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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不落花与雪 第22节

    唉,好好的正神将又要请辞,真是乱啊……

    月老叹着气将诸侍者仙童一并带去红线仙祠,震耳欲聋的钟声总算小了不少,见侍者们还是魂不附体,他便拍了拍手:“慌什么?真是一点风浪都经不得!快说说是怎么回事?灾祸神力不是已经都收上来了?”

    鼻青脸肿的小仙童含泪道:“是有侍者错把黑线收回,今早突然天道反噬,元君忍了大半天,还是没能忍下来……可怜的元君,她现在一定痛苦极了!”

    “她是执掌仙祠的元君,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月老摇了摇头,黑线仙祠侍者仙童换得太勤,一个个都不沉稳,没办法,少不得他来替雍和收拾烂尾巴。

    他问道:“祸纸可有整理过?错收多少黑线?”

    惊魂不定的侍者们此时终于稍稍定了魂,手忙脚乱地捧出厚厚一沓订好的祸纸册子。

    祸纸从众生幻海而出,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天书,正面记载生辰八字,反面则是诸般仇怨,一条条一项项,清晰分明。

    引线侍者经验丰富,渐渐理得飞快,没一会儿就理出两张来。

    “查到了,是侍者肃霜,错收黑线一根。”

    坏了,不祥的预感成真了,肃霜一下站直身体,见侍者们不满地朝自己望来,她立即摇头:“不可能。”

    凡她经手的灾祸神力,都用玉罗盘仔细勘察过,她有绝对的自信,要说唯一的变数,只能是归柳拿去的那一两天。

    怪不得归柳交还玉瓶玉罗盘时支支吾吾的,他怎么不实话实说?

    被雍和发疯折腾最狠的小仙童不满地指向已成面团的黑线仙祠,怒道:“那要不你去元君面前说不可能?”

    可不能去,去了真要变药渣。

    肃霜想了想:“我的玉瓶和玉罗盘有两天时间给了刑狱司的秋官,能查出错收黑线的地点吗?他在少水附近收集过灾祸神力。”

    侍者们又开始排查,很快有了答案:“是在少水附近错收。”

    脾气和雍和元君一样火爆的小仙童登时大怒,口不择言:“又是刑狱司!难怪元君讨厌他们!那帮秋官办事真的不行!你怎么会让他们拿走玉瓶……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他抢走的对吧?!哼!疯犬麾下,当然只会烧杀掠夺……”

    肃霜轻轻捂住他的嘴,细声道:“仙童,你看那边。”

    红线仙祠大门处,祝玄正一脚迈进来,目光在小仙童身上掠过一瞬。

    小仙童眼泪汪汪,颤声道:“我、我不怕……”

    那你倒是别躲呀,肃霜见他耗子似的往月老身后钻,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书精,别来无恙?”

    季疆凑到近前,笑盈盈地招呼她,右耳上的金蛇坠在明珠灯下亮得惊人。

    哦,有进步,认得她了。

    “你不在天界这些日子真是把我无聊坏了。”季疆嘴上抱怨,眉眼却仍在笑,“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枉我心里天天念着你。”

    哦?不走心的暧昧废话也说得比以前好了。

    肃霜正要说话,忽觉另一边又有阴影罩下,却是祝玄,他甚至稍微弯下来一点,与她视线齐平,问得正经:“侍者,是归柳抢了你的玉瓶玉罗盘?”

    肃霜唇边两个梨涡一下凹进去,解释得又快又好:“没有没有,是我为了配合刑狱司调查良蝉神君被杀一事,又不能耽误收集神力,归柳秋官才替我做了两天侍者。”

    她的爽快似乎让他心情不错,低低笑了一声,甜蜜的桂花蜜金糖香气绕过来,他低沉的嗓音也像缠在耳朵上似的:“侍者这么能干,若是被归柳连累,实在可惜。放心,刑狱司一定秉公处理。”

    那、那就秉公处理,他这好像终于叼住猎物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后面怎么还来两个秋官一左一右抓着她?

    肃霜看看祝玄,再看看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两名秋官,也开始花容失色。

    然而祝玄一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只跟月老商讨黑线仙祠重建的事,一旁的季疆学着他方才的姿势,弯下来与肃霜视线齐平,柔声道:“小书精,刑狱司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会喜欢的。”

    什么意思?真让她去刑狱司啊?肃霜货真价实地错愕了。

    祝玄与月老说完,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望向月老身后脸色发青的小仙童。

    小仙童嘴唇也吓白了,死死攥着月老的袖子,声音发抖:“你、你想当着月老的面干、干什么?”

    祝玄微微一笑:“疯犬麾下烧杀掠夺,仙童说得真好。”

    救命!小仙童的眼泪顺着脸蛋稀里哗啦地往下滚。

    祝玄掸掸袖口,替他擦了擦眼泪,又道:“所以劳烦仙童转告雍和元君,肃霜侍者身手灵敏,对付环狗妖君时出过大力,刑狱司很看重她的才能。我烧杀掠夺惯了,势在必得,烦请元君割爱。哦,还有错收黑线一事,刑狱司三日内一定查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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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继续更新。

    第25章 冬静一隅有偏安(三)

    肃霜被两名秋官客气地“扶”着,进了刑狱司大门。

    刑狱司内部极宽敞,回廊极多,绕了不知多少圈后,她被带进一间书房,明珠灯在矮案上幽幽闪烁,秋官们送来一只茶碗,一只汤碗。

    季疆往她身边一坐,如数家珍:“万青竹叶茶,明月玉生汤,都是你提过的,来,尝尝刑狱司的手艺。”

    ……上来就是吃?又是茶又是汤,怎么一块儿吃?

    肃霜端起汤碗,低头看了一眼——汤色如玉,鱼片似银,她只吃过一次,因那年大病一场,灵雨哭着和父亲哀求了什么,隔日他便派遣侍从送了些天河鱼,灵雨替她做了一碗明月玉生汤。

    自成了仙丹,她还是头一回见这汤。

    她浅啜一口,忽听季疆又道:“我问遍了做膳食的,没一个知道明月玉生汤怎么做,还是秋官们翻到一万多年前的旧书才找着做法,你这小书精从哪儿摸出的万年老食谱?”

    肃霜只觉那口汤一下哽在喉咙里,她面不改色用力吞下,笑道:“我是书精嘛,书精世族那个大书库里什么书都有,我也是看来的。”

    “是么?”季疆闲聊似的,“下回带我去看看行不行?”

    “当然可以,季疆神君肯来,蓬荜生辉。”肃霜回他一个友善的笑。

    季疆却不满:“以后也叫我少司寇,这三个字从你嘴里念出来特别好听,我爱听。”

    肃霜很羞涩:“不行啊,我心里的少司寇只有祝玄神君,因为有情,喊出来才好听。”

    刚说完,便听巨大的青云屏风后传来脚步声,祝玄换了身宽松素色常服,连头发都散开了,松松在肩上用丝绳束起一道,模样闲适,姿态依旧倨傲。

    他往矮案前一坐,将案上的乌玉毛笔放在指间绕个不停,下巴抬了抬:“侍者是想管恩怨册,还是当作战秋官?自己选。”

    说罢,他又吩咐:“把归柳叫来。”

    疯犬打的什么主意?作战秋官?她从上到下哪一点像是会打架的样子?

    事情不对啊,肃霜聪明地闭紧了嘴。

    没一会儿归柳就来了,见肃霜在这里,加上先前雍和元君被天道反噬,他心里哪有不明白的,面上露出一丝心虚来,躬身垂首不语。

    祝玄道:“把你在少水收集神力的过程说一下,一个字别漏。”

    归柳一向口齿伶俐,此番却拖泥带水,及至说到玉罗盘同时勘察到黑线与灾祸神力,他正要收集,却遇到了环狗的属下时,更是结结巴巴起来:“属下、属下遭遇偷袭,情急之下或许、或许判断错了。”

    祝玄语气淡漠:“你当时怎么不说?”

    归柳涨红了脸支吾不出来,祝玄冷道:“你是怀揣侥幸,更怕担责,可你早一日说,雍和元君便不用受天道反噬,残留的灾祸神力也能早些收上来,拖到今日,下界必然生了祸乱,这件事全是你的责任。”

    “是,属下知罪。”

    “你的罪不只这一项,”祝玄扔了一本恩怨册去他脚下,“恩怨册一向是你负责,你可有尽责看护?环狗在下界作孽,若非我发觉不对,他到今天还在逍遥。”

    归柳急忙捡起恩怨册翻开,待看到下界巡逻神官留下的笔迹后,他大惊失色:“这……少司寇,这是一百多年前……我那时候还没……”

    “你在找借口?”

    祝玄手里的乌玉毛笔倏地飞出,砸在归柳肩上,将他掀翻在地。

    “你来刑狱司第一天,前辈们应当就告诫过你,做秋官首要是胆大心细,会看眼色,会分辨局势,并不是一味斗勇好狠,你做到什么了?”

    归柳急道:“属下绝不是……”

    祝玄打断他的话:“你胡来的时候胆大,担责的时候就胆小如鼠;乱七八糟的杂事上心细,真正该你心细如发,你却蠢笨畏缩。在我看来,你不适合留在刑狱司。”

    疯犬这火发得味儿不对,肃霜端起汤碗挡住脸。

    她看出来了,这是要把归柳赶走给她挪位,事情非常不对。

    祝玄森然道:“安排两个甲部秋官押他去下界,看着他把遗留的灾祸神力之事解决了才能回来,之后再等雍和元君亲自处置。”

    如遭雷击的归柳很快被秋官们带出去,刑狱司书房陷入一片死寂,肃霜悄悄放下汤碗,便听祝玄问道:“侍者选好了吗?”

    肃霜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皮微微红了,声音有些沙哑:“我也不够心细胆大,而且……我胆子特别小,见到少司寇发火,我浑身都吓软了……”

    祝玄往后靠在软垫里,缓缓道:“侍者闪躲环狗搏命追捕那一下令我十分惊艳,以你的能力,进乙部当作战秋官也不是问题,但新来乍到,为免秋官们说我厚此薄彼,侍者还是从丁部作战秋官做起,如何?”

    瞧他能的,睁眼说瞎话,死物成精怎么做战将?她懂了,是威逼吓唬。

    肃霜语气幽怨:“少司寇,我是个文雅的书精,书精不会打架,更见不得自己流血。我还不喜欢秋官服,难看死了,一点都不飘逸美丽。你要问我想做什么,我的梦想就是一天换一套好看衣裳,终日无所事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这种差事吗?”

    祝玄抬眼望向她,又是那种不阴不阳的语气:“梦里什么都有,不然我送侍者睡一觉,什么时候梦够了,什么时候再和我说点能听的话?”

    不好,现在凶兽尾巴抽过来的预兆没以前明显了,但肃霜直觉自己要是再不答应,肯定会被抽,这就是他求她办事的态度?

    她叹了口气,起身捡起地上的恩怨册,随手翻了翻。

    其实她并不很想来刑狱司,这里一看麻烦事就多,可盒盖那天的语气很明显,它是真希望她来刑狱司,虽然不晓得它的心事,不过,是盒盖盖嘛……

    恩怨册被轻轻丢在矮案上,肃霜撑着下巴凑近祝玄,明珠灯的光晕映得她眼波与宝石一起流转。

    “那我选恩怨册。”她巧笑倩兮,“我是书精嘛,写在纸上的东西我看管起来最拿手了,难得少司寇看中我的天赋才能,我一定替刑狱司好好看着恩怨册,不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上面动手脚。”

    她比想得还要聪明许多。

    祝玄向来欣赏聪敏且拎得清的,书精一语中的,他不由得便生出几分愉悦,视线也切实地掠过她细长妖娆的眉眼,落在小巧精致的鼻子上。

    细细的鼻梁上有小而俏皮的凸起,莫名可喜,再往下的嘴唇色泽粉嫩,上唇略略翘起,下唇丰润饱满,说话时露出的牙齿一粒粒好似珍珠。

    书精的鼻子和嘴生得好,让她故作妖媚时显得不那么可恶,还带着些天真的顽皮。

    甚至,让他想满足她一次。

    祝玄笑了:“一天换一套衣裳是么?少司寇准了。”

    他回头吩咐季疆:“明天让神工司替她量体裁衣,一天做一套,还礼……对了,当年从涂河龙王藏宝库里拿出来的仙丹还在么?就用那个,送去神工司当还礼。”

    他还记着那颗仙丹!肃霜喃喃:“我就随口说说,怎么可能真一天一套……”

    “我答应就是答应了。”

    祝玄搬出厚厚卷宗,手指一勾,乌玉毛笔重新回到掌中,又道:“把她安排在冬静间,挑个大点的院落,床要软,装上云一样的帐子,每天万青竹叶茶和明月玉生汤不可少,仔细点养。”

    ……养是什么意思?养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