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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卧冰求鲤、闻雷泣坟,大白对养育他的师父的心,也算是虔诚了。 “该怎么办呢?大白,你该怎么办呢?”释然望天喃喃自语。 “你以为我没想过么?”走不走,对大白来说,是个很困难的抉择,“就算是走,也要安排好这里……” 锅碗瓢盆留给张先生,破家值万贯,庙里还有不少的桌椅板凳,拿去卖了还是能卖不少钱的。 这一大片房子,以前住满了人,一起做早课、晚课,背着师父下河摸鱼、上树掏蛋。以前只觉得吵闹,现在倒好,求个人来都没有人来。晚上,连个老鼠都没有,没有老鼠,就没有长虫。 这儿是真的荒了,成天都能听到野鸡叫,就跟吃饱了打嗝似的。 “……你知道吗?听到鸡叫,我就越发觉得肚子饿,越饿越睡不着,睡不着就要想以前的事,越想就越想师父他们……” 大白的声音低下去,哭声升起来。 释然给他说得鼻子酸溜溜地,又不肯示弱,便想法儿引他开心:“你只看到了老鼠搬家,有没有瞧见骚皮子搬家呢?我听说六出寺有骚皮子呢。” 大白抹了两把眼泪:“是有黄大仙,不知道住在哪间屋子里。师父说过,那东西有灵气,惹不得。” “你没看到它们,说明它们还在。你知道吗?一个地方若真是要完蛋了,住在那里的骚皮子必定会携家带口搬走。老人们都这么说的。六出寺不会倒,只要它们还在。” 释然的凿凿言辞起了作用,大白一惊三叹后,对她表达出了深深的钦佩:“你知道的事情还真是多。以前为什么就没看出来呢?难怪老人们常说,越是老实人,肚子里的弯弯绕越多。” “听你说的,我倒像是个坏人。”释然闷闷不乐。 大白赶紧哄她:“不是不是,我不大会说话,你要相信,你在我心里,是除了师父之外,心肠第二好的人。” 第13回 两个人闷了一会儿,释然给他出主意:“你嫌孤单,不好再去跟张先生说说,让他搬到你们寺庙里去?有个人做伴儿,心里头到底会踏实得多。” “早说过了,先生不肯,说是吃水太麻烦。” 释然讶然:“怎么会呢?禅房外头那么大一口井,难道枯了?” 大白不满地瞅她一眼:“那口井从来就不能吃,你不知道么?” “师父在的时候,我们也不吃。说是吃了要肚子疼。不过,要是身上长什么疥疮疙瘩,拿水来洗洗,很快就好了。那是圣水,知道吗?” 释然眨眨眼,想了好一会儿:“你知道镇子上喂牲口的老癞痢头不?浑身都是大疙瘩,个个都跟拳头那么大的,能洗好不?” 大白嗤笑道:“怎么可能啊!要能洗好,师父师兄们早就去帮他驱邪除厄了。只要不是胎里带的,就像痣,那个去不了,其它的洗洗就好。” “哦。”释然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对大白说,“我有个法子,大概能给你赚点灯油钱……” …… 张先生轻轻捶腰,眼光掠过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一个孩子,一个跟孩子一样单纯的和尚。 所以有共同语言,才会那么开心么? 这座寂寞的山,似乎只要有释然在,就变得活泼有趣了呢。虽然她话很少,可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好像一阵春风,吹到哪里,哪里就有花红柳绿莺啼燕舞。 杨家老三养了四个孩子,头尾是妾的,中间俩女孩儿是正室的。几个孩子中,老大释怀是个好姑娘,这得益于陶氏自幼手把手的教导。不但言语举止矜持大度,女红也是一方有名。单凭着那一手好针线,将来也不愁嫁不出去。 老三释容,似乎沿袭了杨正礼的一些跳脱气质,却又比当爹的机灵。那份妩媚灵秀,要说是桂月姨娘亲生的,相信没有人会怀疑。 老四释言,作为三房唯一的儿子,自然被爹娘寄予了厚望。只是现在还小,要长圆、长方,还得慢慢看。 最最奇怪的大概就是这二姑娘了。在杨家释字辈的所有孩子中,这可真是个异类,不上不下、不长不短、不冷不热、不声不响。 还有—— 不伦不类。 张先生摇摇头。他想从记忆中,对释然的轮廓做出一个大概的描述,却发现这孩子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浅淡。 她是个女孩儿没错,但是,经过去年那惊世骇俗的一撞,现在在镇子上,她已经变成了“拼命四郎”。 都说她比男孩子还野蛮。有闺女的人家教育自己的女儿,就爱拿她来做反面教材。 她的一举一动都跟时下的女孩子不同,就没见过她戴过花或爱慕过漂亮衣裳。反倒是一味地喜欢舞刀弄棒、上树跳井。 不声不响不代表胆子小。 那么地淘气,想必身上的疤痕不会少。 张先生眯起眼,使劲地想象那孩子的长相,眼前却只有一个大大的空顶帽,一层短短的白纱飘啊飘的,恰好遮住了面目。 她能看得清别人,别人却看不到她。 才七八岁的孩子,从外形上看,却是很难分辨出男女。在穿着上,她一向随意。释怀的衫子穿在她身上明显有些大,松松垮垮的,越发显得她人很瘦小。也几乎不大穿裙子,裤管扎得紧紧地,那双天足就格外地刺眼。 这么大的女孩子,有几个是没有缠脚的?现在不缠,后头知晓人事儿了再缠,就算是拿一堆好吃的哄骗,只怕也不会释怀。 “怪胎,怪胎……” 张先生颇感头疼地自言自语,怎么甩都甩不开那个“英姿飒爽”的释然:别的女孩子,都随身携带着针线包荷包,她倒好,瞧瞧,腰上别着、挂着的都是些啥?猪皮鞘里,是白花花的匕首;猪皮囊里,是精神抖擞的竹箭;粗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