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顾言从小就是衣食无忧的少爷,这几日下来却也懂得了疾苦,本是来寻人的,可是现在生活都成问题,遍寻差事不得,整日都有些垂头丧气。 一日傍晚,裴书锦刚收工,顾言去接他,两人又吃了一碗面,愁眉不展地并肩回那小破屋,走到半路,突然听得旁边马嘶声,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他们旁边,有人掀开帘子,嘲笑道:“啧,看你二人灰头土脸,京城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吧?” 裴书锦一愣,抬眼望去,看那仙风道骨的仪态,竟是驿站那日遇到的白发长者。 那人看到他们如此落魄,却像是心情大好一般,笑道:“我倒是不吝给你们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那个嘴贱的娃儿,你跪下喊我三声爷爷便可!” 顾言怒发冲冠,撸起袖子恶狠狠道:“糟老头!你小爷我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跪下?!等我给你上坟吧!” 这长者也是个小孩脾气,两人又吵得和乌眼鸡一样,裴书锦开始还想着从中周旋,但又怕顾言受委屈,干脆拒绝了那人相邀,拉着顾言便走。 那长者又策马从后头追上,递给裴书锦一个“回春堂”的名帖,眯眼笑道:“不过几句玩笑话,年轻人气性也忒大了些。我的医馆刚刚开张,自然有用到你的地方,至于那个愣小子,总能上下打点些杂事吧?闲来无事,给我逗逗乐子也好……” 正直大丧期间,回春堂悄无声息地开张,锣鼓炮仗花篮喜联什么都没有,只挂了白底黑字的硕大匾额。 回春堂虽然没有裴书锦家的济世堂大,但是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得上气派,临街的铺面面宽三间,进深两间,东西侧还有配间用来做药房和待诊室,屋子还带后院,一间坐北朝南的正房,东西侧各有一间厢房,房屋内外装饰简洁大气,青瓦灰墙黑梁柱,门前庭院铺的都是青石板,间或种些草木,环境算得上安静清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绕是顾言和那老头诸多不对付,可是眼下情景,还是委曲求全投靠了人家门下。裴书锦和顾言背着行李来的时候,这么大的院落医馆,只那老头一个人,什么也不收拾,大白天就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两人习惯了老家伙的脾气,自然也不计较,按着他的指示去了西厢房,放下东西先打扫出了一间房,这里采光很好,宽敞明亮,家具陈设虽然简单,但好在都很新,比起简陋客栈算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刚安顿好,老头子就来探看他们,进门隔着老远便掩鼻嫌弃道:“啧!你们是几天没洗澡了!快快去洗澡!” 两人互相闻了闻,其实并没有什么味道,虽然那老头是有些夸张了,但是两人条件有限,确实已经几天没有洗澡了,只能面带惭愧地被老头子押着去了浴房。 没想到回春堂后院用砖石辟出个近一丈多高的穹顶石屋,里面是填石而筑浴池,下面有温泉泉眼,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两人也许久不曾好好洗澡,在池子里擦洗许久,泡的都快睡着了,才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把池边放着的最体面的干净衣服换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外间。 刚推开沉重的石门出来,就见老头子坐在外间的红木扶手椅上,桌子上草草堆着二人的旧衣服,老头子若有所思地磨蹭着手里的一块东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顾言。 顾言二话不说抡开膀子就过去抢,着急道:“你干什么乱动别人东西!还给我!” 老头子看顾言急红了眼,就不与他抢,丢还给他,看着顾言一脸心疼地拿衣服擦着,不由撇嘴道:“一块破玉,瞧你宝贝的。” 顾言深呼了口气,懒得与他争辩,揣了玉就往门外走。 “等等。”那老者手指扣着桌面,缓慢转向顾言,眯眼道:“愣小子,你和慕家,是什么关系?” 裴书锦闻言心中一跳,赶忙看向顾言,脑中骤然清明。 顾言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站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脸色一阵清白,紧紧地捏着那块玉佩。 第84章 顾言伏低做小,捏肩捶腿地伺候了老前辈一天,才得知他手中所持残玉是当年西域上贡先皇的双璧和田石的一部分雕琢而成。 当初的双璧贡玉天生天赐,黑白两玉共生而成,百年难得一见,圣上为酬西北大捷之功将其赐予慕谦大将军,慕将军寻得能工巧匠将两玉雕琢成两件佩饰,以传家宝玉给予云深、靖南二孙,慕云深持黑玉,慕靖南持白玉。 裴书锦自然也是什么都明白了,他也感叹两人糊涂,从江城到京城,听了一路慕家兄弟的传言,宁武侯又横死江城,“赵武”来历不明又消失无踪,他们愣是没敢往那儿想。 裴书锦也是始料未及,他虽觉赵武气度不凡,却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战神慕谦的嫡孙,举兵拥立新帝登基的大将军,也是……江怀雪的旧交。 想来当初慕靖南假死,所有人都觉得二皇子大势已去,多少人改换门庭向方家和六皇子示好,江怀雪于那般情景中仍不动声色冷静自持,他能孤身撑起江家,也并非浪得虚名。 顾言自那之后便连着外出了好几天,每天大清早就走,快宵禁才回来,不在回春堂吃饭,人也总是恍恍惚惚的,回来倒头就睡,裴书锦这几日忙着整理收拾回春堂,无法时时陪着他,一天到头两人也说不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