使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坚强，内心依旧是个软弱之人，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拋弃一直以来一起奋斗的伙伴。 『我不想再成为……捨弃同伴的人了。』 精灵之森的那场大雨中的告解，是林佑树发自内心的自白。 假如没有那场大雨，如今的林佑树或许会犹豫，甚至做出错误的判断。然而如今的林佑树已经告别过去的自己，真正意义上成为了真正的勇者。 「如果说完了，就快把我送到同伴那里吧。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红发女骑士睁大金色双眼，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然而下一秒，红发女骑士瞇起眼睛，露出欣慰的笑容，说： 「真敢说啊，臭小子。」 林佑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一瞬间，林佑树在红发女骑士身上看到了玛奇里的影子。 然而林佑树还没能搞清楚情况，红发女骑士再次开口： 「有着伟大灵魂的人类勇者啊，因为你的真诚与勇气，我将实现你的所有愿望，把你的手放进水池吧！」 「可、可是梅露──」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 儘管林佑树内心有些许犹豫，但最终还是听从红发女骑士的指示，把手放进清澈的池水中。 随着林佑树把手伸进水池，原本水池中央的白色台座上的金色酒杯，突然变成泥土，连同底下的白色台座一同崩坏。 当林佑树从水池中抽出手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块闪闪发光的金色勾玉。 「这是？」 看着手中的金色勾玉，林佑树问道。 「追求者不得其门而入，唯渴望却视如敝屣者，方能一清芳泽。这便是我给挑战者定下的考验。」 红发女骑士说着像是谜语一般的话语，听得林佑树一头雾水。 「啊对了，你不觉得金色跟红色还满搭的吗？」 红发女骑士瞇起金色双眼，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 不等林佑树回答，红发女骑士举起手中的大剑、张开翅膀，全身化作一道金光，附身到林佑树手中的金色勾玉上。 红发女骑士消失后，塔顶的水池瞬间乾枯，露出底下发光的传送魔法阵。 儘管红发女骑士留下一连串听不懂的谜语，却连金色勾玉的能力都没说明，但眼下对林佑树来说，最要紧的是和梅露会合。为此，林佑树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将勾玉收进口袋，直直走向传送魔法阵。 然而，就在林佑树要踏上魔法阵的前一刻，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林佑树的背后传来： 『没想到，你真的通过试炼了。』 本以为塔顶只有自己一人的林佑树大吃一惊，急忙转头确认对方身份。 只见林佑树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和林佑树一样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上，脸上戴着白色面具。 从林佑树到达塔顶一直到现在，林佑树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这不禁让林佑树心中的警报大作。 「你是？」 林佑树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对方的声音，却一下想不起来。 面具男子一派轻松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说道： 『该走的流程还是走一下吧，谁叫我这人很重视仪式呢。』 儘管脸上戴着面具，林佑树却彷彿能够看见对方乐在其中的笑容。 「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吧，你可以叫我魔王。勇者林佑树。」 ▼ 金色的天空下，巨大的圆形竞技场，刀光剑影交错，彷彿苏尔娜在黑夜森林和永春刀的那场战斗，只是对手是远比永春刀更可怕的怪物。 习得奥义的苏尔娜，基础能力得到极大幅度的提升，也因为不像艾儿和伊娃属于结界型奥义，而是和剑圣一样的个体强化型奥义，不用担心被破坏。 然而，随着战斗时间拉长，苏尔娜也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反观剑圣体力彷彿永无止尽，一点也看不出疲态。 如今哪怕一个闪神，苏尔娜恐怕都将身首异处。更让人挫折的是，碧西卡赐予苏尔娜最引以为傲的高速，在剑圣面前也顶多平起平坐，一点也占不到上风，隐隐之中也对苏尔娜造成不小的压力。 与此同时，儘管有苏尔娜支开剑圣，远处躺在地上的梅露看起来依旧没有起色。 ──那个人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眼下是最需要那个人天马行空的脑袋打破困境的时候，偏偏他却不在。 就在苏尔娜闪神的一瞬间，全身包裹着黑色斗气的剑圣已经来到苏尔娜面前，即便想要举起双刀防御，也为时已晚。 苏尔娜反射性地闭上双眼，濒死之际脑中浮现的是人类少年的脸。 「！」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火墙突然出现在苏尔娜和剑圣中间，将两人隔开。和断掉的圣剑融合后对魔法免疫的剑圣，也谨慎地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从火焰中出现： 『在战斗中闭上眼睛可是大忌喔，苏尔娜。』 听见声音的苏尔娜急忙睁开双眼，望向从火焰中现身的精灵女子，喜出望外地惊呼： 「玛奇里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火焰中走出一名有着烈火般红色长发和金色双眼的精灵女子，女子一身黑色长袍，头上戴着宽大的黑色魔女帽。 「我来帮不成材的妹妹还有弟弟擦屁股了。」玛奇里叹气说。 「妹妹？弟弟？」 苏尔娜眨了眨眼，一头雾水地说。 玛奇里对困窘的苏尔娜微微一笑，接着望向远方的梅露，大喊道： 「你这个废柴妹妹还想睡到什么时候？『丝库悠米』！」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倒在血泊中淹淹一息的梅露，随着玛奇里的呼唤，身上突然爆出大量的红色魔力。 原本跪在梅露身旁，正在帮梅露治疗的芙蕾婭大吃一惊，惊讶的原因除了梅露身上突然出现的魔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玛奇里呼唤的名字。 「丝库……悠米？」 芙蕾婭睁大蓝色双眼，喃喃说道。 很久以前，芙蕾婭曾经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还有一个响亮的别称： ──月之女神。 ＜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