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心叵测
陶父见陶京道如龟壳一样不听话,看了看手中宝剑。 剑刃映着陶父苍老的脸。 次日,长庆帝搂着年轻鲜嫩的肉体醒来,两眼还散发无智的麻木,突然外面一声吼,利星揉着眼睛在长庆帝怀里被吓醒,微颤一下,靠着皇帝更近了一些。 长庆帝把他当心肝宝贝儿似的紧搂住,利星开口抱怨:“下面、好难受...” 长庆帝就起身掀开他衣服钻低了看,发现他屁眼红红的。 “陛下,下面都肿了吧。”利星抱怨。 长庆帝狡辩:“没肿啊...”死活不承认自己昨晚玩过火了。 俩人还在那里掀着衣摆讨论肿了还是没肿,利星两腿劈开被长庆帝指指点点呢,完全以为刚才那巨吼声是远处的炮仗声,突然又是一声,这回听出来是人声。 长庆帝掀开营帐帘子,睡眼惺忪、一头乱发,眯着眼睛在晨光熹微下往外看:“陶卿,你怎么跪着了?!快快请起!朕不准卿跪!” 陶父光着上身,背着荆条,手里捧着陶京道的一缕断发,叩首。 “陛下,犬子昨日冒犯陛下,竟敢持刀正对龙颜,实在是大不敬。 小人一夜未睡,刚刚已经和犬子断绝父子关系,将他驱赶,这辈子不要回家!希望陛下宽心!” 长庆帝沉默了。 利星第一次真正领会了什么叫真正的忠臣。为了让皇帝别生气,连养大的儿子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觉得,长庆帝虽然昨天很难受,但其实身为皇帝本来就是高贵的,这不是已经来赔罪了嘛。 昨天自己好像和皇帝只有彼此了,好像全世界都不要他们了,但其实是长庆帝自己想太多。 利星并非长庆帝的唯一,以前不可能,之后也不可能吧。 “呵,什么忠臣,不过是怕朕以后兴师问罪的苦肉计罢了。” 车队齐整继续前行的时候,马车里,长庆帝唯有刻骨冷笑。 利星从没见过说话这么尖酸刻薄的长庆帝,也不吱声。 长庆帝也不用他吱声。 长庆帝凝神思考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心里在排兵布阵、谋划将来,好像回到了紫禁城那个万事操心的时期。 但玩男人还是要玩的,利星帮不上他的忙,有时候感觉和长庆帝关系淡了,又会被拧掐一把屁股,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供给长庆帝源源不断的性欲,他把所有精力一下子全部赏赐到利星不堪盛宠的嫩逼上,利星真有点体会到贵妃想拒绝侍寝的感觉。 痛并快乐着。 不过和长庆帝的话说少了时,利星就体会到两者的距离。 长庆帝面无表情时好像生气了,利星吓得赶紧正坐,长庆帝抬头却是一种好像要看穿他的眼神。他张臂抱住利星,闭眼嗅他脖颈的气息,然后说,“叫老公。” “老公....” 利星本以为长庆帝最近总黑着个脸是要嫌自己几句,但他总是出人意料地倾吐温柔的字眼。 利星很困惑,困惑在长庆帝那让人看不懂的脾气里。 “利星继续活着,就有继续跟圣上告状,害我陶家的可能。”陶父对陶海道说,“你找人给你那个不成器二弟送银子的时候,不要被圣上发现。” “圣上真不生气了,爹。”陶海道觉得老爹有点神经。 陶父仍不信。 忠臣的忠,决不能掺杂任何污点,否则下场甚至不如奸臣。 “爹不会打算除掉圣上吧,你为啥这个吓人的表情?”陶海道再看一眼亲爹都要懵逼了。 陶父斥责,“我陶家忠君爱国,怎会大逆不道!不过,不能让那个男宠活着陪圣上回京城。” “爹说什么,儿子照办就是了。” 陶父又找几个他同辈的一起商量,大家一致赞成应该找机会除掉男宠。 “但是现在就让利星死,我们肯定被圣上怀疑,最好是在沂南地界的时候,我们在寻找齐王混乱之中,让利星被山贼之类的掳走,然后偷偷杀了他即可。” 本来陶父是根本看不见利星的,谁知道他二儿子陶京道被美色蛊惑,虽说是他儿子先招惹,但没办法,只有除掉利星了。 利星才是被觊觎沾腥的那个,结果被认为是麻烦要杀掉的还是他。 小人物太容易随随便便不明不白就死了,死的憋屈冤枉,死的毫无价值。 利星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呢,他仰躺着,倒着看马车外的夕阳,一喜,“快要到沂南了,陛下。” “...陛下?” “陛下说话啊。”利星抬起一点头,往长庆帝那边看。 长庆帝也抬起头,眼神倦怠:“嘘,不要吵。” 他说完就继续趴着埋头玩利星的下体,左手滚着龟头打圈,右手掀起粉红的囊袋,头埋得低低的,舔下面一张一合好像会呼吸的穴口。 利星再次平躺下,伸长脖颈看远远的沂江,在天光下是一条锦带般的江水,听江水潺潺。 陶父突然出现在马车外:“陛下,一会儿要坐船渡江了。” 利星赶紧坐起来,手忙脚乱找衣服,长庆帝把自己的龙袍披在利星身上,搂着利星说:“朕不渡江。写信给齐王,让齐王来接朕。” 一代帝王,龙威震慑八方。 长庆帝要逼被动犹豫的齐王做一个抉择,血战在所难免,他不需要优柔寡断的盟友。 长庆帝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齐王,是沂南以东,盘踞在河东的河东王。 河东王是长庆帝自己都搞不清楚哪门子的远房亲戚,来了之后解释说他之前一直在和晋王乱党打游击。 “臣来迟,请陛下责罚!” 河东王以前和先皇吃饭时,被当众添了一碗饭,先皇亲自给他盛的,那是河东王这辈子的高光时刻。 他忘不掉那道光,让他至今仍热泪盈眶。 河东王勤俭克己,军备高效整齐,陶家人护送长庆帝到河东地界,感受到民风与别地大不相同,也算放心。 只是长庆帝和利星寸步不离,他们很难下手把利星这个吹枕边风的祸患给斩草除根。 利星倒是傻乎乎地并不知道自己身在险境,还很无语为啥长庆帝连上厕所都要自己陪他一起。 这无与伦比的圣宠,都要给利星砸晕了。 圣上就这么离不开自己吗....真让人不好意思... 四日后,齐王慢吞吞乌龟爬似的来了,他们皇亲国戚的高贵对话没有利星旁听的份,他只能在晚上的时候等长庆帝回来。 长庆帝告诉利星:“朕要和河东王去游说澍王,凶多吉少。 你明日会被齐王的人带走去沂南下云县,很安全,到了也不要张扬,万事低调,尤其不要和陶家任何人说,懂吗?” 利星的眼皮被他亲得很痒:“那小人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长庆帝漫不经心地说:“可能半年,可能一年吧。” 长庆帝感觉自己的衣襟被揪紧,怀里的男人仰起脸,有些急躁地说:“小人可以陪着陛下,就像以前一样啊。” 以前那么难那么苦不是都挺过来了,现在被重重保护,又是陶家忠臣又是河东王的,为什么陛下却要自己走? 利星对沂南一无所知,他的家乡在淮县,距此地不远不近,他也想家。 长庆帝坚持,无奈也跟他说了:“佳人招贼,自古难防,你就是佳人,陶家怕他们被朕当成贼,所以要灭了你。” 他单手捧起利星的脸,突然一惊:“你怎么这副表情,朕是在保护你。你跟着朕,朕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你很危险。” “陶家真的想杀我吗,陛下...”利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长庆帝第一次对着臣子重重点头。 怀里的男人靠自己更近了,长庆帝听到他说:“那小人去淮县好不好,那是小人的家乡。” “不可!”长庆帝声音沙哑,“那里必有搜罗你的通缉令了....” 有没有,其实还真没有,但长庆帝觉得有——他希望有,小鸟离自己远飞,飞到他自己的故乡老巢,就再也不回来了。 利星在长庆帝怀里缩得更近,要把长庆帝挤到地上了,闭着眼也没什么好说的,已经凌晨,本来就该睡了。长庆帝的呼吸很稳,没有利星自己这么错乱。 不管什么时候,圣上都那么淡定,利星觉得他和圣上之间差一百条沂南江。 他在心里琢磨,白天里笑着边擦剑边和自己说话的陶海道,其实是想用那把剑捅死自己吗? 被背叛的感觉让人很冷。长庆帝摊开手臂没有搂利星,他刻意命令自己离男宠远一点,不过是个男宠,以前在宫里甚至记不住的人,现在也不能扰乱自己心神。 长庆帝本以为自己可以无所谓,抱着他也就是像抱个暖床工具,但现在两臂空空的,那个男人没有被自己抱,还主动靠在自己怀里。 长庆帝闭着眼,脑海里勾勒那个圈在自己怀里的人,想到他刚才的表情,又真的忍不住睁眼,想看看他,明天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长庆帝钻心得难受。 原来分别是这种感觉,自己和嘉妃,和德嫔这么久不见了,虽然想过他们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这么心酸地想。 长庆帝睁开眼,手慢慢张开抱住利星,在黑暗的营帐里慢慢收紧手臂,他突然听见利星用哭腔说:“陛下,我好难受...” 长庆帝吓懵逼,赶紧点烛,借着光亮看利星,“你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让朕看看。” 利星把长庆帝压床上,脑袋拱到他胸前,只是一直说,“我好难受,陛下...” 利星觉得自己如果把心里话说出来,长庆帝一定会龙颜大怒,他不敢,只好拱在长庆帝怀里。 他想问:陛下把我送那么远,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刚才想了,其实就算陶大人要杀我,我在河东等陛下也很安全,陛下不要我了才会把我赶到沂南,那么远,还隔着江... 利星好想哭,忍不住开口:“江那么大,我一个人游都游不回来!” 长庆帝一愣,觉得没头没脑的一句。 他叹气,起身,把自己的佩剑交给利星,看着眼眶发红的利星,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朕的御剑,现在给你,利星,如果在沂南有人欺负你,你就用这把剑斩杀他,先斩后奏,不用惧怕律法。” 利星双手接过,他想说自己不是害怕别人欺负自己,是怕再也见不到长庆帝。 利星甚至不知道长庆帝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圣上名讳无人敢言,他从没听说过,但是经过这些天朝夕相处,他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老公了。 皇帝心里惭愧。 其实,自己可以时时刻刻保护这个男宠的,就让他当侍从,寸步不离是可以做到的。 长庆帝想过很多,把利星送给别人、自己娶陶家的男人,或者干脆把利星杀了。这样就能让陶家死心塌地保护自己。 他无法保证今天还笑着的陶家人,会不会明天就拔刀相向。长庆帝每天临睡前都用世界末日的力度干利星,他怕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正在被押送京城。 想来想去,各种安全的方案,都要扔掉利星才能比较稳妥。招苍蝇的美人,的确是烫手山芋,虽然美人无错,但美人会让自己也跟着脏了。 自己真是个懦弱的白眼狼皇帝。 利星睡着后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等了一年,圣上还音讯全无。 自己一直等了五年,依稀听人说,圣上回宫了,又一次大赦天下,所有人都说圣上才是王道正统,利星也很开心。 他跟别人说,你们不知道吧,圣上以前可是很依赖我呢,所有人都不信。 利星跨不过那条沂南江,不能回家,也不能去京城找他的老公,他觉得长庆帝只是忙,迟早有一天回来的。 但是皇帝迟迟不派人来接自己。 利星等啊等啊,等了十年,听说长庆帝又搞选秀,又娶了很多小老婆,他很着急,但是被邻居一巴掌拍醒:“圣上从来就没有注意过你,你只是一个他落魄时排遣寂寞的肉便器罢了。” 利星吓醒,坐在床上看窗外鱼肚白的天空,一直看到遥远的地平线,还是没有人来。 利星放弃了。有个甲男跟他打情骂俏,利星不再等圣上,和那个甲男结婚的当夜,甲男兴高采烈地抱着他说“我会爱你一辈子”,结果脱了衣服发现利星肚子大了,圆滚滚得像个雪球。 “你这个浪货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新夫发怒质问,利星抱头瑟瑟发抖,圣上却突然带人破门而入,现场极为尴尬,圣上一看也是震怒。 “利星,朕让你等朕,你居然背叛朕!” “陛下我没有、我一直等着陛下....只是陛下一直不来..” “住口你这个骚货,事实胜于雄辩。” 圣上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雪亮亮的宝剑,利星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不知道该防御还是去拉圣上的手,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场景一换,突然又有很多男人依偎着圣上,圣上看也不看利星,当着他的面和帅哥亲嘴,然后踹了一脚利星转身就跑。 利星感觉被踹得很疼,但不是腿疼,是心疼,他猛然睁开双眼,庆幸万分地发现竟然一切都是做梦。 利星想见长庆帝,但长庆帝不在身边,利星赶紧爬起来,他怕长庆帝已经必要自己了,门扉被激动的利星撞开,床褥边只余那把金银雕刻的御剑。 长庆帝蹲在河边折手里的苇草,忽然看见一身内衫的利星往自己这里跑,他迟疑地站起来,利星到长庆帝面前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去洗脸穿衣,干嘛呢这是。”长庆帝故作嫌弃,心一狠走了。 本该是中午就让利星偷偷被转移走,结果齐王那边突然出了点小问题,穿戴整齐的利星忐忑地等着每一秒,随时都可能有人突然来告诉自己要走了,但一直都没有人来。 利星本以为长庆帝今天不会和自己一起待着,但长庆帝还和以前一样,利星看他拿毛笔写来写去,也不打扰他干正事。 长庆帝从上午写到下午,其实一直在抄写手边兵书,并非写什么有用的,完全是在浪费纸张,他越写心越乱,身边那个时不时耸动的身影格外让他心乱如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自己很快就要再也见不到他了,长庆帝心说这是自己的一次蜕变,自己从今以后要再也不随心胡来,要克己,要平衡,要一切都有最好的保证。 就拿这个小男宠开刀,心不狠当不久皇帝,自己必须心狠。 夕阳西下,先走的居然是长庆帝。 河东王说时间不等人,要带长庆帝立刻启程,而利星则被留下等磨磨唧唧的齐王的人马把他偷偷带走。 长庆帝说:“这样也好,假装利星已经跟朕走了,让陶家人也全部跟着。” 长庆帝舍不得杀了利星来朝忠臣献媚,他也不允许自己做那样的无能皇帝,他决定了,保护好利星就够了。 皇帝的车马就要出行,长庆帝在人们簇拥下,往马车上跨步,远处的利星看着,一直压抑的眼泪实在有点憋不住。 “老公,你别走....” 利星自言自语一般,只有秋风听得到他的絮语。 但是上马车的长庆帝看起来却很表情怪异,他看见利星在远处的人群中送自己,也是偏头,不再看。 龙辇的帘子盖下去了,车队向前行了两步,对长庆帝的内心纠结来说却仿佛是两年和两万里。 下意识伸手揽个人,但只有一个近身护卫长很疑惑地问长庆帝:“陛下的御剑怎么不见了?” 长庆帝想起刚才那一幕,他的小老婆抱着那把御剑,站在人群里很落寞地看着自己,所有眼神都在说着不舍。 忽然,长庆帝松了一口气。 利星看着车队的背影,抱着那把御剑,反复咬着嘴唇,心里太难受了。 原来难受是这种感觉,好像什么都堵在心里出不来似的。 但是突然车队那里发生了骚动,龙辇处猛地跳下一个好像豹子一样矫健的男人,他没有穿龙袍,但的确是当今圣上,本来车队就没走多远,长庆帝几步就能跑回来。 骑在马上的河东王懵逼回头:“陛下?!” 长庆帝已经冲进人群,稳准狠地把利星捞出来,一把抱住他。两人的拥抱让人群发出骚动。 “河东王不用惊慌,朕只是落了个人,忘记带了。” 长庆帝的手出着冷汗,紧张地握着利星的手,好像怕他跑了的力度。 利星满腹疑问,想问为什么圣上突然变卦反悔,但他宁愿不问。 马车里,利星没哭,长庆帝倒是大洒泪了:“利星,朕不让你走了。不让你走....” 皇帝还是那个任意妄为的皇帝,人成了性子就难以改变。 利星本来应该是高兴自己和陛下分开,可以不用担心回宫。 但他临到关键时刻却也舍不得,原来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落难的皇帝,被这种梦幻一样的处境诱惑得对这个哭泣的君王无法自拔。 现在皇帝反悔如孩子一般的举动,让利星也怕他再次变卦。 “陛下还是别这样了,我在陛下身边,都不安全。” 长庆帝双手捧着利星的脸,用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很大声地说:“安全!有朕保护你,还有谁比朕更安全?!” 利星:.... 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吧。 但是,他很开心。 长庆帝想,利星是可以抛弃的无用男宠,自己只要开口,河东王会给自己找无数名伎美男来给自己泄欲,一路上的世家也会把他们高贵的儿子送给自己玩弄。 ——但,长庆帝真的做不到。 人间哪有真情在,可是,有一个利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