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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培养出太多的感情,当时这个女孩以为她是个恶毒的人,因为全世界——你可以想象她父母双方的亲戚都因为这个男孩而欣喜若狂——都在强调这个男孩是家庭的希望,她作为姐姐必须疼爱她的弟弟,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对这个婴儿的憎恨,对将来的恐惧和不安,不止一次,她希望他会在一次意外中死亡,而这种想法让她背负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有时候她觉得反而是自己不配活在世上……和你的童年不同,她的童年感情是极为激烈的,是充满憎恨的,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戏剧性的,她的心情总是大起大落,她不止一次想到去死,不止一次怀疑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否她本人不值得被爱……” 珍妮闭上眼,又深又长地把气吐出来——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她20年来第一次谈论自己的童年,在此之前,这一段记忆真的已经成为了她的禁忌,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曾这样地生活过,“讽刺的是,当弟弟出生以后,她的日子反而比以前要好了一些,父母有了儿子,心满意足,对她的憎恨正在消融,甚至有时还会有歉疚的表示,她开始有新衣,甚至偶尔也能和弟弟一起吃到冰淇淋,在她童年时,这是绝对奢华的款待,起码对她来说是如此,在她有记忆以来,每个夏天都是尴尬的时间,因为……” 奇怪的是,尽管现在她几乎可以买下全世界一天的冰淇淋产量,而且她现在再也不吃这种会导致发胖的垃圾食品,但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依然感到深深的委屈,她甚至必须咬住嘴唇,才能抑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继续讲述下去——在所有那些心酸而坎坷的往事之中,最能击中她的反而是一支冰棍。“因为每到夏天,就会有人推着自行车过来叫卖冰棍,而所有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都会过去购买,对他们的家庭来说,这是隔三差五可以负担得起的开支,而她每到这时候就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希望自己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不要被任何人询问……她的父母从来不给她零花钱,因为‘家里负担不起’,但当多了弟弟以后,当她母亲因为几次流产和照顾弟弟的需要长期在家,家庭收入缩减,开支增加的时候,他们有了给弟弟买冰棍的钱,家里负担得起了,时不时的,她居然也能得到这样的犒赏……” 切萨雷挪动了一下,但珍妮不再去注意他,她闭上眼,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让我告诉你一件事,长大后那个女孩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冰淇淋,她不但讨厌冰淇淋,而且也非常讨厌当年为这种赏赐高兴的自己。” “这就是她的童年,当她读完六年级——顺便一提,中国的小学只有六年级,之后则是初中,东亚地区多数都是这样——当她独自一人离开家的时候,她明白了这点:她的生命,对于她父母来说——让她存活下去的意义是这样她可以为家庭做出贡献……她可以让弟弟的生活变得更轻松,更好,在弟弟出身以后,他们对她好了一些,因为她不再是阻碍了,恰恰相反,她会是将来照顾弟弟的人选,所以他们应该对她好一些,他们甚至准备让她上完高中,尽管这对家庭经济来说会是个负担——每年上百元的学费足够为弟弟买一辆小自行车了。不过,上完高中的女孩更吃香,而且她还长得很漂亮,这足够换来更多的聘礼——她的父母是很深谋远虑的,他们也把这些考虑表达得非常清楚,她一个人坐上回家的长途汽车,本来预定要陪同的母亲没有去,因为弟弟忽然感冒,需要人的照顾,而她就把这些话浓缩在了上车前的五分钟,所有的强调都只有一个意思:家庭为你付出非常多,你需要回报家庭,你需要承担你的责任,照顾弟弟,为弟弟的将来积攒财富,而这是你能继续接受教育的代价。而当我……当她坐上那辆车,看到母亲的面孔从车窗中远去的时候,她哭了起来,那是她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不是因为她离开家了,不,完全不是,而是她意识到自己虽然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但完全没有离开自己的生活,她永远也没有希望逃离这样的生活……她愿意付出一切,她甚至希望在这辆车上有人能把她带走,希望到了目的地以后没有人前来接待,但她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会回到老家,读完高中,然后在父母的安排下找一份工作,嫁一个人,用聘礼为弟弟的将来添砖加瓦,这就是她的未来,她找不到任何一种办法逃脱,她甚至无法参加高考,因为她在法律上是个残疾人,有这张一级残疾证,她不可能被大学录取……那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你能想象吗?一个女人最低潮的时刻出现在她的12岁,听起来这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珍妮笑了起来,她摊了摊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也许你从来没有想过世上有很多人是这样生活的——不过,总之,这就是她的童年,一个悲剧、沉闷而绝望的故事,能让你的烦恼相形失色许多,是吗?——的确,仅仅是这么回顾一次,你都能发现这对于她的感情生活确实会有影响……” 她不想说自己是个很愚笨的人,或是太高估玛姬,不过珍妮不得不承认,起码对她来说,心理咨询相当奏效,在玛姬布置作业之前,她还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她早就把往事甩在身后了,然而这一番诉说之后,她真的感觉自己又轻松了许多——可能这就是玛姬一直在强调的,能说出来也是治疗的一步。而听过了切萨雷的故事,她也忍不住反观自己:这一切是否并没有真的过去?童年的一切是不是还在影响着她,她是不是和切萨雷一样,从来没有成功地建筑起感受-回馈爱的机制,就像是切萨雷和莉莉安的关系最终走入歧途一样,她和克里斯之间是不是从来没有过正常的互动?她的残缺是不是在无意间伤害到了无辜的克里斯? 在自己的思绪中沉浸了好一会,她才留意到切萨雷并没有挪动,而且显然依然在盯着她看,仿佛对话并没有结束,这让她有些发窘,但也忍不住有些好笑,“what?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直接开口。” “故事说完了?”切萨雷并没有对整个故事做任何评价,而是有些不满地问——看过那么多剧本,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投入地进入了故事中。 “起码童年已经说完了——不要用这个表情看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嗯……这女孩最后真的根据父母的安排嫁人了吗——这一点显然相当重要。” “为什么?” “因为感觉上她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受过大学教育,而且她也不像是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