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
利星本是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普通帅气,但现在却让长庆帝感觉到一股绝世风姿,勾人魂魄勾得紧,连不看自己的时候都那么有魅力,让人燥热难当。 奔波劳碌,终于见到澍王,澍王一看就是浸淫社会老油条了,千言万语都是“必带圣上还宫”,但看他那张脸就让人怀疑真实性。 关键时刻,河东王这边又突然出问题,肝硬化疾病,躺在床上一日不如一日。 澍王看河东王要死不死的样,也找人卜卦六次,“圣上流落,是否这是老天之意,本王不敢横加干涉?” 澍王的策士谏言,“大王不可妄言!圣上真龙天子,又记挂旧情,连那个不入流的男宠都带在身边,足以说明圣上一片真心,仁义无双,大王何不抓住机会匡扶正道,完成男儿志业!” 用利星当例子,策士也是没辙了,但是逻辑细推没有道理的话,轻而易举就说服了其实没多少墨水智慧的澍王。 在忠臣的混乱努力下,长庆帝终于是兵临京师城下。 如今已经兜兜转转过了快五个月,阔别已久,长庆帝进入京城后,虽然乱军之中,晋王已经死无全尸,但皇帝还是一把御剑继续捅穿了死尸的颜面。 晋王和皇后的稀烂尸首挂在城门,全天下来京城的,不管楚人还是番邦异客,全部亲眼围观血腥场面,不少人吓吐吓噩。 有人只是来京城买个东西、旅个游、探个亲,直接吓得突发心脏病倒在城门口,也是倒霉。 但是长庆帝坚持一定要曝尸十日,令城门恶臭难当,宛如地狱鬼门关。 臣子嗟叹这是昏君暴君所为,但无人敢直言。 京城几乎被重回宝座的长庆帝血洗,他一鼓作气杀了好几个家族全族几千人后,所有家族才缓缓明白,原来长庆帝这是要直接给京城权贵换血。 所有没能帮助落难皇帝的世家,全部都要被杀头灭族。 他们惶恐之中就要谋反,但是长庆帝却又忽然收了青面獠牙,哭得像个仁君,似乎原谅了所有。 臣子们迟疑,见城门尸体过于恐怖,怕自己作妖也沦落如此下场,也就放下兵刃刀马。 利星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已经是长庆帝回宫后的第二个月,利星身体倍棒,干呕都没几次,还是太医看利星吃撑了肚子胀,来给把脉,才偶然发现的。 “怪不得我觉得肚子涨涨的,上完厕所还是很涨...”利星突然就害怕了,想起前皇后那时候的凄惨生育场面,也哆嗦。 太监德福被长庆帝派来亲自督查有没有人敢暗害利星这个新晋的恩贵妃的龙嗣,“呵呵呵,贵妃真是说笑,贵妃都已经是贵妃了,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尊仪称呼吧。” “哦,我还得自称本宫啊.....好尴尬...从来没说过...”利星看门口站的侍从们腿还在打哆嗦,也是叹气,现在全宫的下人包括厨子、太医在内,每天都是好像羊癫疯的状态,不是腿抖,就是手抖。 毕竟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皇帝拖出去五马分尸..... “其实,贵妃要是想称呼什么,奴才们也是欣喜若狂,不敢强迫贵妃您...”大太监德福都怕自己哪天被皇帝宰了,眼看着宫里太监足足一半都凄惨死掉,甚至很多沦为活祭牲品,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太监还活着,不过是长庆帝现在羽翼未丰,没有收拾自己罢了.... 利星也看出来了,尴尬地也不吃花生了:“德福公公,您先走吧,我...本宫觉得现在宫里应该也没人敢谋害皇嗣了哈...” 因为能谋害皇嗣的后妃基本都死光了。 皇后,大部分妃子,全都死掉了。 皇后是咎由自取,但是剩下的人,完全是乱世中的可怜人,他们只不过是在乱宫事件后,没有办法才被晋王凌辱,而且他们也没有本事帮长庆帝重归皇位。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死。 但是,长庆帝找各种理由,就像在清理房间的垃圾一样,随便找个借口就赐死妃嫔,俨然如同前朝暴君衡帝,把杀后妃当成一项日常活动。 长庆帝说,他们不过是那些背叛自己,不管自己让自己等死的世家的孩子,理应和他们的父兄一起在地底相会,“朕让他们一家团聚。” 就连生了孩子的妃子,是皇子母妃的后妃,依然难以幸免。 甚至皇子都不知道怎么就死了俩,一个掉进井里,一个吃东西被噎死,怎么看都是长庆帝干的吧。 嘉妃和德嫔还有少量以前得宠的妃子,还活着,不过长庆帝每晚都来利星这里睡觉,利星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不过,嘉妃也算得偿所愿了吧,不用再苦哈哈地被圣上逼奸了,利星想。 长庆帝对待朝政格外阴沉认真起来,反复修改计划,平衡玩得还是很溜的。 他合纵连横,排兵布阵,先联合五家灭了皇后外戚和晋王,斩草除根,涉案的全部夷九族。 夷九族,父族、母族、妻族全族全部都要死。 然后再挑拨五家,让他们内斗,仅仅5个世家当然不够,长庆帝株连甚广,只要是没帮自己的世家全部难逃一劫。 小火慢炖,温水煮青蛙,慢慢全弄死。 他还邀请大北宗金王来京城参加鸿门宴,大北宗金王出乎意料地没有造反,真的乖乖来了,好像是要现场装忠博取同情,然后现场死了。 大北宗金王的妻、子连带一大堆和长庆帝其实有血缘的外亲戚,很多堂兄堂弟,很多表兄表弟,全在南城楼一字排开,斩首。 长庆帝大规模斩杀亲生的兄弟,大量手动清理皇室成员,也是史书上血腥一笔。 大北宗金王更是独享五马分尸、死后再次剖腹斩首、大肠小肠都拉出来挂城墙十天、剩下的尸体部分剁碎了喂野狗的终极套餐。 长庆帝对大北宗金王这类人的恨意,一点不少于对谋逆晋王那帮人。 住京城的富户穷人不少都出去避难了,“什么时候城墙不挂尸体了,我们再回来吧....好恐怖。” 史书记载,这段时间,京畿地区的尸体堆起来宛如小山,每天京城的护城河都淌着血,九条江水也被带的源源不断都是人的鲜血。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乌鸦和苍蝇围着京城上空飞个不止,马上就要新年了,寒冬时地面却不是雪白的,而是血红的。 虽然大楚国的史书乐意往夸张了写,但长庆帝复辟后,真应了那句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长庆帝渐渐再次展露狼子獠牙,世家们这才缓缓发现,自己以前被长庆帝所欺骗,真以为他宽恕他们了。 但是为时已晚,长庆帝已经杀疯了。 世家与臣子们没有选择像晋王一样谋反,真的不敢,看晋王和外戚大将军一党死的那么惨,太子以前夭折了,那么小的婴儿的尸体都被从坟墓里挖出来穿刺剖腹了,吓死个人。 可见皇帝有多恨啊。 连他以前和前皇后生的孩子都挖出来毁尸。 但臣子们不敢谋反,就只能成为长庆帝「仁杀」阴谋下的待宰羔羊。 那个曾经一有开心的事就大赦天下、总是宽恕周围人,喜欢和稀泥,喜欢让大家坐下来商量,从不用刑虐待下人的温柔皇帝,现在回宫,再也没有大赦天下,反而杀了太多太多的人。 黑云压城,杀人无数。 起初利星觉得这很正常,皇帝也受苦了;后来利星认为帝王都是冷酷,自己不应该过问;到再后来,利星晚上好像都能闻见搂着自己的皇帝双手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直到....长庆帝带怀孕的他去看绞刑现场。 “这个不吓人,朕真想执着利星的手,让利星和朕一起看。” 长庆帝搂着利星,侧头吻他带着男人味儿的发鬓,又亲昵地深吸利星的颈间味道,用一种只对他展露的温和语气说:“利星猜猜,现在被挂在那里、头上套麻袋的死犯是谁?” 利星坐在铺了动物皮毛的椅子上,靠着很松软,但看那个人紧张地蹬着腿,好像充满了绝望,他起了恻隐之心,这又是被圣上迁怒的世家吧,他们只是在京城被晋王控制,就都这么被连累死掉了.... “陛下,我、我猜不出来....” “是陶京道。”长庆帝笑道,“他当日冒犯朕与你,朕就想着朕与此人不共戴天,敢持械对着朕和利星,尤其是觊觎朕的男人,完全是大不敬,死八百次都不够他死的。绞刑算便宜他了。” 皇帝悠哉的笑让利星想起陶父那天早上,很冷的时候陶父还是光着上身负荆请罪,荆条把老人家的背都刺流血了。 那个已经很老的老头儿,为了皇帝,都已经和儿子断绝关系了,那么年迈体衰还做负荆请罪这种丢脸的事,诚恳地双膝跪在地上求皇帝原谅,原来真的只不过是想留儿子一命而已、 利星觉得自己好笨,这时候才彻底看懂。 但是,“陛下,陶大人都已经负荆请罪,还断绝关系、再四请罪了,陛下为什么还要杀陶京道?陶大人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利星惊惶哀伤又着急地说,“陛下还是别杀他了吧...” “你说的对,”长庆帝和利星十指相扣,握住他的手心,“陶家不仅会很伤心,还会怨朕。 但朕现在已经扶持京城新的十大世家,小小一个北部陶家,朕让他们住京里来,正好围堵杀,他们敢谋逆一丝,朕定让他们全家老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陛下,可是陶京道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利星还没说完,就见长庆帝直接命令太监传话,“行刑!” “陛下不....!”利星立刻想求长庆帝,但被皇帝捂住嘴箍到怀里抱着。 长庆帝把利星抱到怀里,死死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循循善诱般,蛊惑地说:“利星,乖利星,朕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蠢? 好好看着,朕是怎么让这些忤逆朕的逆臣乱党死的,不仅你要看,朕还要你肚子里的太子看,一定要他看见这些贼子的下场!他以后也要做一个和朕现在一样的帝王,绝对不能有半分无用的仁慈!” 利星说不出话,他的脸被按的好疼,看见远处绞刑架那里的人仍然是被麻袋套着头,然后陶京道被升得好高,好像要升到天上,似乎有十多米,猛然间——悬着的锁链被放松,被麻袋套头的陶京道从高空直接掉下来,前后左右地摇晃,像坐秋千一样,摆动的时候手脚幅度真的相当诡异吓人。 围观行刑的还有原本是小家族现在飞上枝头的新贵们,都是满头冷汗。 朝廷老臣自然都被血洗过好几次,新的上位的臣子们抓着席子正坐在席子上浑身战栗,打冷战。 而没被大清洗的老派忠臣,以钱聪为首,也只觉触目惊心。 钱聪低叹:“圣上怎么如此,陶家赤胆忠心,乱军丛中成为护送陛下第一人,敢为天下先,其子嗣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圣上只怕寒了天下人的心!” “我也觉得圣上有点过火了,钱兄说会不会是恩贵妃在吹枕边风,妖男祸国,让圣上性情大变?” 几个老臣也偷偷议论,新臣完全都是不敢说话的,也就是这些赤胆老臣接触过以前的长庆帝,还敢吱点声。 钱聪看过去一眼,看不太清圣上和利星的高座什么情况,摇头,“我也是不知有没有贵妃推波助澜的原因。” 此时,长庆帝的手激动地在颤抖,利星的脸能感觉到那只捂着自己嘴的手好像应考科举的举子那么紧张,也好像当初紫禁城乱那天,狗洞前,长庆帝握着自己手的那双手,抖如筛糠。 那时候满天炮火,血尘弥漫,破衣烂衫的长庆帝握着自己的双手,说:“你也走,和朕一起!朕护你周全!” 好像受惊的羊,长庆帝当时虽说这句豪言壮语,但已经泪流满面,十分脆弱,即使被背叛,当时的长庆帝依旧看起来毫无阴戾之色。他只是受了伤,要和利星一起逃走。 那个时候的长庆帝,依然是纯善温柔的化身,被人刺伤了,并不知道要刺回去。 但是现在他变成到处刺人流血的恶剑,御剑锋利寒凉,阴气森森,近我者死,所过之处活人落泪、死人曝尸,世人皆叹大难临头,和暴君简直毫无区别。 这把暴君剑只在一个温柔乡里才会低头,偏偏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男人温柔地抱着这把御剑,御剑就会收敛寒芒,乖乖被抱着,毫无杀气,好像成了一根柴火拐杖。 “当初,利星在河东,抱着朕的御剑送朕,朕在上马车前看到那一幕,你知不知道朕的心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朕当时真的好想哭,朕想,朕真笨,真没用,利星抱着这么富贵装饰的剑,会被打劫的啊。 利星好善良,也不敢杀人性命,朕的御剑也没有恐吓任何凶徒的能力,朕不过是全天下的笑柄,谁看见都要踩一脚朕。” 观刑回宫后,长庆帝在宫里抱着受惊的利星,每说一句就搂得更紧,好像要和他长在一起似的。 长庆帝用温柔入骨的语气说着绵绵情话,仿佛刚才看行刑杀人看到兴奋哆嗦的不是他。 “所以朕当时就下定决心,还是带你一起走,朕死,你也死,朕活,你必活。朕和你不管怎样都在一起,绝对不分开。” 利星被长庆帝狠狠圈在怀里,唇色苍白:“陛下,不要再杀陶家的人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