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等丁香花再开的时候,去看看春天吧。 第一次说我喜欢你,正值花开时节。 在钟楼沉闷的岁月钟声里,季雨泽站在那春天的繁花下,和写字楼里的沈一凡相望。 风卷起老槐树的花骨朵儿,落在季雨泽肩头,明明是隔空相望,可沈一凡还是瞧见了,季雨泽满眼爱慕的星河。 他冲自己笑起来的时候,霎时间世间万籁俱寂,繁花黯然失色,沈一凡只想携着天地间所有的美好奔向他。 季雨泽的消息在手机上闪烁着,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当沈一凡看到这条短信时,风吹起季雨泽的衣角,吹散周围的喧嚣,他弹奏着爱情曲,一步步走向自己。 那一刻,“我愿意”真的要比“我爱你”来的动听。 *** 季雨泽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带着回家都晚了些。沈一凡明着不说,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小动作。 一周后,沈一凡实在忍不住了,被子往客厅一丢,枕头往季雨泽怀里一塞,“啪”地关上卧室门。任凭季雨泽鬼哭狼嚎也不心软。 季雨泽当晚是和家里的小乌龟共度良宵的。 被这么一折腾后,季雨泽加快了动作,第二天,赶在沈一凡下班前一秒打了电话。 沈一凡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老婆——”季雨泽声音拐了几个调,软的像浸了糖果,一下就把沈一凡心里的火灭了,“我来接你了,快下楼。” 沈一凡穿外套的手一顿,平常这个点,季雨泽都在家做饭的。 “今天想出去吃吗?” “你下来就知道了。” 外面唯有路灯闪耀,橘黄色的灯光装设着它们,像一朵朵巨大的蒲公英,沈一凡推开玻璃门一步步走下台阶,就见季雨泽穿着自己买的那件深蓝色大衣在等待。他身上淡然的气息,融入了安静的雪景,变得很耀眼,自己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季雨泽冲沈一凡伸出手,两手相握。 云彩兜不住的月光倾泻而下,银灿灿的背景里,就像,小骑士驾着马车来接小王子。 *** 开车穿梭在城市,路边灯光照进车内,橘黄色暖洋洋的。街头巷子里有人骑车卖麻球,甜味好似在隔着玻璃都能闻到。 季雨泽放慢车速,伸出手随便调了一个电台,里面主持人用温和的声音念着的经典台词,“有的人肤浅,有的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不过有时候,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烂的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季雨泽憨笑一声,这是自己在大学第一次给沈一凡送明信片时,写在背面的话。他一个理科生没有那么多浪漫细胞,跑了一整天的图书馆才敲定了这一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并且还是偷偷塞进沈一凡专业书里的。 送完之后忐忑好久,生怕突兀了,又怕表达不够,思来想去把自己绕晕乎乎的。直到那天晚上收到沈一凡的短信,他激动地把那短短几个字读了好几遍。 ——“斯人如弱水,触及方知柔。” 在那个没有微信的年代,这句话一直是他的QQ签名,现在看看,似乎有点非主流。可当时就是喜欢的不行呀。 车子降低点速,季雨泽打动转向灯,开上高架,驶向一段平缓的路。沈一凡往窗外一瞧 忽然觉得这条路熟悉,季雨泽却故意卖关子不说。问多了就用嘴把话堵上。 等车子停在一栋建筑物前,他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母校西门吗?西门直通操场。 他好奇怪,来这干什么?但一转头,哪里还有季雨泽的影子。正准备喊一嗓,就被拦住了,是学校保安。 “沈一凡对吗?” “是。” “请跟我来。” 脚下的雪“咔嚓”响,偶尔能瞧见被薄冰壳冻住的一根枯树杈,夏天跟一道绿色幕布似的满墙爬山虎,冬天它们干掉的褐色枝丫勾住小门的边框,保安抖着钥匙插入锁扣,轻轻一推便开了。 此时风月正好,徐徐温柔。 沈一凡踏上了一段铺满百合花的路。那些粉色,白色,淡黄的花朵,仿佛开在他的脚边,成百上千朵,延伸成一条独有的路。 小王子误入了花海,闯入眼底皆是惊艳。 他感觉自己在一步步走向一个幸福的惊喜。 明明不长的路,却留恋地舍不得走完,等最后一朵花也留在身后,就瞧见一个淡黄色的气球绑在树杈上,上面拴着一张白纸用彩笔写着,“我的公主请走这边”。画了个向左的箭头。 沈一凡好笑地轻轻瞥起眉,然后每走几十米便能看到同样的气球,一直延伸到主席台下的白色线条。 脚下是红色橡胶跑道,雪被清理得很干净,沈一凡站在白线边的一瞬间就想起来,这不就是,那年运动会,一千米的终点线吗。 “砰砰砰——”心跳的好快。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起,季雨泽兴奋的叫嚷透过,“老婆,你准备好了么?” “……你搞了什么啊?” 季雨泽低低笑了声,传过听筒好奇怪,让人耳根酥麻的很。 “你先默数三十秒就知道了。” 那些路过的气球,已经飘悠着飞上天空,如同一个个浪漫的告白。 心口的数字到了二十,沈一凡听着季雨泽那边微粗的喘气声,似心有感应般,转头望去。 “老婆。” “嗯?” 随声而响的,是一段广播,“同学们请注意,男子一千米预决赛即将开始检录,请运动员携带号码牌来主席台。” 沈一凡愣在那里。 “唰——” 一瞬间,好像有人从天上借了银河。操场上的灯亮了,每两个灯柱上,还都绑着一根电线,上面挂着的小灯泡如秋日树杈上的果实一样可爱,又像海浪漫过沙滩一样从远方循序亮起,争先恐后般展示着如钻石般闪耀的美丽,一束束光统统钻进沈一凡的眼睛,投在他脸上是温柔的影子,在光之下,他看见了立在跑道那一头的小小人儿。 季雨泽冲自己挥舞双臂,隔那么远的距离,可却仿佛近在咫尺,鼻尖能嗅到他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如两个人唇鬓厮磨般,诉说着满满的情话。 那一刻,心里被暖成了化雪的春天。 主席台上站着两个同学,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才觉得熟悉,沈一凡恍然醒悟,冲他们挥了挥手。 他们就是当年起哄季雨泽一千米夺冠的同学呀。 其中一人笑道:“请1118号季雨泽同学进入一号跑道,比赛马上开始了。”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和我的老婆说!” 站在那头的季雨泽连蹦带跳,手作喇叭状,冲沈一凡的方向大喊:“老婆。赢得那次的一千米,获得你的采访机会,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那一年,一千米的终点是那条线,如果可以,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那现在,我就要重新跑一次,那终点是你。” “你是我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人,一定是我太混蛋了,所以老天才会选择让我失忆,让我继续好好爱你。”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经偷偷亲你好几次。”季雨泽语气带了点小骄傲,“我是个很普通的人,可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我有时候都会想,你这么好的一朵花,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扎在我这贫瘠的土壤。” “可你后悔也来不及啦,我会给你我最好的水和氧气,我会用尽所有来爱你。” “你是光,那我就是你的影子,追随着你的脚步,无所欲,无所求。” 从眼里划出的液体在脸上留下一道水痕,那一刻,沈一凡好像看到了那一年的盛夏,耳边是桑叶打畔的“沙沙”声,眼里全是季雨泽朝气蓬勃的身影。 他就那样闯入了自己的生命里。就那样带走了自己青春全部的喜欢。 可没等他感动完,就见季雨泽忽然火烧眉毛一样着急起来,冲主席台上的同学喊道:“怎么回事?该放孔明灯了啊?” 他做了两个很毛糙,有点丑的小猫和百合花的孔明灯。 “孔明灯啊——”同学拉长了语气,憋笑一样,“你放雪里,受潮了!放不了了!” 季雨泽顿时跟没了骨头的小狗一样,失落地抓抓头发,“啊”了一声。 “怎么办啊老婆。”季雨泽又像委屈又像撒娇,“我好像又搞砸了……” 沈一凡噗嗤一笑,真的好想抱抱他。 “季雨泽!”同学又开口暗示道:“你再不跑就算弃权了!” “我跑!” 季雨泽咋呼道,向前看去,他心爱的人正在那里冲他张开了双臂。 于是他抿起嘴,笑容比那年七彩虹桥下还要好看,“但是我一千米跑不动了。”他有点难为情,“我就,我就跑个一百米好了。” “老婆——沈一凡——” 他大喊,声音清晰回荡在操场上空。 “我要奔向你啦——” 短短十几秒,沈一凡看到季雨泽越来越近,冲自己笑着,可爱的小虎牙露出尖尖。 时光将两个人镶住,舍不得放手。 与此同时,他在季雨泽冲向自己的最后一米,直接上前跨出一大步,和他拥抱在一起。两个人都想把对方揉进彼此的生命里般用力。 花瓣从空中飞舞,告白戛然而止,黑夜会离去,天又会亮。 远处天将明的时候,想带着心里的人去看日出,看万物苏醒,看小河破冰,看枝叶发芽,看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一直看到太阳西沉,看遍四季朝暮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