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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试炼 2

    “很抱歉把你吵醒了。”

    希尔洛抓住他肌肉隆起的上臂稳定身体,不动声色隔开对方想把自己往胸膛拽的趋势,坐在了隔壁的座位上,啪嗒系上安全带,在昏暗的机舱中瞥了一眼雌虫的轮廓,说道:“你的语气中可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对方笑了,但希尔洛并不想让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雄子向窗外望着,想以此分散注意力。湿漉漉的裤腿紧紧贴在小腿上,先前右小腿失去了知觉,黏腻湿冷的感觉集中在左腿,放大了不适的感觉,他逼迫自己尽力不要去挖掘回忆。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首都星过来只要两个多小时,可他不觉得阿内克索能清闲到挤出时间。

    来到联邦的三个星期,他和阿内克索各自住在军部的宿舍里。为了掩人耳目,他明令禁止阿内克索在虫员混杂的军部当众表现出亲近。寂寞的雌虫偶尔深夜抹黑探进校级住宿区,像在基地那会一样,利用权限偷偷摸摸进出他的套间。

    雌虫有时候乘着夜露而来,浑身都散发着被冷汗泡湿的味道,会钻进套间窄小的淋浴间匆忙冲洗,再顶着湿乎乎的黑发,搬了把椅子,安静坐在床边,凝视着被他吵醒的雄子再次入眠。

    希尔洛知道他是从何处而来,又是因何事而去。秘密会审他旁观的次数也不少,关联证虫的名单里始终没有他的名字,不论是“塞勒斯提亚”,还是“希尔洛”。雌虫在有关他的事上表现出不符合个性的小心谨慎,抹去了他在扇区基地的所有活动记录,将他作为新兵征召入伍。

    雌虫在希尔洛脑中不多的印象和“粗犷”一词关联更深。

    不仅没有得到社会对雌性应有的驯化,军营生活似乎还加深了野性,不考虑出身的话,希尔洛更容易联想到中古纪记载的原始雌性的特征。

    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凭借本能行动,宣泄一切野望。

    他不是理性的载体,而是跟随直觉的兽类。

    更可怕的是,这种毫无逻辑的直觉还相当准确。

    机舱里弥漫着燃料不充分燃烧的难闻气味,空空如也的胃跟随飞行器的摇摆绞紧。希尔洛知道不远处的后排有四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他没有精力分去辨别目光的成分,勉力维持着端正挺拔的坐姿。

    “快到了。”阿内克索忽然低声说。

    希尔洛不确定雌虫是不是说给他听的,但立即,像是要消除他的疑虑似得,雌虫不作声得圈住了他的手腕。

    现在,希尔洛都几乎能肯定,机舱的光线之所以调得这么暗,是为了方便雌虫私下搞小动作不会轻易被下属发现了。

    他思考着怎样在雌虫进一步做出更出格的事前,适当开口“提醒”,粗糙的手掌出乎意料离开了。

    舷窗的光线开始明亮起来,希尔洛看到了不远处的大营。指挥运输机悬停在营地偏西北的方向,希尔洛正在等待降落,身边的雌虫却站起来,同时解开了他的安全带,钢铁一般的手臂扣住他的腰,将他往门口带。

    雌虫一把拉开舱门,咆哮的冷风割在皮肤上,希尔洛有一瞬间以为雌虫要将他扔下去,下意识后退一步,抓住那只手就要卸掉力劲。

    迎着风,雌虫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

    风声呼啸如此猛烈,伴随着引擎声,希尔洛怀疑那声安抚根本是他在疲累中出现的幻觉。

    他拨开额前飞扬的乱发去寻找雌虫的视线,雌虫转身朝后做了个拖拽的动作,继而回过头叮嘱道:“抱着我的脖子,右手搂在这。”雌虫拽着雄子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注视着吹乱的发丝下间或露出的绿眸,将他搂得整只紧贴在自己身上,扬起唇,说道:“抓紧了,我的新兵。”

    雌虫怀抱他向前一纵,利落跃进了天空中,希尔洛觉得自己像是被铁圈锢住了,急速掉落的途中他不得不依照吩咐攀在对方宽实的肉体上。

    目光从雌虫松松缠绕在小臂穿过手心的钢筋绳,移到了那张脸,专注的神情凝聚在硬朗英俊的面容,希尔洛一时间忘记了质问雌虫疯狂的举动,围绕在身边鼓噪的风似乎将什么不该有的情绪灌进了脑子里。

    落地时的惯性太大,雌虫紧攥住绳索,借助阻力放慢速度,稳稳落地。希尔洛抬头看了眼,运输机被他狠狠拽了一把,在空中歪歪扭扭得摆着翅翼。

    “疯子。”希尔洛如此评价道。

    明明有更安全的降落伞,却选择如此危险的方式。

    雌虫不置可否,拍了拍手掌摩擦绳子蹭上的黑灰,说道:“这样更迅速简单。”

    他打得什么主意,希尔洛大概能猜得到,无非是想在雄性面前宣耀一下实力,赢得瞩目——雌性的通病。

    “半夜把我掳来就是想让我陪你体验一次高空降落?”

    阿内克索引导他向林内更隐蔽处走去。

    “我怕雄主想念下奴的服侍,就赶来了。”

    希尔洛跨过两丛挨在一起的荆棘,对雌虫高大的背影说:“你是怕我食言,借机离开。”

    雌虫回头深深望了他一眼,没有确认,也没有否定。

    他们来到了专为视察长官搭建的帐篷里,相比其他军官,阿内克索的临时住所堪称豪华。面积不大,却一应俱全,简易浴室和卧房都有空间隔断保护隐私。

    雌虫在门边扯开塑料包装,掏了瓶水出来扔给希尔洛,他看着雄子拧开瓶盖,控制不住自己大口吞咽清水的样子,不由得提醒:“喝慢点。”

    流光了汗,渴了整整一天的虫根本听不进话,阿内克索果断过去截走了塑料瓶,雄子喘了两口气,伸手想要去抢,雌虫准确接住了朝他愤怒扑过来的年轻雄子,手腕转动,剩下小半瓶的水准确无误丢进了餐食区的垃圾箱里。

    联邦新任元帅看起来实在太不近人情,他控制住希尔洛,略显粗暴得将不断挣扎的虫推进简易淋浴室,放下四面隔水层。

    “混蛋!”雄子咬着牙瞪视着他,吐出的话显得有点有气无力。

    雌虫用长腿挡去他的退路,正试图调试合适的温度,“忍一会,我知道你又渴又饿,我也知道你一定懂得,长时间饥渴后暴饮暴食有多伤身。”阿内克索试了试水温,喷头调成细水流,挂在墙上,手指放在希尔洛满是泥污的训练服领子上,迎着雄性威胁的视线平淡陈述道:“除非你想虚弱病倒,现在就被我带回首都星。”

    雄性拍掉那只手,绿眼睛流露出充分的不悦。阿内克索举起双手后退,以夸张的方式表示他接收到了警告。

    “双手抱头,转身,出去。”迷彩服的前襟拉链滑到胸口,希尔洛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雌性命令道。

    “可以。但是——”隔间的空间如此小,小到雌虫修长的手臂随便一伸就轻易抓住了雄性的衣襟,阿内克索微微屈身,凑近过去,注意到碧色的眼珠在半阖眼皮下迅速转动的情态,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低头飞快啄吻在带有尘土味的嘴唇上,在希尔洛的拳头砸进他腹腔之前松开手灵活退开。

    “但是,不许喝淋浴的水。我会给你准备好食物,你只要干干净净洗好出来就能享受了。”说完,没等雄子回答,阿内克索依样抱头,懒散得走出去,还贴心得为他拉好了浴帘。

    希尔洛当下只能找到一个词形容他——有恃无恐。

    他虽然和雌虫定下了口头约定,但实际上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即使真的有法律效力,也无法牵制住希尔洛的决定。

    他不明白是什么支持着雌虫毫无顾忌得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因为至少在之前,知道他身份的雌性们表面上对他都是谦卑尊从的。他也想象不出即将或者可能到来的婚后生活是什么样子,其实说实在的,他对这只雌虫的了解基本止步于肉体之上。

    对了,还有他那股子痴狂的热忱,在他看来没有由来,也缺少足够的依据。

    认识半年都不到,他对阿内克索的了解甚至还不如对以前寝宫里一个端茶的侍从,就要如此把他当做伴侣过日子了?

    他也还没想好究竟用什么名分给雌虫比较合适。

    从各方各面来说,都过于草率了。

    希尔洛习惯在洗澡时发出一些思考,当他擦着头发,身穿雌虫放在淋浴间口的纯棉睡衣走出来,阿内克索还不知道他未来的雄主内心经过了好一番动摇。

    “不是我的尺码。”希尔洛指的是睡衣。

    “没错,因为是我的尺码。”阿内克索找出吹风机,替他迅速将湿发收拾好,他揉着手指间跃动的褐发,欣赏着它们朝着一个方向微微弯蜷的形态。“来不及去你的住处取了,就在办公室拿了一套备用的。”

    希尔洛在他侍弄的间刻已经坐下享用他的午饭加晚饭了。雌虫准备的都是容易消化兼具高能量的食物,他喝了口杯中的水,尝出微微甜味,知道那是能量补充剂的味道。

    再过六个半小时,他就要重新回到队伍里参加第二天的测试了。想到这里,他咀嚼食物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决心自己参加测试,是想看看真正的能力上线在哪,和联邦军部的真正战力对比又如何,而他现在在做什么?脱离了测试的大部队,躲进主帅的帐篷里,不仅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还吃上了新兵虫们连味道都闻不到的新鲜食物。

    既然选择不要投机取巧,怎么又能打破规则?

    阿内克索给他的肩膀披上了小毯子,拉开椅子重重坐在他身边,将他的右腿抬放在自己大腿上,捋开裤腿,边仔细检查着小腿,边说:“快些吃吧。”他似乎感应到了雄子的纠结,抬头加了一句:”雄主不吃,我也会逼迫你吃下去的。”

    希尔洛恢复了吞咽的速度。

    “嘶——”

    “这里吗?”雌虫皱着眉头轻轻按了下,从雄子难忍的表情得到了答案。他格外小心得避开了青肿的部位,摇晃着止痛喷雾,打开喷头均匀喷洒在痛处,再用消肿贴敷好,却不愿意替他收起裤腿。

    他的手在光滑匀称的小腿流连抚摸,希尔洛冷下脸,收回腿。

    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希尔洛摊开被子,准备在大帐篷的一角找个位置睡。比起荒星的木板和湿冷单薄的睡袋,这床厚重的军被已经是入睡的理想伴侣。

    然而当他裹进被子里睡下,好不容易在淋浴间积攒的热气又开始逐渐流失身体。他闭着眼睛,听到隔壁的水声停了,有一道脚步声朝他这里靠近。雌虫同样抱着被子和他挤进了小角落,他将自己那床垫在了地面上,掀开雄性被窝的一角,在希尔洛摊开的手心轻轻挠了挠,低声说道:“雄主,请允许我和你睡在一起。”

    希尔洛没有继续装睡,睁开眼睛,却没有动。

    阿内克索笑了,那是符合他年龄的宽厚笑容,他躺下,连被子带虫一起拖进了自己怀里,钻进被窝里主动和雄性发冷的躯体贴在一起,用自己温暖希尔洛。

    希尔洛感受到雌虫喷在自己颈侧的呼吸,发烫的胸膛抵在他的背心,一股热流源源不断从SSS级雌虫的肉体传导过来。雄子听到他说:“其实您可以更亲近我一些的。”

    希尔洛不想回答他。他将注意转移到了帐篷外面,淅索的风声让他想起了荒星度过的日子。但他直觉那些日子和现在大有不同了,究竟是哪方面不同?大概是……身边不会那么冷了吧。

    阿内克索试探着将手臂环在他腰上,借力更贴近了些,希尔洛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雌虫察觉出来,没有进一步妄动,问道:“怎么了?碰到哪里痛了?”他说着就要坐起来检查。

    “不是。”在漫长的沉默后,出了浴室后希尔洛第一次开口回应,“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为什么奇怪?”

    “睡在一起,很奇怪。”

    阿内克索重新将他搂进怀中,贴着他的耳朵,了然得笑道:“因为我们今天没有做就睡了吧。雄主想做了吗?”

    就好像笼罩在眼前的泡沫罩被戳破了,希尔洛恍然懂了怪异的来源。他硬下声音,坚决道:“想都别想。”昨天才看过雌虫本周的检测报告,孕腔的修复还在进行中,雌虫只是普通活动没有大碍了。

    想到这里,脑中突然浮现出了雌虫抱着他只借助一根绳索潇洒跳机的场景,希尔洛转身和雌虫面对面,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中观察出一点身体变化的端倪,却猝不及防被雌虫抱紧。

    阿内克索的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里,雌虫似乎在努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不要紊乱。

    希尔洛不确定得抓住了对方的手,下一步如何做,他却不太清楚了。面对一个痴爱自己的雌性,他有足够的反面驱赶经验,却没有丝毫的正面应对经验。

    “为什么会过来找我,嗯,为什么?”希尔洛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雌虫沉默了良久,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回答希尔洛的问题。他紧张得吞咽着唾液,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流露出一闪即逝的不安稳,被希尔洛敏锐捕捉到了。希尔洛莫名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既为阿内克索在他面前不经意露出坚强外表下的缺口而发生兴趣,也为自己能轻易戳中雌虫的内心而小小雀跃。

    一种他不会承认的雀跃。

    “希尔洛,我可能做不好雄虫会喜欢的那种雌虫。”阿内克索以低沉缓慢的调子作为开场,复而稍稍提高了音调,像是要努力说服自己和雄子一样:“但我也有那类受雄性喜欢的雌虫绝对做不到的能力,我觉得你一定会需要的能力。”

    “希尔洛,你不该因为容貌而被埋没。我可以尊重,并全力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和行动,但同时我也会履行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

    阿内克索退出他的肩窝,和他的雄性对视着,珍重得说:“对你的看护与关爱责任。”

    希尔洛没有回应那句话,他在真正入睡前,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该把考虑雌虫名分等级的事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