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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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吟即将临盆,拖着硕大的肚子,连从门外走到院内都甚是艰难,也不知许风禾用了什么法子,竟骗走保护她的人,把她逼来此处。 “王爷救我……” 陈知吟哭得梨花带雨,双手抱着肚子,脚下早就虚浮了。 “坐下!” 许风禾声音虽厉,可抓着她的手却是轻柔,知她行动不便,干脆扔下一件外衣,让她垫着坐在地上。 看见女儿如此遭罪,陈殊慌得不行,右臂一摆,弓箭手们齐刷刷地退到院外。他三两步奔到元轼身侧:“王爷,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先撤出崇德殿,再做打算?” 元轼面不改色:“陈将军,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觉得,就算你退让十步百步,他们会轻易放你走么?” “可是吟儿在他们手里!”陈殊急得声音都大了。“她还怀着王爷的孩子,她,她一个弱女子,王爷难道要弃她不顾?!” “弱女子?”元轼冷笑一声,指着陈知吟的发髻。“你看看你的女儿,她多着急啊,本王都不敢现下就坐上尊位,她倒好,先戴上皇后凤冠了!” “难道王爷眼下还要计较这些?!” “本王做事,讲究的是名正言顺!” 元轼突然转身,冲到一名士兵前,夺下他手里的弓箭,回身拉弓! “王爷——” 一支箭矢应声而出! “噗!” 没入胸膛。 崇德殿的宫院里,静得让人害怕。 陈知吟缓缓低头,看着插进自己胸前的那支箭,渗透衣衫的血迹,不过丝丝缕缕,但钻入心间的痛,却多得数也数不清。 “王爷……为,为何……”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元轼,口中的话,怎么也成不了句子。站在她身后的许风禾呆呆地盯着那支箭,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知吟私戴皇后凤冠,有违律法,该杀!” 众人吃惊地看着元轼,那张写满义正辞严的脸,看得他们愈发心寒。 原来对天下至尊之位的贪念,竟可以把一个人推上杀妻灭子的境地。陈知吟固然有可恨之处,但与元轼这样毫无人性的豺狼相比,却显得实在可怜。 “吟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利剑般划过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刺得他们心里生疼。 陈殊从台阶上飞扑下来,一把抓住微微颤抖的许风禾:“你不是医家吗!快给我救人!我要母子平安!” 他猛地踢中许风禾的膝盖,扣住她的后脑勺,当即将她按倒。方如逸忙上前扶住许风禾,陈殊没有阻止,只是不住地说着救人,两人干脆一起跪在陈知吟身侧。 方如逸语速极快:“世子妃别怕,我们有这么多好手在,逆贼不会伤你。你快看看,陈姑娘的伤势如何?” “好,我,我看看……把把脉……” 许风禾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去摸陈知吟的脉。可没等她的指尖搭上手腕,“嗖”的一声,一支箭竟擦过她的耳廓,扎进陈知吟眉心! “元——轼——!” 陈殊一声暴喝,跨在腰间的剑一下出了鞘! 他大步往元轼所在的方向奔去,可心头怒火烧得他眼目不清,一时间竟未留意脚下动静,被元轼面前的台阶狠狠绊了一下。 “噗!” 一柄快剑没入他的心口,缓缓抽出时,他听见元轼低声的冷笑:“陈将军真是糊涂,本王连自己的妻儿都敢除掉,何况是你?” “疯,疯子……” 许风禾怔怔地望着元轼,眼中的恐惧一层深似一层。她的手,搭在陈知吟的腕子上,一动不动,可那里已经没有脉搏了。 方如逸心中也是一般的震惊,她知道元轼的狠毒,却没想到,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逸儿,世子妃,快起来。” 江与辰的声音将她们二人拉回现实,事情还未了结,眼下最要紧的,是拿下元轼,恭迎太子回宫。 “这个人,是,是个疯子……”许风禾一边起身,一边喃喃道。 方如逸极力镇定下来,握住她的手,顺了顺她的后背。她不过才十几岁,今夜能挟持陈知吟而来,已经鼓了莫大的勇气,如今又瞧见这般情形,怎会不怕? 她带着许风禾回到殿门前,往她手中塞了把匕首,小声道:“世子妃莫怕,待会若是打起来,你就赶紧往殿内去,从后院离开。” “可是姐姐你怎么办?”许风禾着急起来。 “我不会有事的。”方如逸勉强笑了笑。“江国舅在这里呢,他会护着我的。” 她往里轻推了许风禾一把:“快进去吧。” 许风禾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拉住她道:“姐姐到崇德殿来,可是为了玉玺和虎符?” 方如逸惊讶地点头,很快却摇头道:“原本的确是为了拿它们,可眼下……拿与不拿也不重要了。” 若是他们赢了,玉玺和虎符便无需特意去取;可若是他们输了,太子的身份只怕会被抹杀,便是有千百个玉玺、虎符,都再也不是正统国本了。 见她如此说,许风禾也不再多言,当下便进了大殿。 方如逸回到殿外,这才发现元轼已然将陈殊的尸首撇在一边,对沾染了半身的血迹毫不在意。 她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对江与辰道:“梁王此举只怕不得人心,若能以言语动之,拖到太子进宫,我们这边也能少些损伤。” “只怕他一句话都不肯让我们说完……”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忽然到了两人面前! “逸儿小心!” 江与辰一手推开方如逸,一手握剑,“砰”地打掉那支箭。 “满弓——”元轼高喝一声。 方如逸急忙冲对面喊道:“梁王连自己的妻儿都杀,怎会把你们的命放在眼里!” 正在搭箭拉弓的士兵们顿时脸色僵硬,举着的弓也放下了。 “我知道,你们和邹统领一样,都是受了梁王的蛊惑,眼下太子仍在,你们应该效忠的人,是太子而不是梁王……” “方如逸!”元轼的目光似要喷火。“休要胡言乱语!” 他猛地转身,锋利的眼神戳在士兵身上:“什么太子,不过是妖人假扮!你们是元昭的兵,该忠于元氏血脉!陈氏女私戴凤冠,罪有应得,陈殊纵女如此,又企图谋害皇族血脉,这才伏诛!” 他回身指着方如逸:“此女妖言惑众,若是谁能替本王拿下,论功三成!” 才刚放下的弓又齐刷刷地举了起来,每一个箭头都对准了方如逸。 江与辰立即挡在她前面,盯住其中一个领头的士兵:“王峰!你是从端行武馆出来的人,难道忘了魏馆主的知遇之恩了么!” 那兵士一愣:“江国舅怎知魏馆主?” “今日不防告诉你,魏馆主就是魏临,魏临与江家的关系,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心知肚明。” 王峰心虚地收起弓箭,当年他穷得只能沿街乞讨,是魏馆主将他带回来,还教他武艺,资助他参加武举,这才在五军营里做到如今。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出来的弟兄,四成士兵得了令,纷纷搁下弓箭。 眼看其余的兵士跟着犹豫起来,元轼咬牙:“论功五成!” 没等众人心思萌动,邹林盯着一个不断往后缩的兵,高喊道:“表弟!难道你也要贪功杀我吗!” 那人慌了神,“咣当”扔掉弓箭:“我是受了梁王蛊惑!表哥,我老娘还住在你家,我怎么会杀你!” 他冲到熟识的士兵面前,三两下夺走他们手中的箭:“我表哥在对面,不能射!不能射!” 举弓的士兵瞬间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都是没主意的,左看右看了一阵,半拉着的弓反倒越来越松。 元轼气得双手攥拳:“论功七……” “梁王!你可要此物!” 许风禾双手捧着一方玉玺,从殿内快步奔出。方如逸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拉到身后:“世子妃这是做什么!快进去躲起来!” “方姐姐,若你们没了,我如何能活?”许风禾一改刚才颤抖不停的模样,紧紧抱住玉玺。“世子说了,他会来接我的。” “人都要死了,还在这里儿女情长。”元轼的声音冷冷传来。“傅世子……呵!本王早就防了他一手。你们还真以为,本王拍给他的兵,都是忠心耿耿,只向着他一人?” 江与辰面色不变:“是与不是,梁王今夜就能知晓。” “王爷!王爷不好了!”一名士兵浑身血污,一瘸一拐地奔过来。“太子他,进宫了!” “啪!” 元轼甩手就是狠狠一巴掌:“什么太子!太子早就死了!” 士兵哭丧着脸,不知该不该说下去,迟疑许久才道:“左大将军、傅世子,还有张烈将军,带着一个自称是太子的人,杀进宫里来了!” 没等元轼开口,又有一名小黄门慌张地跑进来:“王爷不好了!王家和顾家砸开了内阁外的宫墙,江首辅带着一帮子文臣,私自闯宫了!” “废物!” 元轼一脚把小黄门踹倒在地,额头上青筋暴起,回头冲着士兵们大喊:“还不快去把人拿下!” 五军营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挪动步伐。 他气得咬牙切齿,从地上捡起刚才捅死陈殊的那把剑,指着士兵:“若敢抗命,格杀勿论!诛九族!” 士兵们还是一动不动。 江与辰上前几步,面色平静:“梁王,你大势已去,切勿挣扎。” “胡说!”元轼双目通红,恶鬼一般盯着他。“本王!才是元昭的正统血脉!什么庆德帝,什么太子,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坐我元昭天下!” 他大喝一声,举剑就要刺向江与辰! 飞奔几步,他突然浑身一颤,猛地停在原地。只一瞬,他嘴角流血,身子渐渐矮了下去,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支飞羽箭。 那是皇族子弟的佩箭。 “太子?” 士兵中有人惊呼出声,众人连忙望向大门外,元瞻头戴黄金冠,一身龙纹铠甲,手握轩辕弓,目色凛凛地立在门前。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左思明给傅杉和张烈使了个眼色,两人振臂一挥,两队盔甲相异的士兵迅速包围了崇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