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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者2_第二十九章 忍

    第二十九章

    忍

    医院的地下室闻起来是死亡和消毒水的味道。轮床和旧医疗仪器黑色的影子在忍的周围隐约可见。他创造出的空间异常点已经关闭,但是它残余的震颤仍然留在屋子里,周围的仪器随之颤动着。早就过了午夜,现在正值医院夜班上到一半,在忍爬进走廊里的时候,除了水管的呜呜声和照明设备的嗡嗡声,整间医院寂静无声。

    忍在夜半时分醒来,蜷身躺在奎因身边,但是他所想的全是意识集中器。不,他所能够思考的全是在他戴着它时,意识集中器对他低语的那些秘密——那些袭击他们的男孩、裁决者的仪式剑,还有凯瑟琳的笔记。比这些更重要的是中阶裁决者本人。意识集中器了解中阶裁决者,而忍一直听到的那个将将超出听力所及范围的声音仿佛就属于他。

    当忍醒来,他记起奎因还没来得及将头盔藏起来。在他们入睡之前,她只是将它扔进了柜子里。他摇晃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奎因,醒醒,拜托!我要把它戴上了,可是我不想这么做。”

    奎因睡得很沉,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也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用力地摇晃着她,更大声地说:“拜托,奎因。醒醒!快阻止我!”

    她在床上半醒过来,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在从窗户照进来的苍白的光线中,他看到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在一缕缕的头发之间扑闪着睁开了。

    “你还好吗?”她低声问道。

    他无法回答她,因为某种非常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在忍盯着奎因仍然睡意正浓的脸时,他根本没有看到奎因。突然之间,她看上去再也不像那个他爱着的、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女孩。他看待她的方式变了:她是一个只想着她自己和她的家族的探寻者,不惜以牺牲其他任何人为代价,不惜毁掉更重要的计划;她会利用忍,然后将他一把丢开……除非他能阻止她。

    当她睡意蒙眬地用手去贴他的脸颊时,就像一个敌人在触碰他,于是他退缩了。

    他立刻就知道了,是意识集中器改变了他看待她的方式。它把他思维中的某些东西扭曲了。

    我不是那么认为的,他躺在奎因身边,告诫自己道,我不是那么想的。我爱奎因。我爱她。

    忍紧紧地闭上双眼,等他重新睁开眼睛,那可怕的幻觉消失了。奎因已经重新睡着,她的手舒舒服服地放在他的下颌和脖子之间,头发凌乱地四处散着,呼吸柔和而平稳。她又是奎因了,她是他的。

    刚刚那可怕的幻觉仿佛一块石头一样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如果这种幻觉再一次降临,该怎么办?如果下一次他控制不住它了呢?他永远都不想再以那种方式来看待奎因了。

    忍下了床,抓起仪式剑,将意识集中器从奎因的柜子里拿了出来。不把头盔戴在头上耗费了他全部的意志力,最终,他将它和仪式剑塞进了背包,然后穿上靴子,悄悄地离开了房子。

    在忍戴着意识集中器的时候,他看到了某种宏大而令人困扰的东西的轮廓。有时候,他觉得有办法去做奎因希望做的事情——弄清楚探寻者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发生变化的——他也认为,也许有办法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把握未来,不再像他们从儿时起那样成为其他人贪婪企图的牺牲品。

    中阶裁决者位于这种感觉的中心。不知怎的,中阶裁决者就在意识集中器里面。忍认识一个人,一个仍然活着的人,这个人和中阶裁决者关系很好,那就是布里亚克·金凯德。在宣誓之前,忍在庄园里见过他们之间紧密的联系,在初阶裁决者杀掉中阶裁决者之前,他也见过他们在“旅行者号”上并肩作战。

    忍花了点儿时间才确定了布里亚克的位置,但是至少他还是追踪到了他,来到了伦敦市郊这所医院。现在忍到了医院,他是来和布里亚克谈谈的。

    他在地下室尽头找到楼梯,开始爬起来。

    楼梯井里光线昏暗,忍只能将将辨认出张贴在每层楼的标志。他在三楼出了楼梯井,小心地走到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上。他很快发现,根本不需要蹑手蹑脚。夜班护士和护理员都围在一个游戏屏幕前,在他们乱糟糟的休息室里玩着一款线上角色扮演游戏,只有一个人例外。例外的这个是一个大块头、没刮胡子的护理员,他躺在走廊尽头一张轮床上面睡觉,周身萦绕着啤酒的气味。忍从这个男人身边走过,走进成年男性的精神病病房。

    里面的气味非常糟糕。他的眼睛花了片刻工夫才适应病房内部的情况。外面是灯火明亮的夜晚,但是这里仅有的窗户全都很小,而且位于墙上很高的地方,上面还蒙着黑色的筛网,能够过滤掉大部分的城市灯光。白天的时候,这里的墙面也许是淡灰色,现在,墙壁全是一种阴森森的绿色,这种颜色隐入每个角落和每一张旧金属床下的阴影里。

    房间里一共有十二张床,每张上都躺着人。黑色的人影躺在政府统一分发的床单上面,有些人辗转反侧,而有些人则躺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具尸体。

    有一张床,周围拉了帘子,将这张床和其他人隔离开来,越过帘子,忍瞥见星星点点的多彩光点。片刻之后,他进到帘子里面,一只手捂住布里亚克·金凯德的嘴,将他摇醒。

    布里亚克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眼神散乱而疯狂。然而当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忍身上后,一种纯粹的恐惧压倒了他。布里亚克呜咽着,在将他绑在病床上的皮绑带中挣扎着。

    是忍的想象吗,还是布里亚克脑袋周围的火花确实比先前更加明亮了?在昏暗的光线中,火花旋转着飞过他的脸,如同被激怒的萤火虫。

    “嘘!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忍低声说道,但是对方并没有流露出听懂的迹象。

    忍将意识集中器从背包里取出来,高高举起让对方看到。布里亚克的目光立刻黏在头盔上面,等到忍的意图变得清楚无误,布里亚克呜咽着,陷入了沉默。他的眼中泛起了一种热切、贪婪的神色。

    忍手里捧着意识集中器,几乎无法遏制住将它戴在头上的冲动。不戴上它令他的精神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痛苦,仿佛他自己的一部分被切了下来,他绝望地需要将那部分拿回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完整。忍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的双臂移动,将意识集中器戴在了布里亚克头上。然后他在床边的金属折叠椅上重重地坐下来,身体重心压在双手上,好防止它们发抖,等待着。

    布里亚克的思绪是被意识扰乱器的火花扰乱的,但是忍很确定,意识集中器可以让它们重新集中起来——至少能够撑上片刻。在香港的树林里他亲眼目睹了这种情况,当时布里亚克从最初的两个男孩手里接过了头盔。他在自己的意识里也感觉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意识集中器可以让思维清晰起来。

    布里亚克已经不再挣扎。他闭着眼,身体在皮绑带的束缚下放松下来,只是偶尔抽动一下。在意识集中器的作用下,他慢慢放松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忍陷入一种半瞌睡的状态。当听到有动静的时候,他强迫自己的眼睛睁开,是在房间另一侧的一种奔跑跳跃的声音,是小小的、长着脚爪的脚在地面瓷砖上跑过的声音。是老鼠

    吗?这家医院很脏,有老鼠或者蟑螂也不奇怪。如果是老鼠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在等着布里亚克醒来的过程中,他可以玩弄它——甚至伤害它。如果是一只很肥的老鼠就好了,肥老鼠总是叫得最响——

    布里亚克动弹了。意识扰乱器的火花正以缓慢的速度围绕着他的头部转动,比忍刚到时看到的平稳了许多,意识集中器为它们带来了某种规律。

    “电。”最终布里亚克说道,他的眼睛睁开了,盯着黑色的天花板。他的声音嘶哑刺耳,仿佛他自己在沉默中度过了数日。

    “什么?”忍问道。

    “医生。火花。他们……弄不明白它们是怎么回事。”他向摆在床头的医疗仪器微弱地点点头。

    忍注意到,在布里亚克简易病床的另一侧放着一台垫了泡沫的电极仪器。他心里一惊,又一沉,意识到这是一台用来电击病人脑部的设备。这座肮脏的公立医院的医生看到了布里亚克头部周围的火花,便翻出一台古老的电击设备,看看会发生什么。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火花看上去更明亮了。尽管忍并不喜欢布里亚克·金凯德,这个想法还是令他不寒而栗。

    “之前没法儿把两个想法连在一起,”布里亚克喃喃地说道,“甚至连一个想法都想不连贯。我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

    “那现在呢,你能把想法连在一起了?”忍问道,在布里亚克开始大声咆哮之前将他的话截住了。布里亚克的思绪偏离的瞬间,那些彩虹色的光点旋转得更剧烈了。

    “没错,”布里亚克低声说道,“你总是会来帮我,阿利斯泰尔。”

    “我有一些问题,”忍说道,将布里亚克的头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我是一个宣誓过的探寻者,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你了。”

    在探寻者之间有一种契约,一种法则——一个探寻者得知的与探寻者相关的知识必须与任何其他宣过誓的探寻者分享。忍希望布里亚克能够履行这一契约,哪怕只是为了保全性命。

    布里亚克刺耳地笑了:“我从来没有瞒过你任何事,阿利斯泰尔。”

    “我不是阿利斯泰尔,我是忍。”

    “阿利斯泰尔、忍、菲欧娜,全是红头发的傻瓜,为了服从而生。我说任何东西,你都会全盘相信。”

    也许意识集中器过于有效了——它将布里亚克的真实面目带到了他的意识表面,一点儿都未曾改变。忍对他自己的反应毫无准备,他想象着自己的双手掐住布里亚克的脖子,将他勒死。那很容易——布里亚克被绑在病床上——这可比伤害一只老鼠令人满足多了。

    忍止住双手向布里亚克喉咙伸去的冲动,说道:“我想和你谈谈中阶裁决者。”

    布里亚克的黑眼睛对上了焦距:“这可不是与探寻者相关的问题,我的誓言并不要求我必须回答这个。”

    “好的,没关系。”忍伸手去够意识集中器,仿佛要将它从布里亚克头上摘下来。

    “不要!”布里亚克飞快地说道,尽可能地将身子扭得更远,由于被绑着,他也没有挣出很远。“不要,拜托。我会回答你的问题。我了解中阶裁决者……也许比其他探寻者都要了解他。”

    “给我讲讲他的那些男孩。到目前为止,我见过他们两次了。”

    布里亚克说道:“他们在这里找到了我。他们把我带走了,还打了我,在香港和庄园里都是。他们打我,他们打我!令人讨厌的男孩,恶心的——”

    “停。”忍说道,一只手重重地落在布里亚克的肩上,让他镇定下来。

    布里亚克尝试控制住自己。“然后他们又将我送回这里,”他继续说道,“医生们对我逃走的事非常生气——”

    “中阶裁决者用他们干吗?”忍问道,又坚定地按住了布里亚克的肩膀,将他的话截断。

    “他把他们叫作他的守望者。他们守望什么呢?他吗?我们吗?我们?”布里亚克的思维又开始不连贯了。

    “有多少个守望者?”忍问道。

    布里亚克摇了摇头:“有很多,也许是这样。很多!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

    “但是你知道意识集中器?”忍问道,他尝试了一个新的话题,希望布里亚克能冷静下来。

    布里亚克收敛了一下心神。“自打小时候,我就使用这个了。”他说道,“我父亲偷了一个意识集中器,把它保管了一段时间。而他则让我用了另外一个,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中阶裁决者总是对人施以小恩小惠。这些都是暂时的,然后你永远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是背后捅你一刀,给你一个奖励,或者和你曾经的朋友兵戎相向,或者经受折磨。什么都有可能。我能制住中阶裁决者是因为我偷了凯瑟琳的笔记,藏起来不让他找到,勒索他。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它拿回去,于是对我很好。他担心高阶裁决者会读到这本笔记,会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布里亚克的眼神开始发飘,脸部周围的火花旋转得更加猛烈了。忍抬起布里亚克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中阶裁决者。他让你使用意识集中器。他对人施以小恩小惠。他害怕笔记曝光。他在计划……干一些大事。”

    布里亚克小心地点点头。“在他让我戴上意识集中器的时候,他错了,错了——”布里亚克的声音拔高了,但是当他注意到忍脸上的表情之后,他控制住自己,密谋般地低语道,“让我使用意识集中器,这是一个错误。因为在意识集中器里面,我看到了他在谋划的东西。”

    “我可能也看到了这些东西。”

    “他还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告诉我,他都告诉了你什么,你都看到了哪些东西。”忍命令道。

    布里亚克的眼睛突然又和忍对上了。他紧紧地抿住嘴唇,仿佛要将嘴唇封上一样,然后摇了摇头。

    忍伸手去拿头盔,而布里亚克黑色的眼睛害怕地锁定在忍悬在空中的手上。他开始嘟嘟囔囔地咒骂,威胁忍,这些话似乎都是从他口中自动吐出来的,言语背后没有任何真正的思考。意识扰乱器的火花正在狂舞。

    “这是我剩下的一切了。”布里亚克低声说道。他看着忍的手离意识集中器越来越近,目光中满是恳求。“这是我仅有的东西了——住手!如果我告诉了你,也许你和我可以执行我在意识集中器里看到的计划?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就像你和我父亲的互相帮助一样?”忍冷酷地问道。

    “我和阿利斯泰尔,我们总是互相照顾的。”布里亚克说道。

    “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让他保持忠诚的?”

    “你已经触犯了这么多条法律,阿利斯泰尔,”布里亚克说道,“还有哪个探寻者会和你合作?”

    “你诱骗他去杀人。”

    “你喜欢杀人的,”布里亚克说道,他过去的天性中的某些东西又回到他的声音里面,“你多擅长杀人啊。”

    “他从来不喜欢杀人。”父亲喜欢杀人这个念头令忍感到愤怒。他又一次地想象着自己的双手掐住布里亚克喉咙的景象,只需要一两分钟,然后是轻微

    的挣扎,几声含混不清的叫喊。“是你让他成为了一个刽子手,你告诉他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其他类型的人,你把他从真理子身边夺走了。”

    “没错,”布里亚克赞同道,表情亮了,“你说得这些都对。”

    “中阶裁决者,”忍重新提起这个话题,“如果你还想一直戴着意识集中器的话。”

    布里亚克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害怕,仿佛再多告诉忍任何东西都会杀了他一样,但是能够继续戴着意识集中器,哪怕只戴几分钟,这个承诺最终还是胜出了。他开始以一种低沉的语调说起话来,仿佛这些话语太过宝贵,不能大声地说出口,不能散布出去:

    “守望者是他的……保镖。不不不,这是错误的用词,错误的用词——”忍抓住布里亚克的肩膀,希望能帮助他集中注意力。布里亚克重新集中精神,继续说道,“他们是为他守望。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对守望者醒着,等待着他的讯号,检查他是否安然无恙。其实还有更多的守望者,他们全都藏在彼处。如果中阶裁决者出了什么事,留在现实世界的那对守望者会在那里寻找他,他们也知道要如何在彼处寻找他。在庄园一战之后,中阶裁决者和我迷失在彼处的黑暗中,如果奎因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他的守望者最终还是会来找他的。这样一来他永远都不会在彼处迷失很久,也不会在那里被困很长时间。”

    这些话语从布里亚克口中流畅地吐出,仿佛他在多年以前就将这个解释记了下来,现在只是靠着死记硬背将一切和盘托出。

    “但是他死了,”忍说道,“初阶裁决者在飞艇上杀了中阶裁决者。即便现在正在寻找他,他们也永远不会找到他了。”

    布里亚克看上去很痛苦,仿佛他打了个赌,然后输掉了,他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我向你保证,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最终他说道,每一个字词都说得非常勉强,“他们不知道他死了。他们在等着他利用他们实现他真正的目的。”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布里亚克咬紧牙关,回答道:“除掉……我们。”

    “除掉探寻者?”忍重复道。

    “几十年来他一直在削减探寻者的人数。”布里亚克低声说道。由于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讲话,他的脸都涨红了。忍明白,这些信息是布里亚克自己积攒了很久的宝藏。

    “中阶裁决者一直在除去探寻者?这是最近的事吗?”忍再一次重复道,努力想要知道中阶裁决者这么做的原因和方法。

    “他这么做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这不可能是真的。”忍回答道,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裁决者不该和探寻者有交集,除非需要伸张正义,实施赏罚,或者帮助他们完成宣誓。“在笔记里有记录提到他杀害探寻者——那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而且不管怎样,高阶裁决者阻止了他——”

    “蠢货!”布里亚克突然喊道,“你应该被打,被踹,被打,被打,打——”

    “停下来!”忍的手指已经陷到布里亚克胳膊的肉里了。

    布里亚克闭了一会儿眼睛。等他重新睁开,他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忍几乎没能分辨出具体的词句:“他希望我们消失。”

    “他——”

    “他令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为他而自相残杀。有时候,我们用其他家族的纹章来为我们的杀戮署名,为了让探寻者互相复仇——迷惑他们,误导他们。也许他会给我们一些东西作为回报。而帮助他的探寻者以为他们是唯一为他所用的,是他的宠儿,以为自己是安全的,直到有人来追杀他们。”

    忍沉默了,试着消化这些说法。如果中阶裁决者一直在诱导探寻者自相残杀……许多事情立刻就有了道理——庄园与世隔绝、空空荡荡的状态;曾经住满了人的学徒小屋几乎全都空着;布里亚克和阿利斯泰尔对其他探寻者家族一直讳莫如深;布里亚克拥有狐狸仪式剑,它本该属于约翰的家族;甚至连布里亚克一直在用狐狸纹章的仪式剑做残酷之举一事也得到了解释。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忍最后问道,“他为什么希望探寻者自相残杀?”

    忍将布里亚克面部肌肉吃力的动作看在眼里,最终布里亚克说道:“如果世界上只有很少的探寻者,我们就可以被轻松地除掉了,中阶裁决者和他的守望者会终结我们。”

    “他想要终结我们……因为探寻者一直在违背探寻者法则?”忍最终问道。

    布里亚克笑了,是一种令人不快的轻笑,然后迅速地转为某种又高又吓人的声音:“他根本就不在乎法则。他希望得到探寻者所拥有的东西——我们的装备,我们的仪式剑,我们的工具。他希望能够掌控它们……”

    “为什么?”忍问道,“他是一个裁决者,他已经有了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他掌控了一切,就没有其他人能够掌控这些了……”布里亚克喘息着,意识扰乱器的火花绕着他的头部疯狂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解释清楚。”忍说道。

    布里亚克颤抖着吸了几口气,试图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平复。“他有他自己的理由,理由,好的理由或者坏的理由……我又怎么能够知道呢?那是他和高阶裁决者之间的事。这两个人……他憎恨高阶裁决者,高阶裁决者总是监视他的意识,看得到中阶裁决者的所作所为,他犯错的时候还会惩罚他。这就是他从高阶裁决者的控制中摆脱出来的方法……”

    布里亚克的意识又变得七零八落了,而那些火花依然没有平复。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努力抓住自己的思绪。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重新开了口:“我不知道他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中阶裁决者想要毁掉高阶裁决者所构筑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他想要毁掉的是我们?探寻者?”

    “是我们,没错,”布里亚克同意道,“除非,”尽管他试图阻止,这些话还是脱口而出,“除非我们足够聪明,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的计划失败了。”忍悄声说道。

    “是吗?”

    “中阶裁决者死了。”

    “没错,他是死了,”布里亚克低声说道,“可是守望者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在等待一个人来领导他们。”

    布里亚克缓缓地吸了几口气,重新开始说话。这一次不需要忍催促,仿佛虽然他那些隐秘信息很有价值,最终能够和别人分享仍然令他如释重负。

    “在中阶裁决者逐渐解决掉探寻者们的同时,他还在囤积一些东西,将它们藏在彼处……”布里亚克继续说下去,在他说的时候,忍用手捧住自己的脑袋,让布里亚克的话——有些连贯,有些则语无伦次——从他的耳边淌过。

    忍试图抓住有道理的部分,比如布里亚克解释数字200和意识集中器的真正作用,以及一块石质圆盘的部分,同时他试图忽略听上去很疯狂的部分,比如探寻者杀掉彼此的家人是正当的、无可非议的,比如高阶裁决者只是一个有缺陷的、正在衰老的老人,他过于轻信,又经常做出错误的判断。

    最终,忍听得够多了,足以在脑海中形成某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