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按理说北方不该追捕周子舒的，毕竟他是上了七窍三秋钉合规离开天窗的。

    但天窗最高首领离职，北方高层震动，即便他自请执行了七窍三秋钉，即将成为一个不会泄密的活死人，也绝不能让他轻易离开。

    何况晋王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十年的左膀右臂，他太了解周子舒了。聪明、敏锐，哪怕就整个联盟来说，他的领导力、执行力和战斗力也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的Alpha，而他竟然还是一个血统纯正的Omega。这样珍贵的，未经任何人染指的Omega美人，原本理应养在总指挥部里享受最精心的呵护，但他就是成为了领导天窗万千Alpha的周首领。

    如今面对哪怕七窍三秋钉的酷刑，哪怕成为一个生不如死的废人，他依然走得那样决绝。

    这让人如何甘心放他离开？

    七窍三秋钉，听起来玄乎其玄，其实是一种特殊诱导针剂的名字。通过反复7次注射，诱导人体对信息素产生普遍排异，包括自己的信息素。诱导完成的人，免疫系统将会特异性攻击清除外来摄取的和自体产生的信息素。这等于实行了生物阉割，无论第二性别为Alpha、Beta还是Omega，不但将成为不再对任何信息素产生反应的“没有欲望”的人，而且自身免疫系统还将对进入体内或自体分泌的信息素进行攻击和消灭，一旦体内信息素达到一定浓度，将会引发剧烈的免疫反应，导致身体机能的严重紊乱，最终痛苦地死去。

    简单来说，执行了七窍三秋钉的人，心理上的性渴望依然存在，生理上，不仅从此再无性冲动和性享受，甚至身体没法承受发情期的信息素波动，一旦发情甚至完成标记，等于直接宣判死刑。

    残酷，毫无人性。尤其对Omega来说，失去了信息素的滋养，他们很快便会像失去养分的花那样枯萎凋零。

    这是每一个天窗叛徒和企图离开天窗的人必须经历的，哪怕是定下这条规矩的首领周子舒，也不例外。

    以往那些被处以七窍三秋钉的人，不是在发情期凶险的自我排异中孤独死去，就是在死前疯狂地做爱，然后在后悔和不甘中没有一丝快意地死于标记或被标记。

    周子舒亲自给自己执行了七窍三秋钉。唯一的不同的大概是，每一次诱导，他都偷偷在针剂中加入自己的信息素，以此诱导机体对自身的适应和耐受，从而不对自身信息素产生排异。身体可以接受自身信息素的滋养的同时，也不会因为发情期而死亡。但相应的，此后的每一次发情期，他都必须在漫天的孤独和空虚中痛苦的一个人捱过。

    这将是他漫长的余生中最刻骨的惩罚。

    至少在遇见温客行之前，周子舒是这样以为的。

    与温客行的相遇绝对是周子舒计划外的事。当时他被北方势力一路追捕至南北交界，本欲借受伤假死脱身，不料摆脱了北方军却被鬼谷的巡逻兵俘虏，一路带回了位于江边的鬼谷总部。

    原本周子舒是不在乎鬼谷刑讯的，他本来也没想替北方政权守口如瓶。用北方军的情报来换取他的自由，至少是双方共赢的事情。

    但鬼谷的人却格外谨慎地做了评估，并最终决定实施性审讯。

    这可撞了大运了。换做其他Omega，往往在意识不清中遵循对Alpha顺从的本能将一切和盘托出，甚至直接招供。到了周子舒这儿，普通信息素压制无济于事，而无论临时还是完全标记，都会在他吐出任何一句有用信息之前要了他的命。

    夭寿了。

    但世事总无常，他竟然闻到了温客行竹叶青味儿的信息素。这太不寻常了。

    那是一个开屏花孔雀一样的男人。这是周子舒对他的第一印象。帅气，骚包，自恋，但修养又让他无时无刻不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保全场面上的体面。

    但很快他发现不是的。

    这是个和他一样的人。聪明，精于算计，野心勃勃，但最终目的却很单纯。不管行动和语言隐藏的再好，周子舒对上了那双眼睛，一切就再明白不过了。同类相认，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

    周子舒很快明白为什么。

    他不过简单的言语试探，温客行果然信息素暴走，而他自己也自食其果——温客行爆发的信息素让他被动发情了。腺体充血跳动，热意自小腹蒸腾而起，进而红了脖子和耳根，下身的穴口开始扩张，甬道分泌的湿滑黏液缓缓流出来。他需要努力克制自己，才能清楚地说出每一个字来。他甚至不确定，温客行是否听出了他急促不稳的呼吸。

    他和温客行信息素的匹配度，大概是万里挑一的高。

    甚至高到机体将其视为自体，不发生排异的程度。

    这真是糟糕透了。周子舒想。既然他能发现这件事，那么温客行一定也发现了。否则那人不该强迫他穿上自己的衣服。

    后来几天，周子舒没再见到温客行。温客行所谓的上级不过是几个专管刑讯的士兵，他甚至懒得同他们多费口舌。

    于是他提出要见鬼主。

    起初是没人同意的，但他们很快就不得不妥协了。因为单凭他们自己，的确没法从这个俘虏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最终急色鬼同意请示鬼主的意见。但众所周知，鬼主是个青面獠牙、长相丑陋、脾气暴躁还有点疯魔的怪胎，没人能做出保证。

    终于，周子舒“见”到了鬼主。

    其实是鬼主单方面见了他，审讯室的智能全息屏挡住了周子舒的视线，隐隐绰绰中，只能看出一个颀长健硕的身影。

    周子舒此时还处于发情期中，高匹配度信息素导致的被动发情使他陷入高热，断断续续的耳鸣也令他有些神智迷糊。但他毕竟不是第一次面对没有抑制剂的发情期了，竟还能镇静地面对鬼主的审讯。

    鬼主的声音通过处理器后带了点奇异的金属音，“倒是稀奇，寻常人进了鬼谷，都生怕见我，你倒好，急色鬼告诉我，你只肯同我说？”

    “在北方久闻鬼主大名，如今进了鬼谷，怎么能不满足一下好奇心？”

    “那好奇心满足了吗？”

    “没有。更好奇了。”

    鬼主听了大笑起来，问他喝不喝酒，他答求之不得，于是，鬼主差人送了一壶酒来。

    一个古灵精怪的紫衣小姑娘，应当是战斗力极强的Alpha，只是稚气未脱，行动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小姑娘在他面前举着酒壶站了许久，他伸手去接，小姑娘却躲，你来我往，差点动起手来。最后还是鬼主发话，“阿湘，够了，别给我丢人了。”

    被叫做阿湘的女孩儿撇撇嘴，将酒壶塞进他怀里，不耐烦道：“放心喝吧，没下药。我主人要你死还用不着这些手段。”

    周子舒端起酒壶就着喝了一口，竟是竹叶青。

    随后终于进入正常的审讯环节。

    周子舒如实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也给出了几个北方仓库和训练场的坐标，更多的信息却拒绝透露。

    “我没必要诈降。北方那群老东西已经不值得人卖命了。”

    “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全信我。我说的1号坐标是一个粮仓，2号坐标是基础武器库，3号坐标以前是装甲部队专用的，现在可能是备用的炸药或者军械库。你们有自己的渠道，大可以去调查一下，如果有问题再回来杀我也不迟。”

    一周后，先遣智能侦测仪收集的数据传了回来，鬼主报告指挥部，由长舌鬼做先锋，无常鬼接应，闪电突袭屡获成功，一个月内，北方3个仓库被袭，其中包括一个重武器库和一个主要粮仓，临江的一个训练基地也受到了南方军的轰炸。

    长舌鬼牺牲，无常鬼负伤，鬼谷虽有折损，但已立奇功。

    南方高层为鬼谷举办了庆功宴。

    临出发前，温客行叮嘱阿湘，将周子舒列为一级重刑犯，转至29层单独关押，并亲自看守。

    “主人，这个81号真的这么重要吗？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看着他啊？你知道他重要，为什么还要离开去赴宴啊？”

    “自然有我的道理。”

    “可是，你以前不是从来不让人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吗？”

    “什么时候我做事也需要向你解释了？”

    阿湘撇撇嘴，拿通行许可去审讯室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