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想分手所以提前断了

    接下来的一周，向公司请假居家办公的叶惊鸿在颜子栖家暂时住下了，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那天医院的事情，颜子栖每天下班后，在家里的是等他吃的饭菜和叶惊鸿，夜晚餍足过后，两人相拥而眠，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

    这天，回家有点晚的颜子栖像往常一样打开家门，意外地安静。他试着喊了声“哥哥？”但没有得到叶惊鸿回应。

    “你哥早就死了。”冰冷的女声从房间内传来，颜子栖听见她的声音心中一惊，连忙跑进去，看到在沙发中央端坐的姐姐和靠在窗台旁的叶惊鸿。

    “姐，你怎么……突然来我家？”

    颜子栖的姐姐颜子楠将目光从没有动过的水杯上，转移到颜子栖的身上，似乎是嘲弄一样，冷冷开口：“怎么来你家？你以为我愿意来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同居？”

    “不不不，我再解释一下，我只是来这里暂住，他和我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你别误会啊。”叶惊鸿叹着气摊手，用眼神暗示颜子栖，“这几天麻烦他了，我也该走了，你说是不是？”

    从客观的角度，应该说出来的“是”字，在嘴里转了几圈，却迟迟说不出口。颜子栖抿着唇，有些倔强地和颜子楠对视。

    颜子楠根本不理叶惊鸿，从她进来开始，看到这个给她开门的男人，就很不顺眼，她不相信这两个人是什么普通朋友，所以在她从卧室到卫生间转了一圈之后，坐在沙发上，带着厌恶的眼神，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快要到颜子栋的忌日了，妈喊你下周回去祭拜一下。”她站起身，挑着眉毛又扫了一眼叶惊鸿，“你要是还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哥哥，就快点‘正常’一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在走过来时，颜子楠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挡着她的颜子栖，将他的理智撞碎。

    “我不正常很久了，你不是知道很久了吗？”颜子栖轻轻地说。“这么久了都装作不知道，怎么就不能继续装下去呢？”

    颜子楠停下脚步，侧身回头：“恶心我一个人也就算了，你想让咱妈也一起恶心吗？她总是关心着你也应该结婚生孩子，让她安享天伦之乐。”

    “所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结婚生孩子？填补哥哥死掉的空白以及你不能生育的遗憾？”颜子栖的语速越发急促，音量也骤然提高，“姐，这么久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气得颤抖的颜子楠抿着唇，她的冰冷也被话语刺得有了裂痕，狠狠地说：“这不是我能放过你的，我早就说过了不会再装不知道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妈解释吧。”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重重的摔门声把房间内沉闷的空气凝固住了。

    叶惊鸿走过来想要抱住颜子栖，却被他无意识地躲开。和姐姐对峙过后的颜子栖身体乏力，慢慢蹲坐在了地板上。

    叹着气的叶惊鸿坐在他旁边，想了想还是为了活跃一下这尴尬的气氛，说道：“我当时跟家里出柜比这吓人多了，被追着打了很久，到现在还不能回去跟他们好好说话。”他搂住了颜子栖，见他没再躲避，只是低头不语，安慰道，“像你姐姐这样不能接受的人有很多，没什么正常不正常的，你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别想太多了，嗯？”

    “嗯。”颜子栖闷闷地回应，良久，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我哥是很优秀的人，但是在我小学的时候就出意外死掉了。当时很多事我不太懂，但在那之后我发现我爸和我妈管我很严，尤其是不让交朋友，男的女的都不行，当然也不让谈恋爱。”

    “然后呢？”让颜子栖靠着自己肩膀的叶惊鸿倾听着他的诉说，很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后来我知道了，我哥是高中的时候谈恋爱了，刚考上大学就跟家里坦白了，但是，他喜欢的人是男生，他们还考上了同一个学校。听起来挺美好的，是不是。”

    “是啊。”

    “可是爸妈不同意，他们找到了我哥的男朋友的爸妈，威逼利诱，两家人强迫他们分开了。”

    “嗯。”

    “他们本来是保证了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但是在他们去到那个大学之后不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他们的感情根本就没断，在某一天，他们一起投湖自尽了。”颜子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讲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但从他掌心的温度和逐渐握紧的手中，叶惊鸿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你哥他，最后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可能也是幸福的。”叶惊鸿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头发。

    “可能吧。”颜子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叶惊鸿，认真地问他，“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叶惊鸿想到自己的故事，虽然不尽相同，但是彼时的他和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所以现在的叶惊鸿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洒脱：“我那时候哭着喊着发了疯也要和他在一起，现在想一想真的不值得，或许听父母的分手了也不会怎么样，只可惜我也不会喜欢女生，因为我天性如此。”

    “如果是我，不会和我喜欢的人一起死，也不会让他去死，这样太软弱了。”颜子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会和我喜欢并且喜欢我的人一起活。所以，你要不要喜欢这样的我？”

    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叶惊鸿愣住了，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子栖你这是在说什么，我当然喜欢你啊。”

    “不仅仅是这种喜欢，我说的是能在一起的喜欢。”颜子栖与叶惊鸿十指紧握，可以从指间感受到彼此的脉搏。

    叶惊鸿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来得太过突然，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自己并没有表面从容，心境还不足以面对这段需要认真的感情。所以他只好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我们难道没有在一起吗？”

    “哥哥，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你的男朋友呢？”颜子栖的目光太过炽热，许久以来的被压制或忽视的迷恋，在这一刻聚集并且爆发。他一直都明白的，自己对叶惊鸿的感情越发加深，即使在这期间叶惊鸿不断交往男朋友然后让自己陪他分手，还是说自己也尝试了和别的人上床，转移这种沉迷于一个人的感觉，都没有用。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我们交往，总有一天还是要分手的，你知道我没什么长情。但是没有你帮我，我怎么去分手？”叶惊鸿叹息着，只是在陈述事实，他松开了相握的手，却没忍住又温柔地擦过颜子栖湿润的眼角，可是随后他的话越发显得决绝，“我不想有一天我和你就那么断了，或者成为纠缠不清的前任。”

    “那现在呢？我们现在这样，总有一天还是要断的，不如断了算了。”

    “你是想断了吗？就现在？”叶惊鸿垂着眼睛，向下看。

    “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让我做你的男朋友，你和我就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但是炮友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特例和感情，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可是就像今天一样，你偏偏又那么温柔，叶惊鸿，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呢？”颜子栖把话说开，他早就想这么说了，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叶惊鸿突然向前，吻住了颜子栖的下唇，轻轻地吮吸后用舌尖舔了几下，然后再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吻之前抽离。

    “那就断了吧，没意思。”叶惊鸿起身，陈述道，“你和我只不过是因为性而产生感觉的两个普通的人，我承认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想要做爱，你也应该承认了。”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欢你。”颜子栖站起来拉住了他，几乎是恳求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的。今天姐姐来了让我有些情绪失控，你忘掉好不好，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惊鸿摇了摇头，拿好了自己的手机，“我们确实不合适的，不应该谈感情，幸好你也不缺能上床做爱的人，我也不缺，到此为止，好聚好散吧。”

    “你先别走，我们再谈一谈好吗？”颜子栖抱住了叶惊鸿，将头放在他的肩上，透过衣服隐隐传来了湿意，是他的泪水。

    “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子栖，你是最了解我的，不是吗？”叶惊鸿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在心中说了声再见，“我之前也想过什么时候我们会断了，现在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你正好也可以回家堂堂正正地说自己是单身。至于以后，你也会有喜欢并且喜欢你的人。”

    “你是真的没有喜欢过我，想过跟我在一起的吗？”颜子栖僵硬地松开了叶惊鸿，眼睛红红地看着他，样子有些可怜。

    但他还是决定就这样抛弃他。

    “没有，我想要的是听话的炮友，我也说过了你不要喜欢我。”叶惊鸿转过身蹲下穿鞋，没有回头，“这里我的东西扔了也行，快递到我家也行。谢谢这段时间的你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如果再见也装作不认识好了。”

    伴随着开门后涌进来的风声，他的再见也被关门声遮盖，随后一切被安静吞噬。

    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