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陆勖带着浑身湿透的姜显走进了一家路边的服装店，换了一身干爽合身的行头，在一条小巷口与许川会合。 三人走进一条毫不起眼的小巷，没走几步，身后就出现了另外的脚步声，脚步声跟着他们走过了同样的岔路口，许川警惕地侧目，身后两人，一个穿着披风脸被帽子挡住，一个跟在披风后面，看不清脸，但两人明目张胆地跟在身后，多半是是跟他们同一个目的地的顾客。 依靠许川的定位，几人在迷宫似的巷子里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一扇复古造型的双开门前，两米多高的武装机器人护卫手持能量武器站在两侧。 在检测到有人靠近时，静止的躯体就如同被摁下了开机键，两个机器人悍然挡在了几人身前，一道绿色的激光射线从头顶至下扫到地面，所有人都被检索完毕时，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仍旧是漆黑一片。 陆勖和许川两人走在前面，姜显紧跟着两人的步伐，结果他还没走两步，就被机器人手中的武器拦下，合成的机械语言在他头顶响起，“单次通行人数：二人。” 姜显停下脚步，同样刚把脚跨进门槛的陆勖也应声回头。 陆勖看了眼被拦下的姜显，微眯起眼睛，视线越过姜显打量起他身后一同被拦的两人，那视线很快又回到了姜显身上，“我去里面等你。” 姜显点点头。 两人一脚踏进了黑暗，在身影被吞几秒钟后，姜显身前的枪械倏地收回，显然是放行了。 踏上不知道是做旧还是被岁月磨砺得残破陈旧的台阶，踏过斑驳的木纹门槛，走进一片黑暗。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光亮，在整个人踏进黑暗时，脚与地面的接触面便亮起了白光，灯光由重力压感造成，每走一步，轻重缓急都会形成不同程度的光源。 此时姜显意识到，门已经消失了。 · 电梯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震耳欲聋的音浪和放肆张扬的射灯照明一同袭来。陆勖和许川两人走出电梯。 光线昏暗，闪烁的霓虹灯光让整个空间交替在昼夜两个极端，极易模糊视线，肉眼无法分辨清楚整个空间的轮廓。眼前人头攒动，烟雾弥漫。舞池中的人由旋转舞台上的舞娘带领着群魔乱舞，舞台周围闪着光带，舞娘宛如一个暗夜精灵，不停地摇曳身姿。跳至高潮，几次灯光闪烁，最后一次灯光亮起，跳动的暗夜精灵化作一具起舞的白骨。 活生生的人不会真的变成白骨，裸眼3D效果的全息影像技术能完美做出这种效果，刺激带感，令人血脉喷张。 电梯门再次打开，陆勖看着姜显从里面出来。 接着三人会合，由许川带路，他们绕过外场酒吧，进入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四壁是高精度显示屏，全方位播放着酒吧内景，行走在通道中会让人产生一种置身舞池的错觉。 三人到底通道的尽头后，大门生涩地打开，绿色激光再次从三人身上扫过，许川在进入小巷前就入侵系统，劫持了会员验证路径，所以三人安全进入下行电梯内。 电梯启动，缓缓向下，原本金属质的四壁产生了变化，逐渐能够看到外部模糊的轮廓。 庞大的空间展现在眼前，特殊的照明灯光让人无法看清它的边际，只有一束极强的聚光灯映照在地面，能看见擂台上有两个缠斗在一起的身影。 随着电梯往下，逐渐能够看清舞台。 一方是体格健壮的人类，另外一方只能勉强形容成人形，确切地来说是个人形怪物，怪物身上虬结的肌肉覆盖着坚硬的鳞甲，身后拖着一条巨型尾巴并且一个转身重重将与之缠斗的人类摁在地上。 “这里居然会有生物改造人！”许川惊讶道。 “生物改造人？”姜显盯着那只怪物，有些好奇。 许川看了他一眼，“北美基地研究所的最新科研成果，利用基因编辑，将猛兽和人类的基因相结合，得到具有人类意识，破坏性和杀戮性极高的生物作战武器。”他顿了顿接着对陆勖说，“六哥，你还没回来前，我在万爷身边见过一个，是人和猎豹的结合体。” “万爷什么时候跟北美基地扯上关系了？”陆勖面无表情，语气间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反感。 “这我哪知道。”许川一时答不上来，转而道，“不过听说这些生物改造人虽然强悍非常，但是数量不多，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实验体才能成功一个，且寿命不长。” 这时恰好电梯到站了。 电梯的隔音效果不赖，还没出电梯前，只是透过可视墙壁能够看到观众席上群情亢奋的观众，当门真正打开的那一刹那，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沸反盈天，隔着嘈杂刺耳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令人有点难以忍受。 此时声浪到达了一个至高点，甚至有人脱离了坐席，来到铁质围栏前探出前半个身体兴奋地叫喊。三人并未到达最底层，距离擂台大约三层楼的高度，由于距离擂台较远，高层上空设置有悬浮屏幕，360°无死角播放擂台精彩影像。 此时，能够看清生物改造人是融合了鳄鱼的基因，就算与之对抗的人类已是人群中少见的体格强悍，在打了几个来回之后，最终也走到了穷途末路。 改造人的皮肤表面覆盖着鳞甲，狰狞的表情让他脸上的每一个鳞片都在叫嚣，凶恶的竖瞳中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他将濒死的人类从地上悬空拖起，张着血盆大口凑近，诡异的竖瞳在瞳孔打转，那是一种冷血猛兽注视猎物的眼神。 猛兽将另一只利爪摁在了猎物的头上，那双利爪悍然收紧，一道沉闷的声响，显示屏上喷溅到了几滴鲜血。 观众席为这一段精彩的角斗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硕大的屏幕上沾着斑驳血迹，耳边充斥着疯狂的嘶吼，姜显脸色有些白，他望向陆勖的背影，“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许川收起有些僵硬的下颚，清了清嗓子，他也听到了姜显的声音，虽然心里不怎么待见这个人，但是刚才在余光里窥见了他似乎被吓到了的样子，念在他是个omega的份上，见陆勖没搭理他，便开口道，“我们来这儿当然是为了找……” 此时一声野兽的嘶吼打断了许川的声音，偌大的显示屏中，猛兽的利爪将手里的死物向上一抛，猛兽强壮的后腿向上蹬起，张开尖牙利嘴一跃将猎物拦腰死咬住，接着‘砰’的一声坠回地面，四脚着地，扁长的脑袋摇晃着撕咬猎物。 同一时刻，一直在顺着围栏往前走的陆勖突然顿住了步伐，两人都以为他是被显示屏上的画面吸引，下一刻却让身为旁观者的许川震惊不已—— 姜显愣了一下，他在陆勖转身朝他袭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陆勖一个箭步上前掐住了脖子，速度快到惊人！ “陆勖你做什么！”许川惊呼。 “你是谁！”陆勖的手掐着那段纤细的脖子，力道一点点收紧，显示屏上的血色染进他的瞳孔，祭出凌厉的眼神，敲在鼓膜上的声音如生铁般森寒，“真正的姜显在哪里！” 许川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勖口中的“姜显”是谁，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姜显……那不是新闻里说的那个勾结极端分子的决策议员吗？他立刻福至心灵，心中震惊，那个Omega是姜显？！ ‘姜显’愣了一下，在心里头暗道一声‘不好’，此时脸色痛苦，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哪一步露出了破绽，心中惊叹对方洞察力的同时，嘴上仍然在挣扎，“你在说什么？” 陆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他心中已经笃定了此人不是姜显，手中的力道随时有可能掐断对方的脖子。 ‘姜显’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眼神里仍旧带着不甘和挑衅，“……我……只是听命行事。” 紧接着‘姜显’的面部产生了轻微的颤动，继而让人视觉上产生了模糊，五官轮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连肤色也跟着暗沉下来，微光一闪，露出一张跟‘姜显’的面容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脸。 两人同时认出了这张脸。 “是你！”许川喊道，这人就是刚才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观众席上的人对于眼前掐起来的两人见怪不怪，毕竟这里经常会有因为擂台上的输赢而掐架的人，他们眼底只有接下来更精彩的擂赛和暴力血腥的赌局。 “嗬嗬——”喉管中发出几声气音，接着他把话断断续续往外挤，“你是怎么……” 陆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他是我的Omega。” 他愣了一下，旋即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却仍然不能接受，“不可……不可能……他明明……” 许川在一旁立刻心领神会，姜显和陆勖之间的临时标记已经变淡，却并未消散，姜显带着信息素阻隔贴，只能让不知情的外人以为他是一个没被标记的Omega。而身为标记者的陆勖是可以不受信息素阻隔贴的影响感知到自己留在对方身上的信息素的。 调包需要场地和时间，姜显唯一和两人分开的机会就只有乘坐进门的电梯，那么姜显在出现在电梯门口的那一刻，陆勖就知道了人已经被调包了！ “谁派你来的！” “六……六哥你，猜不……到吗……？”他嘴角强撑起的弧度略带挑衅。 陆勖眯起眼，瞳孔危险地收缩，“伍琮在哪？” 话音刚落，一声震天枪响，随着枪声，角斗场内亮起了刺目的红光，红光一闪而过，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哒—哒—哒—”有什么东西正以某种稳定的频率敲击地面，回荡起一声声清脆的声响。 陆勖所处的楼层能够看到显示屏上出现一双从黑暗中迈出高跟鞋，往上是高开叉的赤红裙摆，一双匀称纤细的大长腿在步伐间若隐若现，白皙的大腿上缚着一圈黑色皮带，抹胸礼裙束缚着她胸前波涛汹涌的双峰，墨色长发瀑布般在后背摆动，再往上的面容明艳秀丽。 她的每一步，都迈在看客们的心尖上。 许川觉得她眼熟，好像就是刚才在酒吧舞池里跳舞的舞娘！ “各位尊贵的客人们，我想各位今天一定没有尽兴。”她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粒子束手枪收进大腿上的枪套中，等待着欢呼起哄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红唇带着迷人的微笑，“维多利亚在今晚将会为各位贵客们带来一项全新的节目！” 她抬起双手后从显示屏倏然消失，紧接着是某种金属碰撞的声响，镜头切换，在自动铰链的牵扯下，一座金笼缓缓降落，笼里跪着一个身影，双手被铁链吊在笼顶。 笼中人的头低垂，只露出违背发梢遮盖的耳尖，脸淹没在阴影中，镜头推进，聚光灯在他身上汇聚，镜头恰到好处地用一个暧昧的角度满足了所有人对于这个神秘人的窥探欲。 聚光灯在他精致秀丽的容颜上融了一层苍白质地的釉，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利落的下颌线连带着露出雪白的脖颈，领口敞开着，胸膛轻微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维多利亚角斗场内不缺美人，不同性别形形色色的美人只要钱给够，应有尽有。可现在展出的这件商品，让在场的许多客人眼睛都看直，漂亮、清冷、诱惑和禁欲在他身上都能够找到，并且不相冲突，达到一种完美的契合，令人产生无端的狎玩与破坏欲。 观众席中起哄的声响在看见那张面容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劲儿。 陆勖目若寒星，在看清楚笼里的人就是姜显时，掐着冒牌货的手猝然收紧，猛地将他摔在围栏上，上半身直接被推出半空，语气森然，一字一顿，“伍琮在哪？！” 一条粗壮且浑身漆黑鳞片折射着流光溢彩的黑蛇顺着铰链往下，盘踞在笼顶，环视四周，慵懒地吐着信子。 许川瞳孔收缩，在看见那条黑蛇时心头猛跳，那是伍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