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归人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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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又想起这件事。 听到声音,景致摘下眼罩,露出一双清亮的杏仁眼,略显迷茫:“我?们是不是到了?” “对啊,我?们已经在巴黎上空,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到机场了。” “钟诗芮,你就别吵着?你景姐姐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儿。”钟太太笑着?说。 说话的人正是景致要陪的对象,钟太太和?她?的女儿。 戴鸣霞在电话里告诉她?:“我?参与?了这部电影的投资,不大,所以没什么话语权,但是能推荐演员。他们那?边已经定下了女主角,男主还?没确定,我?手里适配度高演技好的男演员没有,所以把这个机会给你,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景致。” 通向天堂的那?道窄门已经打开,她?必须缩身穿进去。 景致定定地看了两眼窗外稀疏的云,回过头,笑着?说:“没事,我?其实没睡着?,一想到就要去巴黎玩,哪还?睡得着?。”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钟诗芮对着?妈妈做鬼???脸。 * 景致其实在半个多月前就在接触钟太太了,戴鸣霞搭的线。 哄人开心无非就是投其所好,看两人脾性能不能合得来,当然真心实意也很重要,对方又不是免费薅的羊,你想薅就薅。 好在景致和?钟太太在这两点上出奇地一致,一抛一接,两人不动声色地往朋友方向发展。 刚来的前两天,巴黎的天气很好,景致和?钟太太出去玩了两天,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他们只?好待在酒店。 也就是这天晚上,景致见到了程寄。 在推开那?扇门之前,她?其实也没料到。但事后想想,她?在巴黎陪钟太太参加的是珠宝为主题的私人酒会,很难不遇到他。 那?天巴黎下着?雨,在其他客人已经开餐的时候,她?们才姗姗来迟。 侍者帮他们打开门,景致拉着?钟诗芮跟在钟太太身后,为了照顾钟诗芮,景致的伞基本都给她?撑,她?的肩头淋了点雨。 好在那?天她?穿的是黑色的修身连衣裙,景致稍微拍了拍,其他人看不出来,她?的妆容也没有晕开。 “实在是对不起,尔功,外面下雨,我?们迟到了。”钟太太已经带头打起招呼。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你为了我?来一趟巴黎,我?没考虑周全,没淋到雨吧。”名叫尔功的主人很客气。 “还?好,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女儿,诗芮。” “这是我?朋友,陪我?一起来的,景致。” 景致伸出手,与?尔功握手。 尔功随后向她?们介绍在坐的其它五六位朋友。 自进来这个餐厅后,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景致还?没好好打量,随着?尔功的介绍,她?的目光一一落在其它宾客身上。 她?的眼神柔和?,带着?淡淡的喜悦,只?是在触到最后一位的时候为之一顿。 “这是程寄,程先生。” 程寄坐在暗淡灯光中,周身清疏,有些散漫,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神情不明。 第四十二章 雨水打在干燥的枝叶上, 顺着纹路,很快就将一片叶子濡湿,洗涤尘土后?, 原本灰扑扑的世界变得绿阴阴。 那?淅淅沥沥, 很有节奏感的声音必定来自中雨, 小雨难成气?候, 暴雨则是?滔滔, 噼里啪啦地打在篷子上, 容易惊醒梦中人?。 景致喜欢听雨。 有段时间?睡眠不好, 就听着雨水的白噪音入眠。 “落在竹叶上的声音最好听。”景致说。 于是?程寄让园丁师傅在别?墅的后?花园植了几丛绿竹子和芭蕉。 他们的卧室并不面对后?花园,景致失眠的那?几天,恰逢下雨,她都跑去休息室睡。 这让程寄一番好找, 找到她的时候,削瘦单薄的背影,正弓着背睡在地板上。 窗外?芭蕉窗里灯, 程寄心头发软。 他也走过去躺下,将景致扣进怀里,如同两把勺子一样嵌在一起。 肌肤相贴的温度, 让程寄联想到融化的黄油,他们就这样闭上眼睛, 彼此温暖着,渐渐地梦里长起了青苔。 屋外?一声声,一更更的雨,空阶滴到明。 最近巴黎总是?下雨, 阴湿湿的天气?,有几分像北京, 可惜程寄听了几回后?,总觉得没有北京别?墅里的韵味小调。 然而就在这一刻,巴黎倾盆大雨,风声鹤唳,似乎又把北京熟悉的气?息卷进风里。 让他重温旧梦。 程寄要比景致早一些发现彼此的存在。 他听到她咯咯地笑声,随后?和侍者?轻柔的交谈声,似乎是?把披肩交到侍者?手中。 声音穿过雨幕传过来,让他耳鸣,误以为是?自己记忆中的幻听。 直到他看到那?张脸,那?张明艳知性又优雅自信的脸,才确认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本?来相隔万里的两人?,神奇地在巴黎的一间?餐厅相遇。 刀叉从他手间?滑落,“当——”,很清脆的一声。 好在声音并不大,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程寄把刀叉摆回原位,然后?往后?靠了靠,看着景致在社交圈上虚情?假意地说些客套话。 直到轮到他。 “这是?程寄,程先生。”尔功介绍他说。 相比于程寄的诧异,景致要淡定得多。 他们虽然不属于同一个圈子的人?,但景致目前还是?靠这圈子吃饭,没有人?不会不爱奢侈品,更何况还是?巴黎,程寄的地盘,景致其实早就做好了两人?会见面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所以她很快恢复神情?,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跟在钟太太身后?,和程寄问好。 待他和其他人?仿佛没什么?不同,都是?新?认识的朋友。 钟太太很热情?,“是?greco的程先生吗?幸会,真是?年轻有为。” 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说:“真是?太巧了,我朋友景致之前在greco上过班。” 景致按照餐桌上的名牌,坐在程寄的斜对面,她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抹胸连衣裙,衬的她姿态婀娜,转动间?,耳垂上坠着的流苏耳环微微晃动,灵动中又不失优雅。 她非常淡定,听到提起她的名字,才朝着程寄看过去,算是?礼貌地点点头,说自己以前在公关部工作,后?来就辞职了,小员工而已,程先生应该是?不认识自己。 程寄抿了口红酒,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想要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有些好笑。 他淡然地揭穿她:“我倒是?对景小姐很有印象。” 这开启了一个话题,就连尔功都饶有兴趣地问:“是?吗?两位是?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程寄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唇边是?若有似无地笑。 眸光凛冽深沉,似乎在说,如果她敢否认,他就敢胡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那?些年。 景致的手心一紧,面上略有些慌乱。这似乎满足了程寄的阴暗心理,就想要看她还在乎不在乎。 只是?在碰到景致略略垂下的目光的时候,那?点高兴还没完全浮涨,就蓦地一酸。 程寄有些浮躁,他抿了抿唇说:“没什么?特殊的事,景小姐工作认真负责,上过几回greco的优秀员工名单罢了。” 他的声音沉静淡然,将他们的过往抹去,换了个轻淡如烟的样子。 他看着景致松了口气?,不是?滋味地挪开了目光。 尔功很给景致面子:“原来如此,肯定是?景小姐太优秀了。” 景致笑着敷衍:“程先生太抬举我了。” 程寄没再看过去,只是?抿着唇。 他一直喝着酒,目光看着餐桌上的灯光发怔,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着景致,就连尔功和他说话,他都听不太清楚。 那?顿饭的用餐地点是?在一家很有18世纪古典主义风格的餐厅里,绘有夸张壁画的挑高穹顶垂挂着千盏水晶吊灯,只做装饰用,光线昏寂。 景致脸上落下几点水晶的折射,她一直和身旁的人?言笑晏晏,不曾看过他。 景致那?顿饭吃得还算舒心。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认识尔功,也见过面,是?程寄介绍她认识的,大概是?在一次古董珠宝的拍卖会上。 尔功的家族早在20世纪初的时候就移民美国,当时他们在国内也算是?声名显赫,或许某一代人?还能出现在国内的历史书上。 一般这样的家族子女不如父母的较多,在经历几代人?之后?都会阶级滑落,而尔功却是?个例外?,他很会投资,至今仍然活跃于收藏艺术品和珠宝方面。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程寄才和他结识。 程寄不是?个热衷社交的人?,他更喜欢安静地待在家里,但有时候也不得不为了人?际关系应酬。 他带着景致出入一个个社交活动,引荐了不少人?给她认识,觥筹交错间?,衣香鬓影,世界的权力?和财富都在他们脚下,恍惚间?,景致也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一员。 可现在看来,他们也不曾认出她。 景致也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什么?。 那?一晚直到宴会结束,他们都没再有交集,甚至连句正经话都没说上。 吃完饭后?,宾客散场,尔功送人?下楼。 外?面依旧大雨滂沱,彩色霓虹在雨中融化。 两辆豪车各自停在雨里。 钟太太似乎是?有意结交程寄,快要离开的时候都在和程寄告别?,钟诗芮也很喜欢他,她站在她母亲身边,笑盈盈地望着他。 漆黑的夜里,灯光昏暗,风灌着雨水冲到程寄面前,落下一片洇湿,他的脸明明灭灭,泛着清冷的水光。 只有景致全程是?沉默不语的,她裹着羊绒披肩,在冷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