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当我的新婚之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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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来得突兀,我和叶疏回头看去,却不见半个人影。遂壮着胆子开口道:“多谢前……前辈指点。只不知这是阴无极的……鬼体,还是别的什么?前辈如不吝赐教,我等感激不尽。” 那中年男子声音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们看它像什么?” 我瞪大眼睛朝头顶望去,见那些黄色须根摇摇摆摆,其上浮着无数细小粉雾,气味浓郁扑鼻。刹那之间,竟与我从前在园子里种植花卉的记忆重合,一时脱口而出:“……花蕊?” 那中年男子虚弱一笑,赞许道:“好聪明的小朋友。是啦,天分阴阳,物有雌雄。他夫妻两个同为魔蕊,阴无极是雄,他那个鬼老婆就是雌。两相交合,结种孕气,唉……真是不妙之极。” 他说话有气无力,说了这几句,便没了声气。好一会儿,才似缓过来一般,微弱道:“近日阴无极胃口大开,饱食了一千多对阴阳鬼元,休养生息,养精蓄锐。虎毒尚不食子,这邪魔外道发起疯来,却连自己的心腹、同宗、子民也吃得干干净净。我困在这海底一百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大动作。唉,这魔头善炼尸傀,九命丝丝又是个蛇蝎心肠的怪胎,无论他二人有何毒计,这天下……只怕又要不得安宁了。” 我与叶疏清亮的眼瞳相对,心想:“阴无极要复活魔尊孟还天,自是倾其所有。九命丝丝却又是为了什么?……”忽然之间,一个念头雷鸣般从我脑中闪现:“——她怀孕了!” 那声音也惊愕良久,才苦笑道:“是了,是了。那孟还天生就魔心妖身,惟有体腔内一颗魔种是他命门。只是这惟一命门却不死不灭,只要寄托在血肉之上,便能沉睡永生。一有机缘,便能附于人体,再世为魔。前代大能镇灭孟还天时,在场一名西华宫女弟子一时疏于防护,胸腹受到重创,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众人回山静养。阴无极大战后本已败逃到秦岭,重伤追缉之下,竟甘冒奇险,潜入西华宫,强行带走这名弟子。再后来,他便多了个老婆。我从前也见过几次,却从不记得她的面貌……原来如此!她腹中怀的便是这颗魔种,二人近日吸补聚力,便是为了共同诞育那魔尊孟还天!” 我早知阴无极对孟还天忠心不二,却如何想得到,他的复活大计竟是“生”下他?一时间只觉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向叶疏身边瑟缩了一下。 叶疏垂眸思索片刻,开口道:“还没请教前辈名姓。” 那声音自嘲般笑了一声,道:“倒不是我自矜,只是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再提起名字来,没的辱没了老祖宗。两个小朋友不信我的话么?当世应该还有几位大乘境高士,你们出去之后,一问便知。” 我虽与这神秘人素不相识,但一听他开口说话,便觉一阵莫大的亲切之意,内心更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看叶疏时,只见他眉心微蹙,道:“并非不信前辈,只是……” 忽听一个浑浊如瓮的女声从头顶传来:“——阴无极,你给老娘出来!” 我一惊抬头,见洞顶一道高高悬空的石梁之上,九命丝丝正跌跌晃晃地走过来,身上烛灵的皮已经惨碎,一个巨大的肚腹就沉沉垂在她两条腿之间,随着她走动一摇一坠。 那皮囊大概穿得仓促,头眼耳鼻都不能贴合,只有一条嘴缝勉强挂在黄色筋束上,发出难辨的浊音:“我道你几百年来一次次替我转生,多少存了些对我好之意。原来从头到尾,你就是为了我这个身子!什么夫妻情重,都是狗屁!我问你,我怀的这个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今连我的元体也吸空了?你为了他,连老娘的命也不要了吗?……你说!你说!” 她激动之下,皮肤更是寸寸涨裂。遥遥望去,只见她肚子大得匪夷所思,如同一个巨腹的水瓮一般,连肚皮上那一圈黄色筋束也被撑得透明,大腿上血水直往下淌流。 我在秋收堂时替人贺过多次新生之喜,见她这般情形,只怕立刻就要产子。她腹中如真是孟还天的魔种,一旦顺利诞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情急之下,向那水流方向拱了拱手,求恳道:“前辈,弟子身有苏生之力,只是功力浅薄,才到第二层。眼下魔种将出,不知如何才能阻止,万请见教!” 那声音听见九命丝丝之言,默然片刻,自语道:“看来我想错了,她是被人蕊化的,多少还残留了那女弟子的意识。阴无极才是那个天生的怪物!……”听我向他询问,只叹息道:“……魔种出世之前,极度渴求死亡之力,身周百里之内,一切阴煞都会被它吸尽。你以生力将阴无极连根毁去,或可让魔种无力钻出母体,就此再度沉睡。” 我一听有望,立刻跳起身来,将一霎雨握在手中。举头望去,只见黄色须根成群结片,如同早春时村野中一片茂盛之极的油菜花田一般,只是花田万无这般腥冲诡异。想那阴无极功力深厚,百年前便已入噬魂境,离道修中的大乘境只差一层。近年为了复活孟还天,更是四处煽动战火,使得万户新鬼,天阴雨哭,如今只怕师尊才与他有一战之力。我虽然是他克星,但终究只是个小小筑基修士,要说将他连根毁去,定是无稽之谈。彷徨无计间,手底摸到剑柄上一个冷硬之物,却是裴参军当日临死前送给我的小小花朵。当下气血冲头,心道:“管他如何,最坏不过一死罢了!”心中默念先天九炁法诀,便要提剑奔上。 忽然衣袖一紧,却是叶疏牵住了我。只听他清冷的声音道:“听前辈口吻,应同为道宗一脉,不知可愿助一臂之力。” 那声音哑哑笑了几声,道:“天下有难,我等修士本该倾力相助,谈何不愿。只是我多年前为人一剑穿杀灵魄,如今只剩一缕残魂,还是靠宗族中这一支古老河流保全,才在这腌臜之地苟且多年。如今无形无魂,虽还残余了些往日灵息,却一分也使不出来。”顿了一顿,又惨笑道:“……早知如此,当年求她手下留情些,也就是了。” 我句句听在耳里,虽在万般危急之下,仍不由问道:“前辈,是谁害了你?” 那声音极深、极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尽沧桑尽在其中:“不是的,那怎能怪她?是我自己太过贪心。我辜负她一片真心,她要恨我、怨我,也是应该的。何况……我也永远不会见她了。只是……只是……唉!你们身上如有驻灵定魂之物,我或可尽力一试。” 我二人入万劫城时,为恐暴露身份,连他的同悲剑也未带,何况其他法宝灵器?话虽如此,仍存了侥幸万一之念,忍不住在身上掏摸起来。 忽听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笑吟吟道:“笨蛋!你把那镇魂丹喂给他,不就行了吗?亏我辛辛苦苦杀了那么多死鬼给你弄了来,你却好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这声音阴鸷嘶哑,竟是阴无极所发。用这娇滴滴的女子声口说出来,更有种说不出的惊悚之意。我一瞬间头皮倒竖,与叶疏站在一起,执剑屏息以待。 只见那蘑菇下的朽湿处噼啪、噼啪亮起几点微光,一个灰蒙蒙的身影浮现其中,倚坐在霉白菌丝之下,不是那已被穿得破破烂烂的烛灵,却又是谁? 我只觉眼前之事不可思议之极,忍不住往头顶望去,见那个“烛灵”两爿身子已经撕裂,只余些红白之物相连。再看眼前这个,面貌身材虽一模一样,但那神气轻佻慵懒,倒与她之前调侃我与叶疏之时有几分相似。一时满心迷茫,道:“你是谁?” “烛灵”啧了一声,嗔道:“原来你也跟天下男人一样,有了新老婆,便不要原来的旧老婆了。早知道我也不花那么多工夫救你,让你跌死在寒冰殿里算了。”虽是狠毒之语,说得却如打情骂俏一般。 我愕然心道:“我哪里来的新老婆、旧老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诧道:“你是……丽丽?” 那人这才转嗔为喜,怪道:“什么丽丽?人家叫濮丽人,你可好好记住了。” 只听喀嚓一声,一道荧荧鬼火从她手中燃起,照出她脸上一道长长的鲜红抓痕。但见她神气似笑非笑,向我道:“瘸子大叔,咱们又见面啦!” 我与她相遇时,她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凡人女童。如今却在这天下最阴邪之地重逢,她又变得这般诡异。虽不知如何认出我来,想来自是受了许多煎熬。当下心头一痛,道:“你……当了鬼修了?你爸爸妈妈呢?” 濮丽人噗嗤一笑,手却捂住了眼角:“亏得你挂念。好罢,瘸子大叔,是丽丽骗了你。我其实是替苍炎教办事的,这次来万劫城,是为了替老阴打掩护来着。他早已变成了这个东西,又怎能主掌鬼门千侣大会?等他们把那玩意生出来……”她向九命丝丝几乎垂到地上的肚子指了指,叹道:“……咱们就要迎接尊主归位、大杀八方啦!” 我听她话语与那水中神秘人全然一致,心头愈发沉重。却见她神气恹恹的不大起劲,忍不住道:“……那你为何要救我?” 濮丽人以手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向我眨了眨眼,道:“我这个人天生没出息得很,只想当条无拘无束的野狗,不想当别人养的家犬。再说,我不是喜欢你么?”复向那些黄色须根一指,道:“瘸子大叔,你要斩草除根,现在就请动手罢。等他夫妻相会,魔种发动起来,一万个丽丽也救不了你啦!” 我听她口吻似娇似怨,也不知有几句实话。叶疏目光落在我身上,亦有几分不确切,低声道:“这女子可信么?” 濮丽人忽然不高兴起来,重重哼了一声,道:“什么这女子、那女子?他亲口答应,要娶我当老婆的!”又向叶疏上上下下扫了几眼,挑衅道:“你以为你和他很要好么?我看你们干坐在一起,嘴也不会亲,屁股也不会摸,呸!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对。我看哪,他和他那个英俊潇洒的大师兄,比跟你般配得多!” 我与她相处统共不到一时半刻,知道她性子古怪,嗔喜无常,倒不是真对我有什么情意。听她胡说八道,只得道:“我信你就是了。”又向那水边走了几步,东张西望道:“前辈,你在哪里?” 那声音低喟道:“我在水里。” 我极力往水中看去,只见自己的隐约倒影。待要张口再问,忽然一线念头照入脑海,再开口已有些艰涩:“前辈残魂……化为河水了么?” 那声音听我声颤,反安慰我道:“我这也是咎由自取,半点不怨……” 头顶石梁上忽传来几声震响,却是九命丝丝久呼不应,逐渐暴怒,一个变了形的身子用力颤了几颤,头上蕊丝如金蛇狂舞,声嘶力竭叫道:“阴无极!你出来!” 她狂怒之下,声如有形之质,撞得石洞中回音不绝。我与叶疏均觉耳膜剧痛,连濮丽人也不由紧紧捂住双耳。 只听石洞上方轰嚓有声,似是塔身那薄薄一团“气”在内外夹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暴裂开来。刹那间,一道巨大污浊的水柱从洞顶直落而下,却是罗刹海海水急速涌入。 濮丽人呸了一口,骂道:“这疯婆子!”攀住身旁一根菌丝,飞速向上荡去。 那海水来得飞快,首当其冲的便是洞中河流。那声音焦急道:“来不及了,孩子,快!” 我一咬牙,将镇魂丹从怀中取出,投入水流之中。但见黑影落处,水面不断波动,白浪汩汩冒出,翻腾如沸。 遥遥望见一个灰影浮现在九命丝丝对面,轻轻巧巧立在石梁上:“死婆娘,别叫了!把你那大肚子给我收一收,看了没的叫人恶心!” 九命丝丝显然目不能见,左右扭动筋束,才对准了濮丽人的方向。听她言语无礼,更是怒极:“你说我恶心?你明明说过……你明明……” 她气急之下,向前踉跄了好几步:“你说皮囊都是假象,你自己生得也丑,绝不会……绝不会嫌弃我。我要不是听你花言巧语,怎会将我好好一副道体交出,任你变成这畸形怪物?你找来一群花容月貌的女孩当我的新衣,以为我就心满意足了吗?那阴穴全是尿骚味儿,你以为我很爱钻吗?你答允和我永为夫妇,全他妈是哄我的鬼话!” 濮丽人冷哼一声,显得老大不耐烦:“大姐,你脑子放清楚些,行不行?你们道门修是清心寡欲,我们魔修生来就是强者为尊,你却跑来说什么永为夫妇,未免太过天真了!”忽而在身上一掸,换了烛灵的嗓音,道:“夫人,属下倒是愿意与您永为夫妇,怎么你穿我的时候,却半点也不留情啊?” 九命丝丝听她提到烛灵,已经面目全无的“脸”上,竟罕见地流露一丝愧色。但这愧色也只一闪而过,随即张口厉声叫道:“你不是阴无极!你是谁?他……他在哪里?” 只听一声水浪滔滔巨响,一道雪练般的水流已离岸而起,旋绕在我身周。我只觉一阵强大的灵压沉沉浸入体内,不敢大意,双手握紧一霎雨,便向那蘑菇上一剑斩落! 这位前辈灵息之强,远远超于我之想象。刹那间,我五内灵识俱已展开,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连海水中厉鬼啸叫之声也听得一清二楚。体内灵息充盈之下,一霎雨碧光如芒,好似上古传说中最锋锐的宝剑一般,将一大朵蘑菇从中劈开,轰然倒向两旁。那些须根为剑气所斩,纷纷向下断落。 这妖物是阴无极所化,眼见就要孕化他最关心之物,自然不会束手待毙。霎时间,千千万万粉雾聚合成股,化作巨掌、长爪、利齿,向我当头抓咬而来。我只觉那道水流带着一霎雨向半空一指,剑尖发出一道龙卷般的飓风,将浓雾一吹而散。 我见这位前辈的功法正可驱散黄雾,精神为之一振,运起平生所学,将那“先天九炁”之力一点一滴发挥出来。虽只一板一眼的朴实剑招,却也使到了极处。只见风刀如削,满眼浩荡,阴无极万缕根须已是七零八落,黄雾已也渐渐逸散,再也无法绞结。那海水却也愈来愈来势汹汹,先是淹至脚踝,继而又淹没至膝。 濮丽人见到底下情形,抿嘴一笑,道:“瘸子大叔,你好厉害!以后再见面时,千万记得高抬贵手,放你的小丽丽一马。”扭过身来,向九命丝丝弹了弹舌头,嘲道:“你那死鬼老公就在这下面,你去找他呀。” 九命丝丝切齿道:“臭婊子,你……”她肚腹已鼓胀如球,地上又血水淌流,脚下忽然一滑,竟从那石梁上直直跌落下来。 我一瞬间不及细想,挥剑向她肚腹斩去。那水流亦贯力于剑身,心意相通之下,碧芒爆长,照得整个石洞内莹莹发亮。 底下残余须根见状,宛如听到共同召唤一般,齐心协力向她落下之处聚拢,形成一只厚厚的雾茸“手掌”,企图将之托捧在手心。我浑身苏生之力在这位前辈催发下,亦是如盈如沸,再无半分保留,向那团妖邪之物竭力一刺。 只听一声烂肉挤出般的“嗤——”,九命丝丝全身黄色筋束寸寸而断,肚腹也飞快地瘪了下去。阴无极黄色须根早已所剩无几,经此一役,更是风卷残云,悉数凋零。 我这一剑使尽全力,见雌雄魔蕊一并除灭,心中一松,往后便倒。只听后背啵的一声,却被深水托了起来。原来只转眼间,海水又已上涨至胸腹,眼看就要淹过人头。 那旋绕我的水流原本晶莹透明,此时也已被海水吞噬了十之八九,只余一条细细水柱在我眼前浮动。我浑身虚软,连灵核内里也刺痛无比,待要张口向他道谢,却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水流缓缓在我面容前盘旋良久,仿佛在仔细端详一般。只听他断断续续地叹息道:“原来你是……唉,这体质世间无二,我早该认出来的。”又朝叶疏绕了过去,向他也打量片刻,却似笑了一声:“……也好,只是太不爱说话了些!” 我还待寻问,只听天顶接连咔嚓、咔嚓几声,中间塔楼倒塌之声。多处海水倒灌而下,将那最末一股水流吞没不见。 我与这位前辈才认识片刻,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亲近。见他身死魂消,心中一阵恸惋。 叶疏几步踏来,将我紧紧挽住。我足下无力,只能随着他在海水中飘浮。 叶疏将我口唇边一抹头发拿开,向头顶看了一眼,道:“罗刹海变故大生,师尊应有所感知,定已赶来接应。我们先在此等……” 才说到“等”字,只见九命丝丝毙命之处,那层已经瘪落的黄皮底下,竟发出一阵妖异之极的红光来。一个小而浑圆的物事,正将那死去的肚腹渐渐拱起。 我骇然之下,只发出两个极短的音节来:“——魔种!”话一出口,才发现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想是方才耗尽全力,连灵息也未剩一丝,鬼丑的面貌自然也无法再维系。 叶疏神色冷峻,左手向那魔种遥遥一挥,一团冰雪灵息喷薄而出,将之紧紧裹在其中。只是那孟还天号称魔尊,境界甚至远在当今师尊之上。叶疏纵是天纵奇才,却如何拿得它住?只听哧哧几声轻响,魔种红光已将他灵息融尽,宛如以汤沃雪一般。接连数次,皆是如此。那红光仿佛受到激怒,在肚腹中涨得更大,色泽也比之前更血腥得多。其下垫伏的筋束、须根,皆已开始腐蚀发黑。 那腐黑色扩散极快,顷刻之间,已漫延到蘑菇中部。所到之处,蕊须朽灭,连石头也仿佛为之消融。 我只觉双脚一轻,原来海水已没到颈部,再也站立不住。见那魔种即将出世,之前万般阻挡,历尽千难万险,全是无用之功。一时身虚如绵,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心想:“看来今天死在这里了!” 一念既出,竟不觉如何可怕。忽觉腰间一空,却是叶疏将我的剑拔了过去。 我低声道:“叶师弟,你……”才一开口,海水顿时倒灌入鼻,不由呛咳了好几声。 叶疏执剑在手,向我身周画了个一人多高的剑圈。只听咔咔连响,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球,已将我牢牢封住。 这冰球飘浮在海水中,比叶疏所在之处略高。他抬头向我,红裙黑发,皆被海水打得透湿。昏暗中看来,竟有些苍白脆弱之意。 我内心隐隐猜到他要干什么,急忙低下身来,叫道:“不,不!我不要你一个人在这里。放我出去!” 叶疏负剑而立,向我极轻地摇了摇头:“你出去之后,尽快知会师尊他们。我……”说着,向魔种红光遥望一眼,轻声道:“……我独自抵挡片刻。” 我见那腐黑色如宣纸泼墨一般,向外越染越快,连海水也被烧得嘶嘶作响,只怕他几息也抵挡不住,何况一时半刻?这一下急火攻心,拿手在那冰上拍个不住,口中只是嘶喊:“不行的,你怎么挡得住?” 叶疏面容清浅,口吻也冷静到了十分:“挡不住,也不要紧。师尊问道无心,想来也不会如何伤心。”说着,一双墨玉般的双瞳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道:“你说过喜欢我的容貌,虽不愿听我说话,却情愿对着我的玉像吃饭睡觉。我让叶白驹挑了一副玉料,让他照着我细心雕刻。想来送到你房中,也并不惹你烦厌。” 我听他竟还牢牢记着我赌气之语,这时候说出来,真如拿刀子扎我的心一般。一时站立不稳,竟一屁股跌坐下去,复又拿手掌猛拍冰面。 叶疏认真道:“日后你娶那女子为妻也好,和大师兄结为道侣也好,也可做我新婚之贺。”忽而顿了一顿,道:“……那女子是魔修之体,只怕师尊未必赞成。” 他脸上妆容早已去了大半,身形却还是女子模样,隔着冰角凌光望去,那红艳光芒几乎夺人而出。 只见他与我对视片刻,唇角极轻地一动,道:“……我说完了。” 我还未及反应,只见他将手一扬,一声裂响,原本就龟纹遍布的洞顶顿时全盘崩塌,海水汹涌涌入,顷刻已将石洞灌满。那魔种所在之处却鼓起一个偌大的“空壳”,似乎连海水也怕与之相遇。 冰球在这连通一片的幽暗海水之中,徐徐向上漂浮。我被死死困在其中,望着他独立海底、越来越渺茫的身影,只觉一颗心活活被人挖了出去。 昏昏沉沉不知漂浮了多久,头顶终于现出一片光亮。远远听见鬼哭厮杀之声,想来海面上正在进行一场混战。我气力仍未恢复,任如何捶打头顶,也只有空空之声。终于等到哗啦一声,冰球浮出海面。我浑身一轻,急忙举目四顾,只见远处一个金色身影,正在群鬼头上纵跃而过。一时喜填胸臆,拼命在冰球中敲打示意。 那身影显然耳力出众,听见声音,便将双眉蹙起,折返回来。隔着冰球晶莹之面望见我,双眼倏然睁得极大,衣袖一扬,海面顿时风声如狂,将他直送过来。但见他手中长短剑齐齐挥出,将冰球一切为二,将我揽抱起来。 我再顾不得其他,紧紧抓住他衣襟,竭力道:“叶疏……在海底。救……快去救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眼前一黑,就此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