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处的世界

    不知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还是别的原因,这次进时空缝隙的岚知并没有被空间乱流的剧烈撕扯力弄昏，只是稍微有点不适地被空间激流推动，朝着不知名的方向靠近。

    等到适应高速移动与失重的感觉，她立即转头张望,首先映入视线的是一层闪烁着淡金色光点的结界，隐隐与悬在空中的、彭格列指环上的火焰共鸣。

    绚丽炫目的火焰，让她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还好吗？”

    熟悉的关切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上方的明暖棕瞳。

    “不要担心，他们一定不会有事。以……古里先生对规则的把握,他们一定有全身而退的办法。”

    “……”就算理智上想要这么说服自己，不断强调“就算留下也只是拖后腿，被送走才是最好的选择”，“自家老爹老哥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可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被家人强制送离，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抗议，这种感觉真心糟透了！

    “如果不甘的话，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吧。”近在咫尺的声音褪去了最初的犹豫，坚定和缓，如同最牢固的护盾，让人想要相信，想要毫无顾忌地伸手握住那份信念，想要变得无畏而勇敢，“足够强大，才能守护；拥有力量，才能并肩作战……若不想品味无能为力，就只能不断让自己变得更强……”

    岚知怔怔地睁大眼，凝望占据了全部视线的棕色眼瞳。

    仿佛有什么意志，在通过那双倒映金红光泽的眼眸，一寸寸地流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而在这坚定的、温柔的、决绝的双眸深处，更藏着一些让人无法探查、却沸反盈天的压抑与激烈，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劝诫她的箴言，而是切肤刮骨、应谶于他己身的咒缚。

    察觉到这一点的刹那，她仿若从四面八方听到无数声音，所有熟悉的、相同的声音构建着让她心颤的城墙，所有感官都似在一瞬间剥离，被卷入那永无止境的嘶哑呼喊。

    “纲吉君……！”

    “岚……？岚！”

    岚知回过神，望见眼前之人满是忧心焦虑的目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抱歉……刚刚有点走神了……”

    “没事就……”好，泽田松了口气，刚想绽开一个温暖的微笑，还没付诸实践就被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纲吉君……你头上着火了。”

    “……”泽田唇角的弧度一僵，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常态，“这是超死气化……一种战斗模式，和点燃指环作战有共通的地方……岚也知道点燃指环的原理吧？”

    “嗯……”死气之焰她是知道的，英灵泽田使用的也是这样的力量，战斗的时候额际也会燃起一团橙色的火焰。她其实并不奇怪这个，只是想找个话题岔开刚才那令人压抑的感觉，也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反常，“我知道。点燃指环的，是怒气嘛。”

    “……”泽田若无其事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这是云雀前辈说的吧？快忘掉。”

    接着就“怎样点燃指环”的话题，泽田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讲解，岚知这才知道点燃指环是靠个人意志与坚定的信念，并不是云雀恭弥所说的怒气……当然大概或许怒气也算意志的一种？

    虽然对答案有些囧囧无言，但经这么一打岔，之前的难受不自在感总算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不过……先前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仍然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

    她悄悄侧眸看了泽田纲吉一眼，眼中渐渐浮现一层与原本的笑意不符的忧虑。

    她很确定先前听到的声音潮汐都是纲吉君的声音，而依据以往的经验，她所听到的“幻听”多半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纲吉君会……

    不等她深究，从令咒纹路传来的联系打断了她的思路。

    “……都也在附近。”感受到自家英灵的气息，她不由精神一振。

    “都……是白兰口中提到过的英灵吗？”

    “嗯，她是我的朋友，也是英灵……说是英灵其实也只是英灵的分.身投影，可以理解为‘契约伙伴’差不多的存在……至于英灵，好像是人类强者死后与世界契约……大概有点像剑灵物灵之类的半生体？”

    “英灵……”泽田纲吉目光微动，似乎在权衡什么，“那位英灵朋友大概多久能到？”

    “从距离上看……差不多一分钟吧。”

    蓦地，她意识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十年火箭筒的时效不是五分钟么，纲吉君你怎么……”

    从交换到现在所耗费的时间绝对不止五分钟，为什么十年后的纲吉君没有和十年前的交换回来？

    “大概因为这里是世界的断层，在时空缝隙中，所有的时间流速都是相对静止的。”

    “是这样……”

    “前面那个光点就是我们土生土长的世界，你看，我们身边的‘气’全部指向那个地方，这是规则的吸引力。”

    “原来如此，”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岚知倍感新奇，但看着越来越近的世界，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然席卷全身，让她有些透不过气，“一进入那个世界……纲吉君就会和十年前的纲吉君交换回来吧？”

    “是啊。”耳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噙着温柔的笑意，将她莫名生出的离愁别绪冲淡得一干二净，“所以在分别之前，岚可以再抱我一下吗？‘友情’的拥抱。”

    “诶？”

    “可以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鼻尖，不期然地将她的脸颊烫红。

    太、太犯规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迷人……这句话也该改一改了吧。

    不过是十年的差别，明明脸部五官的差别也不算大……怎么就成长得这么犯规了！

    ……不自己在纠结些什么啊，长得好的男人又不是没见过，论皮相迪诺和云雀魔头还更胜一筹，见到十年后的云雀魔头她不也淡定地打招呼了，现在不就是和发小的未来版告个别嘛，凭他们哥俩好的关系离别前抱一下也是应该的……不就是变帅变成熟变得有魅力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未来也一定是个美人。

    厚脸皮地小小自恋了下，总算是将莫名生出的紧张与局促打消。

    “那么，纲吉君，”她故作坦然地张开双手，笑意盈然地直视对方，“未来见哦。”

    “……”

    没得到回应，以为对方没听懂的她又解释了一句。

    “等我长大十岁，不就可以和这个时候的纲吉君见面了——”岚知脸上的笑渐渐停了下来，“我是这个意思……”有哪里不对吗？为什么纲吉君……会露出这样奇怪的表情呢？

    “说的…是呢……”泽田纲吉牵起唇角，重新展开温暖而让人安心的笑，“一定……会再见的。”

    盯着泽田明暖澄澈的眼睛许久，确认的确没什么异样，她才半信半疑地放下心，任凭对方将她揽入怀中。

    “再见，纲吉君……”

    耳边的声音依旧是和缓的，让人难过不起来的温柔：“嗯，再见……”

    被按住后脑勺的岚知无法抬头，只能艰难地抬眼，勉强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一如他的声音，只是单纯的道别，很快就会再见的暂别，没有任何的悲伤与难过。

    她大概永远不会看到，此时此刻藏在他半垂着的眼帘下的真正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松开了她。

    “你的英灵朋友应该快到了，我们去世界的边缘等她。”

    “嗯。”

    他们继续往目标世界的方向靠近，在距世界只剩一百米的时候，泽田纲吉忽然蹙眉，制止了她前行的脚步：“先等等。”

    空间的流动变得有些诡异，不多时，一只一尺余长、通身金黄的东西从代表世界的光点蹿出，猛地扑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小阿比斯喵你跑到哪里去了喵本喵找得你好辛苦啊！”

    “小加！”岚知正要惊喜地上前，身侧却有一只手将她用力地往后推，同时从上方传来前所未有的凌厉呵斥。

    “别上去！”

    熟悉的声音与不熟悉的语气让她一滞，短暂失神间，身旁之人早已疾速上前，目标直指……小加？

    眼见泽田纲吉一把扼住黄色狸猫的咽喉，五指毫无迟疑地收紧，岚知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制止：“等等纲吉君，它不是什么危险生物，它是——”

    “别说了，岚……”泽田纲吉无悲无喜的棕瞳中一片沉冷，却透着决绝的憎意与杀意，“我知道它是什么，所以才必须杀死它。”

    “什……”岚知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知道它是什么……所以要杀死……这是什么意思？

    “喵！你这莫名其妙的人类快放开本喵！再不放手本喵不客气了！”狸猫身上浮起无色结界，牢牢扛着泽田的握力；同时它的四肢胡乱舞动，试图去挠这个想掐死他的人类，可即便它锋利的爪子割破那人类的手腕，那人类的手也没有半点松开，甚至连颤抖都不曾有，反而扣得更紧。

    “X Burner——”

    “你要做什么喵！”

    “等……等一下！”惊疑不定之中，不明真相的岚知还是忍不住出声制止。

    虽然不知道十年后的泽田纲吉为什么要杀小加……可是，在她心里，她已经将帮过她几次忙的小加当做同伴，要她糊里糊涂地坐视它死去……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就算是罪大恶极，也要告诉她罪名吧？

    何况，她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它……

    “纲吉君，请给我一个理由——”

    她的声音猛然窒塞，卡在陡然发酸的咽喉部位。

    直到泽田刚刚回过头的瞬间，她才看清他沉然幽邃的双眼，然后，忽然就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什么啊……这眼神……

    为什么……

    “我明白了……”她艰难地咬了咬唇，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我相信纲吉君的决定。”

    她隐隐感应到志波都已快抵达她所在的地方，可此刻的她分不出精力去探知后者的具体方位，只是茫然地低着头，凌乱地回忆刚才所看见的一切。

    如果没有看错……刚才那让她心悸的眼神的确是……

    “退后！”

    岚知一惊，下意识地遵从声音的指示退了几步，躲过从眼前穿过的长刀。

    眼见额前扬起的刘海被削断数厘，岚知后背的冷汗唰唰直冒。

    “什——”岚知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瞪着前方，“都……”

    全身被不祥的黑色烟雾缭绕的英灵，高举着手中的武士刀。

    「狂化……彻底丧失理智……」

    「受Berserker（狂战士）职阶的影响，我或许也会有那么一天……Master，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请您用令咒……」

    「——杀死我！」

    “都……Berserker！”

    怎么可能……就算是彻底失去理智的Berserker，也从未听过他会主动伤害其契约者……

    等一等，市丸银在和白兰对峙的时候好像说过，这个世界不存在圣杯规则，Master对Servant（英灵们）没有绝对的约束力……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昂着头，在冰冷光滑的刀片中看见自己惨白的侧脸。

    “给我住手！志波都——！”

    最后半枚令咒蜿蜒出一道妖冶的红纹，无声无息地化作契约之力消失。

    可是上方的刀，仍然落了下来。

    在刀即将刺中她的瞬间，一股巨力摁着她往旁边翻滚了两圈，带着她滚进距离最近的一个世界。

    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的那人不让她抬头，只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口，一字一句，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我走了，你要小心……绝对……不要相信那只猫。

    “我会在未来等着你，一直一直等着……所以说好了，岚，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什么？

    一阵粉红色的烟雾弥漫，桎梏着她的怀抱骤然消失。

    “纲吉君！”

    她下意识地一抓，却只抓到一只比意想中要纤细很多的手。

    与她一起自由下落的，是刚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回来、此时依然昏迷不醒的10-泽田纲吉。

    作者有话要说：总之……你们要相信我是亲妈233，真的，看我真诚的大眼。

    我又作死地埋暗线和伏笔了……不知道以后还记不记得解开【喂

    今天被小黑屋锁了几个小时，相爱相杀了一下午，先去吃饭，回来再看看有什么不通顺需要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