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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鲜(科举) 第378节

    但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呢……

    这件事?最幸运的地方在于,目前民间推广的都是农研所培育好?的红薯苗,下地前就?泡过?药水了?,哪怕足利拿到了?那些根块,大概率也发不出二代芽来。

    但随着推广的深入,早晚有一天他们会遇到泡过?药水后依旧发芽的红薯,然后因为某种契机发现可以利用发芽的根块、藤蔓来育苗。

    待到那个时?候,秘密也将不再是秘密。

    纵观人类历史,物种不就?是这样流传到各国的吗?

    秦放鹤曾经熟悉的那段历史上,我国的红薯也是这么偷渡来的。

    从国家?政治层面?来说,依靠概率保密,听?上去就?很不靠谱。

    但遇到这种繁殖能力极强的藤蔓类块根植物,还偏偏就?只能祈祷概率!

    你可以通过?训诫,要求在职官员和官员预备役保密,但随着推广铺开,同样的准则能应用在农民和商人身上吗?

    不可能的。

    他们没有那样的觉悟和敏感?度。

    说句难听?的,哪怕没有现在的足利,哪怕大禄朝再如何严防死守,等到全国上下真正推广的那一日,也就?是泄密之日。

    从全人类延续的角度来看,确实应该全面?推广,但单纯从各国争霸来说,秦放鹤不觉得也不希望自己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和觉悟。

    他需要在尽可能长的时?间内保证中国的先进,以便在未来对其他国家?形成碾压,立于不败之地。

    盛和帝思虑片刻,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张口下旨,“曹威泄密,剥去其太?学生、举人资格,终身不得入仕。曹威之父教?子?无方,官降三?品。曹恬不能及时?察觉,为官有失,夺其学士头衔,立刻离京,前往定北省主持开荒。”

    无论曹威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大错已然铸成,不杀他就?不错了?。

    可惜的是曹家?满门,仕途全是完了?。

    曹父爬了?半辈子?才好?歹在六部混了?个五品,如今一口气撸了?三?品,连最末流的县令都不如,也只好?去哪个穷乡僻壤做个县丞、典史之流,一生心血毁于一旦。

    曹恬毕竟是难得的人才,盛和帝不舍放弃,打发到北边去,也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但如今的北方仍属荒凉之地,曹恬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是贬官,只怕此?生便要老死边疆了?。

    “另外,当日受伤的那几?个太?学生也要查一查,但要委婉些,不要太?过?强硬。再者平时?与足利有往来的师生,也不要漏掉……”

    外间的翰林飞快地写好?圣旨,捧过?来请盛和帝用印,立刻就?有内侍拿着往曹家?和吏部去了?。

    “是朕疏忽了?,”盛和帝叹了?口气,再次命人拟旨,“自今日起,国子?监内工科学堂迁入工研所,农科学堂迁入农研所,命工部协助,十日内迁走,人员同往,不得有违。另外,各部要引以为戒,尤其各大机要衙门,官员不可轻易回?家?,出入报备,下辖学堂、诸科学生也是如此?……凡有过?错,族人连坐,决不轻饶!”

    涉及到这么多人“搬家?”,自然是大工程,工部不光要协调旧址,还要尽快选定新址,并准备好?用来安置的宿舍、上课的学堂,这里面?就?又需要户部拨款、兵部护送。

    “陛下圣明,”秦放鹤领旨,“也是臣的疏忽,臣甘愿领罚。”

    盛和帝摇头,“此?事?到此?为止,这样的话不必再说。”

    真要论起来,此?事?不能全怪盛和帝,也不能全怪秦放鹤,但他们也确实都有责任。

    这些年大禄朝发展得太?快了?,说是撒开四蹄狂奔都不为过?,各处千头万绪,诸事?繁琐,百密一疏也在所难免。

    太?学学科健全,工科、农科历来就?有,但一直不受重视,直到先帝在世时?,秦放鹤一力推出工研、农研二所,这才令作?为二者预备役的太?学两?科地位扶摇直上。

    所以此?事?若真要追究其责任来,先帝也要被拖下水,子?不言父过?,只能盛和帝起头领了?这个哑巴亏。

    秦放鹤对此?心知肚明,这会儿开口,也是在分担盛和帝的压力。

    他们确实尽力了?,平日也耳提面?命,但人这种生物本身就?是不可控的……

    “还有,”盛和帝示意秦放鹤坐下,“太?学那边大动作?,足利必然有所察觉,但此?事?拖不得,值得冒险……”

    秦放鹤明白他的意思,若此?事?为倭国官方制定的计划,那么一定有人接应;若为足利本人的冒险计划,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尽快离开。

    无论是哪一种,大禄都不能放他们离开,必须抓住这次机会,给倭国一记重击。

    秦放鹤表示记下了?,理由也想好?了?,“西方诸国又如何呢?”

    正说着,有禁军统领来面?圣,盛和帝压根儿没让秦放鹤回?避,直接把人叫进来问了?。

    来的是监视足利等人的,说足利今天还想去找曹威,但没找到人,“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足利没有停留,很是行色匆匆的样子?。中途还望一家?酒楼去了?,因距离太?近,出入人员太?多,足利又很警惕,卑职无法?靠近,并不知道他是否与人交换情报。”

    白天大街上监视难度极高,很可能足利发现了?苗头,准备要跑。

    “大约是有接应,”秦放鹤说,“不然他没必要挑这个时?候往酒楼去。”

    酒楼、食肆,青楼楚馆、戏园子?之流,向来人多眼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传递消息太?容易了?。

    双方甚至不必接触,可能是人群中看似不经意的抖抖衣服、摸摸鬓角,也可能是坐到特定某张桌子?的某个位置,按照某种顺序点某道菜……

    盛和帝倒没有迁怒,只让他们继续盯着,接下来说起法?兰西等西方国家?时?,语气甚至轻快了?几?分。

    如此?看来,足利等人还没来得及脱身,甚至可能只是察觉到不对劲,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

    只要倭国人不回?国,一切事?儿都不算事?儿。

    因近些年与各国往来频繁,大禄境内多有番邦百姓、贵族常驻,大禄朝不仅向内接待,也需要时?常向外,与诸国具有话语权、能代表官方立场的官员交涉、对话,而以如今动辄往来以“年”计的周期来看,临时?传话肯定是不现实的。

    故而几?年前就?单独划出一条街,让各国官员、使者驻扎,形成了?酷似后世“大使馆”的格局。

    前几?天一出事?,“大使馆”所在的那条街都跟着不安稳,今儿各国使者代表也都入宫了?,正在与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交涉。

    见盛和帝有所放松,秦放鹤适时?插科打诨,语带笑意道:“想来陛下已有决断,倒是臣瞎操心了?。”

    盛和帝跟着笑了?几?声,戏谑道:“如今你也会说这些没用的话了?。”

    还怪好?听?的。

    到底忍不住,顿了?顿,盛和帝便道:“此?事?妙就?妙在,不止一个国家?……”

    他们不知道这是阳谋,是借机狮子?大开口吗?

    知道!

    但是没办法?!

    本就?是外国学生先动手,一开始就?不占理,只要他们还想继续跟大禄朝友好?往来,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弱国无外交!

    若此?事?只涉及到一国,反倒没什么发挥的余地,最多把人撵走,以后进一步收紧准入法?则。

    但几?个国家?一起遭殃,大禄朝又隐晦地表示,起码要有一个国家?负责,那么……有好?戏看了?。

    大禄朝这些年的强硬他们早便领会了?,死犟没有任何出路,所以只能联手推出一个牺牲品。

    如此?一来,大禄的双手依旧干净:我没逼你们啊,我给过?选择的,是你们的好?邻居,昔日同盟,非要推“你”出来送死啊!

    说到这里,盛和帝兴致上来,带秦放鹤去内室,中间大桌上摆着的赫然就?是现今已知的诸国和各大陆版图,连新大陆的都有。

    虽然稍显粗糙,可能也有很多误差,但放眼望去,仍极其震撼。

    君臣二人就?开始美滋滋盘算,啃西方哪个港口好?。

    “以臣之见,葡萄牙国、苏格兰、法?兰西国西、南海岸都不错,正好?衔接往来新大陆,又可作?为我朝与西方诸国交易、往来的据点……”

    “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朕觉得这个,这个什么罗马联邦南部也不错,远离各国纷扰,距离我朝也近,若水路不通是,北上登陆往东,走陆路也使得,过?天竺之前再转水路……”

    哎呀,看哪个都挺好?。

    几?家?欢喜几?家?愁,盛和帝与秦放鹤盘算着从别国身上啃下肉来,被迫面?谈的各国使者却不免心情沉重。

    大禄方面?明确表示了?,参与闹事?的几?名学子?要么赔偿后立刻遣返回?国,要么就?留在大禄朝,接受大禄朝律法?严惩。

    “我朝好?心接待,尔等却不思感?恩,反殴打我朝学子?,如今还有几?人下不来床,命在旦夕……”

    那大禄官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面?色潮红,唾沫星子?恨不得喷到对面?使者的脸上。

    “伤人”和“死人”的严重性真的差太?多了?,葡萄牙国的使者忍不住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提出疑问,“可我听?说,只是轻微淤青……”

    怎么可能死人?!

    这不胡说八道嘛!

    那鸿胪寺官员把两?只眼睛一瞪,仿佛蒙受了?巨大的冤屈,“使者这是何意,我泱泱大国,富有四海,难不成还会讹诈?”

    死个人算什么,大不了?今晚就?让那几?名学子?家?发丧!

    待大事?完结,或更名换姓,或神医天降也就?是了?,值甚么!

    众使者:“……”

    狗日的,这不正在行讹诈之实吗?

    怎么还能不要脸呢?

    但大禄方面?拒不让步,他们也无可奈何。

    若只是普通公民,留下也就?留下了?,给大禄朝出气,但能领着本国资助来大禄留学的,就?没一个身份简单的!

    要么是某某爵爷之子?,要么是本国知名学者、研究员,要么干脆就?是王子?本人……哪怕死,也得把尸体带回?国!

    偏这些祖宗还很不服气,“我们确实动手了?,但大禄人也打我们了?啊?亏他们汉人还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难道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吗?”

    “是我们吃亏,他们凭什么提要求!我这就?回?国,亲自面?见国王陛下!”

    对此?,各国使者只想让他们闭嘴。

    事?情闹到这一步,是我们说了?算的吗?

    还面?见国王,国王陛下还指望与大禄贸易呢,派你们交好?来的,结果你们倒好?,把人家?给打了?!就?算国王陛下生气,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一群肤色、瞳色各异的使者满心忐忑,眼见大禄方面?咄咄逼人,如丧考妣,本以为会大出血,结果……就?这?!

    非但没要求各地赔款,甚至没有强迫留下“罪魁祸首”,就?是说希望单独开辟一个港口或者租给他们城镇,供他们自己的船往来使用。

    就?这?!

    大禄:嗯,我们这么大的客户,我们也是讲究人,要求自己的贵宾室有错吗?

    众使者:不不不,没错,没错!

    如此?巨大的落差,甚至让他们微妙地生出一点近乎扭曲的感?激。

    人实在是很奇妙的生物,哪怕同一件事?,同样的要求和条件,一旦以不同方式和铺垫说出来,很可能会得到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就?比如这次,倘或大禄方面?一开始就?要求租借港口、城镇,对方一定会讨价还价。

    但先夸大了?严重性,又说可能需要留下他们的人,甚至可能“付出惨重代价”后,各国的心理预期都会随着不断提高,下限随之降低。

    这个时?候,再给他们选择:

    留人还是租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