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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亦站在九悦汇对面,看着会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从他第一次发现沈从之来这里工作后他就不敢再来第二次。 因为惧怕。 他甚至开始厌学,开始不喜欢花沈从之的钱,因为他惧怕那些钱的来路肮脏。。 更害怕的是明明知道钱脏,可他却是不得不花。 他想蒙蔽住自己的眼睛耳朵,逃离一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好像,他根本做不到。 就像他那次被栽赃陷害,是沈从之的关系才让他摆脱那个beta班,摆脱那些人厌恶恶心的眼神,可进入Alpha班级后,那些强者的鄙视眼神却让他的心更痛。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过,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讨厌他。 他分明那么爱沈从之,可为什么沈从之一声不响的就抱了别人。 晚风微凉,沈书亦穿的薄,他轻轻裹紧了些衣服,微微吐了口气,迈步走进九悦汇。 今天似乎是什么大型聚会,沈书亦走进去后才发现连大厅都站了不少人,各种人际交谈杂声纷乱,大厅站着不少看起来像公子哥,小姐的人,他们举杯碰酒酣饮,又在诉说趣事,男服务员端着酒站在各个角落,遇见一个人就露出笑容。 这一次没有前台的越步阻挠,沈书亦进来的很顺利。 以至于顺了一杯高价红酒进了里楼。 酒液殷红落入透明杯壁在莹亮灯光下显现出它的色泽。 诱惑且魅力。 但沈书亦没有喝。 沈从之不让他喝酒。 “您好,这位小先生,请问您想去哪?” 一位站在里楼楼梯口的服务员看见沈书亦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于是好意走过来询问道。 “啊?”沈书亦略显局促,他有些怕露怯被赶出去,又想起此番来的真实目的,于是说道,“我找沈从……不,柏林,我找柏林,你能带我去找柏林吗?” 服务员略带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柏林?柏林今天没有客户了。” 他问,“您有预约吗?” “我……”沈书亦搓了搓指尖,摇头又点头。 服务员疑惑的看着他,“您是有还是没有?” 沈书亦不说话了。 服务员脸色一变,语气变得不善起来,“你是哪家的少爷吗,有没有来宾卡?” 沈书亦开始慌了,转身就跑,杯里的红酒在起步时不受控制的洒在地板上,湿了半块地。 “来人,这有个可疑的人。”服务员立马追他,还开始搬救兵喊人。 但大厅这会儿聚会正达沸点,音乐声过大,反而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角发生的小事情。 沈书亦跑的快,服务员也追的急,他跑上了楼,看见眼前一间房开着半条门缝,于是见势跑了进去,然后即刻锁上了门,外边服务员的脚步声过,没有停顿开门。 沈书亦拍了拍胸口舒口气。 “沈书亦?” 身后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沈书亦回过头。 他有些后悔进来这里了。 辛昊挑着眉有些挑衅的看着他,“呦,我们的三好beta学生也会来这种地方吗?” 他笑着喝了口面前的酒,拇指蜷缩起指骨节轻轻磕了磕桌子,发出细微的响声,接着对他对面的人说,“今天还真是意外收获呢。” 他对面的人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看着沈书亦。 今天在九悦汇的聚会主题是单身party,是辛昊他哥主办的,辛昊最近又惹了事儿,原本是要关在家里的,但辛昊苦求他哥带他出来转转,所以他哥把他带到聚会上来,让他在房间里别出去。 他又觉得一个人怪无聊的,于是给刚下课的李梁打电话,李梁“嗯”了声就来了,于是变成了两个人枯燥的对坐聊天,他倒是没想到,沈书亦会来这里。 毕竟他以为沈从之会管的很严的。 辛昊从沙发上起来,越过茶几看着沈书亦伸手指了指旁边沙发的空座位说,“来啊,坐这儿。” 他笑的实在不怀好意,沈书亦由衷的感觉不舒服,加上之前两人的矛盾,他知道辛昊没这么好说话。 一定有什么阴谋。 所以沈书亦站在原地不动,然后说,“对不起,我冒昧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说完就转身要离开。 “你敢?”辛昊踹了茶几一脚,“砰”的剧烈一声响,以示他的怒意。 沈书亦回头看他。 那双透亮的眼睛带着不明的情绪。 不解,害怕,委屈,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都有。 “给个面子嘛?”辛昊立马换了副脸色,好似刚刚暴怒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沈书亦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站着,辛昊眼里带着将要喷放出的怒火,沈书亦却是平淡如湖水一般。 也却是实在惹火,就像是一拳打在松软的棉花上。 “行了,辛昊。”李梁看不过去了,站起身拉住辛昊。 可下一秒沈书亦就坐在了沙发上。 李梁有些愣的看着他,他没想到沈书亦会忽然听话。 “这不就对了吗?”辛昊一笑,坐到背后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得意的模样。 “你想做什么?”沈书亦看着他问,语气却是很明显发不耐烦。 “这儿。”辛昊扬起下巴点了点桌面上的酒。 “把这儿所有的酒都喝掉。”他说。 沈书亦有些微怔,这桌上的酒少说也有十来罐,他平时只敢舔一舔沈从之剩下的酒,他怎么敢喝这些酒,更别说沈从之原本就不让他喝酒。 “怎么?不喝?”辛昊微微倚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桀骜不驯的样子。 沈书亦没有动,但手却是微微颤抖的。 “辛昊。”李梁碰了碰辛昊,“别了。” “不。”辛昊用余光扫他一眼,“这是我和沈书亦的事情,你别管。” “喝。”他对沈书亦说,见沈书亦仍旧不为所动,笑说,“你不是吧?怎么?连酒不敢喝,也对,你是个连亲爸死了都可以冷漠无视的人,我这点酒,怎么能在你话下呢?是不是嫌少?嗯?要不我再叫点?” 亲爸……死了……冷漠无视。 沈书亦脸色一瞬惨白,他忽然觉得脑子一片混沌,仿佛被坠进了天寒地冻之地,辛昊的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猛的刺进他的血肉,剜的他血流不止,疼的他皮开肉绽,然后辛昊还要把刀子拔出来再反复捅进去,再接着嬉皮笑脸的问他,“痛吗?” 当然痛,可沈书亦却丝毫记不起来,黎宜山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会像辛昊说的那样对黎宜山的死亡那么无动于衷呢?那不是他的爸爸吗?他为什么不哭呢? 沈书亦看了他一眼,攥了攥手心,咬着嘴唇说,“我喝。”说罢,他伸手去拿那些酒。 “沈书亦。”李梁过来拦住他的胳膊,“你别喝。” “哎,李梁,我说你怎么回事?”辛昊有些不高兴了,“你今晚怎么总是阻挠我?” 他看着李梁认真的看沈书亦的样子,忽然明了,“啧”了一声,“我靠,你不是吧?” “别废话。”沈书亦甩过李梁的手,从桌上拿出一罐啤酒就拧开往嘴里灌。 啤酒很冰,大概是刚冰镇过拿上来的,甘涩的酒液从齿间渡入喉口,顺着食道滑入胃里,还有一些酒沫的残留味道。 沈书亦不喜欢这样的味道。 他忽然想,以前总喜欢抢沈从之手里的酒,大概也是因为那酒是沈从之喝过的酒,可他想喝的从来都不是酒,只是想喜欢沈从之也喜欢的东西罢了。 可他现在忽然发现,他是真的不喜欢酒。 几罐啤酒下肚,嘴里尽是苦涩滋味,沈书亦有些恶心,他实在喝不下了,但辛昊摆明了整他,又让人送来了几瓶红酒,美名其曰,“啤酒肯定喝够了,尝尝红酒,很甜的,更好喝。” 沈书亦被逼着空腹灌了一肚子酒,坐在沙发上已经看不清视线了,巴掌大的脸醉红的,最后一瓶酒还被他失手推开摔在地上脏了一地。 纵然醉成这样,他还不忘站起来问辛昊,“够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辛昊说。 他本就是玩意兴起,玩够了自然放过了。 沈书亦摇晃着身子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胃里一阵恶心,接着匆忙转身往包厢里的卫生间跑去,不时,里面传出来吐的声音。 李梁有些担心,几次想迈步过去看,却都被辛昊制止住。 辛昊拿起桌面上自己喝剩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用力捏着啤酒罐,看着李梁说,“我劝你,喜欢谁都别喜欢沈书亦。” 沈书亦摇摇晃晃的从卫生间走出来,在他抬手开门的一瞬,李梁听见辛昊说,“他是个嫉妒无情冷血动物,根本不懂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