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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爱如深渊(完结章)

    番外 爱如深渊

    周麓挽着闺蜜的手,青春靓丽的脸上总是笑着笑着又莫名染上些许愁绪。闺蜜拉着她到处逛,嘴里咀嚼的零食咔嚓咔嚓的响,知道她在想什么,模糊的话云雾一样飘散在空气里。

    "还没联系你……"

    "忘了吧……"

    也不是忘不了,虽然做了结婚的约定,几个月不见,冲动的激情就已经减退了,没有嘴上那么在乎。

    周麓只是有点不甘心,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不再联系了。

    她们在商场找了一个甜品店歇脚,坐在靠窗的地方,透明的玻璃清晰无比,透出窗外的人和景,自己虚幻的影子也与他人映在一起。

    周麓一边听闺蜜叽叽喳喳天南海北地吹水,一边吃着东西看一看窗外,眼中突然掠过的身影让她想到了苏放,那个一直被她注视了背影的人。

    她骤然贴近了玻璃,开始观察那个背影很像苏放的人。

    外面就近有一个开放式下午茶,那人靠坐在藤椅上披着空荡的大衣,明明看起来是高挑的身形,却像是什么外套都空空的。看得出来他很怕冷,即使在室内也捆上几圈围巾,几乎整个后脑勺都包进去了,只能望见头顶细软的发丝。

    那人微微侧头,线条从光洁的额头顺下去,眉形细长拉过眼尾,长卷迷蒙的眼睫倦怠垂下,显得轻挑的眼角慵懒又朦胧,不过是懒懒地眨眼却有种莫名的风情引人瞩目。

    周麓有些不确定,还要继续看下去,剩下的部分却全都被围巾挡住了。她的手指像她一样躁动,把盘子里小块的慕斯碾得稀碎。

    她实在是看得过于久和专注了,闺蜜早就停下来跟随她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好漂亮的女人!"闺蜜嘴唇微张,语气掩盖不住的惊异,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欣赏,"只露半张脸我就忍不住把眼珠子挂在她脸上。"

    她转过头,笑眯眯地逗弄着周麓:"原来我们麓麓是在看漂亮姐姐,还以为你看哪个大猪蹄子呢。"

    周麓一愣,脑筋没转过来:"漂亮姐姐?"

    她回看过去,终于褪去了惊鸿一瞥的下意识印象,仔细去分辨那人。

    中长的发丝被围在围巾里,从背后看过去就像微长的短发,实际上比那还要长上许多。侧过的身体肚子弧度异常,应该是怀孕了,藤椅下是四根光溜溜的椅子腿,并不阻挡视线,往下看过去,就是一双穿着黑色保暖长袜的腿并拢斜搭着,轮廓漂亮得不可思议,周麓相信即使是随意走在街上,也会有无数人为了看这样一双腿驻足停留。

    是一个上半张脸长得很像苏放的女人,连背影都巧合的像。

    周麓失落的低头,只觉得自己还是忘不了苏放,想得实在太多,女人和男人都分不清了,稍微有点像就抱有希望。

    再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停在那里,弯下自己的脊背去扶那漂亮的女人,女人撑着那坚实的手臂迟缓起身,依赖顺从地挂在男人臂弯里,任由男人用手掌去抚摸她的孕肚,靡丽的眉眼弯弯,却是略带羞赧的笑意,冲淡了五官中的馥郁色香,竟然显得有些纯质天然,宛如洁白的玫瑰般清艳。

    真像啊。

    真像苏放,无论是单薄的背影、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笑起来眼角晕起的绯红,都很像。就连这漂亮的女人身边的丈夫,都让周麓觉得熟悉。

    她这样说了,闺蜜咬着吃甜品的勺子,苦恼地想,最后实在懒得去思考这问题的答案。

    "就像你觉得你做过了一场梦,只是自己不记得了,却会在现实中的某一刻觉得,这个场景你肯定梦到过。"

    那个位置空了,周麓放空片刻,终于不去想了:"应该是哦。"

    真像苏放,让她像是在做梦一样。

    然后梦就会醒。

    苏放的孩子出生了,是个有些瘦小体弱的男孩,母体器官的缺陷终究留下了后遗症,赵持抱着苏放安慰了许久许久。

    赵持总算托到关系,能帮苏放改了身份年龄和性别了,这意味着他们能正式结为法律上的夫妻,而不止是两家人心里有数,只在名义上的夫妻,能让这个孩子顺利登上赵持的户口。

    虽然很难,但男性之间不是不能结婚,孩子也可以当做是这次婚姻之前的遗留,其实苏放只需要改改年龄就可以了,苏放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况且如果真的把性别身份都改了,他以后该怎么才能重新回到学校呢,苏放不懂也不知道。

    但赵持坚持让苏放改变主意,当他那么诚恳地握住苏放的手说:"小放,就让我做他真正的父亲吧,他是你生下来的孩子,我会爱他如同爱你,不希望他以后总是问自己的爸爸在哪里,那样会伤害他。"

    孩子的父亲一直是苏放心里的刺,苏放被赵持紧握的手一僵。

    可恨的是,从苏放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的那天起,这个人就真的泡影般消散了,如果不是苏放怀孕,被陪同他的赵持表白并接纳,一切都像噩梦,只等他什么时候真正在永夜里苏醒。

    "行吗?"

    赵持是如此的情真意切,坐在床边用专注深情的眼睛望着苏放,目光虔诚的近乎卑微,仿佛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指望了。

    苏放躺在病床上鼻头一酸,逃避似的侧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婴儿床上。

    没必要这样的,他心中酸涩,几乎要哭出来,满心满眼都是对赵持的歉疚。

    那个孩子还呆在保温箱里,苏放对他没有几分爱意,或许温软的天性和本能让他有一些疼惜,更多的还是责怪是憎恨。如果不是医生对苏放说打掉孩子他九成会死,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是后果太惨烈,打掉孩子,再等苏放成年将性别彻底矫正过来,一切的肮脏都可以被丢弃无视。

    有时候苏放会忍不住悲观地想,赵持怎么能够忍受,一个被陌生人肏怀孕的双性人,一个心爱之人和别人留下的孩子,或许赵持得到了一些东西,要付出的却太多了。如果以后赵持忍不了了,他又能到哪里去逃避。

    苏放从不提起,赵持也像是没有发现。他终日被愧疚忧惧包围,赵持对他越好,表现的越爱他,对那件事越不在意,苏放内心的责问就令他自己越痛苦。

    "我爱你"

    "没关系"

    "我请求你"

    "请你也爱我吧"

    一句一句呢喃的爱语把苏放钉在原地,敲打拷问他的心,没有语气中的温柔小意,仿佛全身爬满遍布荆棘的蔷薇,有的不止是象征着美丽爱情的花朵,还有紧缚的藤蔓和伤人的尖刺。

    只有在他开始回应这份爱,去靠近枝丫上的蔷薇时,才得以喘息,才能忘了心灵上的苦痛。

    苏放学着去爱赵持,将其当做自己的救赎和补偿。

    见苏放久久不答,赵持垂首,过了一会他抬头,眼镜框上蒙了一层雾气。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的意愿没有什么要紧,"他抚抚苏放的发丝,装作不在意地露出微笑,声音很是平静,"我出去一下。"

    说罢,他站起身。

    苏放的心绞成一团,他紧紧抓住赵持的手,有些崩溃。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崩溃,却已经开始崩溃了。

    他浑身颤抖的,近乎绝望的拉住赵持,他仰望着这个男人,身体笼罩在赵持的影子里,心中没由来的充满了恐惧。

    苏放说:"我答应你,别走。"

    "持哥别走,我好害怕……"

    他躺在床上,血色清减的脸庞脆弱而美丽,清凌凌的眼瞳盈着泪,睫毛一扇就要落下来,赵持心中一疼又遂了愿,顿时坐了回来,把苏放输着液体的手握回掌心,麻药过去后挥之不去的阵痛令其手心冒着虚汗。

    赵持拿衣袖给他擦净了汗,打开苏放握紧的手指根根啄吻:"抱歉,我不该逼你,刚才的话你不要当真,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苏放竟悲戚起来,忍不住责怪赵持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似哭似笑,眼皮一眨泪珠滚落,在面上留下一道水痕,他的手搭在赵持掌心进退不得,像极了现在的处境。

    终于,苏放心中的某些东西彻底放弃了,他勉力挂上笑容:"持哥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刚才说的事我全都答应你。"

    "这都是真的。"

    他止不住地颤抖,迎着赵持满是感动的眼神,一切都好像虚幻起来。

    男孩的名字听了赵持的意见,取做赵渊,赵持说,希望这个孩子如海如渊,胸襟宽广知识渊博。

    这个孩子身体一直有些孱弱,每隔一段时间赵持就会带他去医院检查。今天赵渊身体不舒服,赵持又带着他去了医院,这像是很日常的活动了。

    尽管并不美妙。

    苏放很少出门,一般不参与这张活动。他不说原因,心里还是有一层阴影的,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因素。现在在家里最常做的事就是画画,不常晒太阳的肌肤更加苍白,身体似乎在16岁那年停止了生长,他像一朵独属于赵持的花,沉静又美丽,无声的长在赵持的领地,只为一个人开放。

    赵持把赵渊的安全带系好,揉揉儿子软嫩虚弱的小脸,把手里的化验单折好放进车里的抽屉。

    赵渊仰头看着高大的父亲,他肖似其母,用这张和苏放相似的脸看着赵持时,总会令男人锋利的面目变得温柔如水。

    "爸爸,你知道我是什么血型吗?"他眨眨眼,乖乖巧巧又充满好奇。

    他的父亲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吟片刻:"让爸爸想一下,我们渊渊是ab型,很厉害的。"

    "真的吗!"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略带病气的脸也有了光彩。

    赵持看着这双像极了苏放的眼睛,内心甜蜜,十二分的耐心:"真的。"

    一回家这个在医院受过苦的孩子就委屈巴巴地冲进书房,一下扑到苏放身上,苏放有些无奈,还是把这个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桌上的画被一笔横穿了所有线条,挽救无望。

    "怎么啦?"他长长的头发束成一把垂在背后,柔软了眉目。

    赵渊举起被针扎过的手臂:"妈妈,痛!"

    苏放看着他胳膊上青紫一片,也有些心疼,安慰似的给他吹起,轻缓的气流将皮肤吹得痒痒的,赵渊在苏放怀里咯咯的笑。不一会,不知道这个小鬼头又怎么了,他抬起头,有些骄傲的说——

    "我是ab型的!爸爸说我可厉害了!"

    苏放微微一愣,不止怎么想到赵持告诉自己,他是b型血。他的笑容突然减淡,变得有些勉强,又不晓得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了。

    在苏放的表情变得更冷淡之前,赵持靠在门边不知听了这对母子的对话多久,轻轻敲敲门框,把苏放引回神,他嘴角勾起:"小放,渊渊,出来吃东西了。"

    他对着苏放时总是充满柔情,轻笑:"是你最爱吃的东西。"

    苏放收拾起心情,把赵渊放下来:"渊渊走,我们去吃饭啦。"

    等他们二人都离开了书房,落在后面的赵持看了看苏放搁置在桌上的画,是苏放高中时校门口梧桐树排成的林荫道,他呲笑一声,把这张作废的画塞到垃圾桶里,然后关上房门。

    其实,赵渊的鼻梁长得倒挺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