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封闭空间内空气沉默,姜显意识到了脚下的光源不止有自己的脚印,他猝然回头,心下一惊,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突然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电梯内的照明光源突然打开,姜显心惊之余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好几秒才缓过神来,适应了光源。 这才认出,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刚才门外那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人。 电梯缓缓下行,黑衣人就站在姜显的身侧一言不发。 轻微的失重感把姜显刻意想要忽略的紧张化作刀刃,来回在他的脊背上剐蹭。 几秒钟后电梯停靠,金属密封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一条布置有激光灯带的狭长走道,通风系统的微风顺着走道吹进电梯。 姜显的手指有些僵硬,掌心发凉。 黑衣人有了动作,他在电梯门停下时迈出了电梯,他走了几步后又停下。 姜显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缓缓转过身来,他整个身体都隐藏在宽大的披风中,巨大的帽檐遮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生硬的下巴。 “不走吗?”黑衣人问。 “你是谁?”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话音落下,姜显的牙关发紧迟迟未有动作,周围安静地落针可闻,气氛愈发诡异。 · 哈里斯坐在军用飞行车中从私人终端中调取度荷的个人信息。在此之前已经有专门的调查人员对此类信息进行过筛查,没有从中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车载照明灯没有打开,车窗外的城市夜景在余光中倏然而过,全息光屏将他的轮廓映照成剪影,面部隐藏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度荷的情史调查了吗?” “度秘书长在感情方面非常干净,没有配偶,也没有情人,上位以来也没传出过任何绯闻。”副手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点什么,“沃克先生最近这段时间似乎在追求度秘书长……” 哈里斯做了个手势,“病毒的传播需要宿主,沃克没有被感染,在度荷与那个记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导致两人感染同一种病毒。” 他们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就像是无数条平行线摆在哈里斯面前,他需要从中找到一个交集。 上城区的贵族,位高权重的秘书长怎么会和一个从特区移民而来的小记者扯上关系? “与度荷有过交集的,她身边的佣人还没排查完吗?”哈里斯揉了揉发紧的眉心。 副手额头冒汗,有些紧张,“还在调查。” 哈里斯没说什么,脸色都隐没在夜色中,他将光屏收起,整个身体向后,头枕在后座上,“去元帅府。” 司机收到命令,立刻调整了航道,却在转弯口突然一阵急刹车。 “怎么回事!”副手立刻诘问。 司机也是一脸懵,眼前这辆从转角冲出的空中汽车好像就是自己的同事。 对面的车也是立刻急刹车,两辆车才不至于撞到了一起,空中汽车的航道都由卫星数据网独立运算,按照既定路线行驶是完全不会相撞的,除非有一方没有按照既定航道行驶。 果不其然对方在下一秒立刻传来虚拟通话,“第二搜查队报告长官,为了抓紧时间排查感染隐患,我们不得已强行跃迁航道,行动结束后会自行去城市交通管理处接受处分。” 副手想让他们离开,别在这时候往枪口上撞,但也不得不例行公事询问清楚,“什么任务这么着急?” “我们调阅了度荷秘书长宅邸中所有佣人的记录信息,从中发现一个疑点,有个佣人在半年间先后五次出入上城区一家生物基因研究所,为了能在今晚拿到口供,我们必须赶在研究所下班前赶到。” 原本假寐的哈里斯抬起眼皮,“调查结果出来后直接传送到我的个人终端,连同这几天所有的排查结果一起。” “是!” · 空气中一阵寂静,只有从通风管道传来的轻微风声,黑衣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类似破损收音机喇叭发出的沙沙声,并不好听。 “姜博士,咱们故人相间,不叙叙旧吗?” 一条两指粗的黑蛇从帽檐探出,遮盖住大半张脸的帽檐向后滑落,通道内的照明光源在冷血动物的鳞片上折射着绚丽的光泽,黑蛇警告似的朝姜显亮出尖牙。 黑衣人身材高大,面容上看不出年龄,应当正值壮年,但头顶却又不少白发,棕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鹰钩鼻,方脸膛。他什么都不做走在大街上,很容易给人一种亲切大叔的感觉。但近距离感受却天差地别,立体的五官中带着阴影,他望着姜显的眼神阴冷却渗着笑意。 姜显心头一震,生理上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脸上带着面具似的表情,对上他的视线,冷冷说了几个字,“B013。” 他把手从披风中伸出来,伸出的那只手并没有血肉,而是冰冷的机械义肢,机械手臂灵活得与真实血肉别无二致,他将手放到肩头,让黑蛇从他的脖颈间下来,优雅地吐着信子,缠绕在义肢指间,鳞片上流光溢彩的色泽与机械金属彼此辉映。 “俄斐实验室已经不复存在,您现在应该称呼我的名字,伍琮。” · 三十年前。 宁静的夜晚被接二连三道凄厉的刹车声打破,远离城市的郊区建造着一座建筑群类似一座小型基地,此刻它的大门口正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哎,你们是什么人?”门口的警卫举着警棍高喊,“这里是军工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几个司机几乎是从车上滚下来的,浑身狼狈,身上血迹斑斑,表情惊恐,活像是被鬼俯身了,“救命……救命!矿洞塌了,人救不回来了,要死了……求求你们,救命!” 警卫们也是没见过这架势,一下子蒙住了,接着有几个身穿着白大褂的人,虽然也是浑身凌乱,但看着应该是明白事儿的人,他朝警卫喊道,“我们是阵地医院的,康山附近的矿洞出现大规模坍塌,人员伤亡惨重,阵地医院收容的遇难者已经达到上限,我们有陆总长的授权,让我们将剩余遇难者送往俄斐实验室临时区救治。” 正在警卫一时难辨说辞真伪时有人从大门里出来,小跑着来到警卫长身边靠近说了几句,接着警卫长就示意所有人安静。 “我是俄斐实验室的研究员,实验室接到消息,正在协调实验室空间,确保有提供充足的床位,先把伤患抬进大厅吧!”研究员戴着面罩,指挥着跟在他身后的人员上去帮忙。 大厅内来来往往横穿着数不清的担架,医疗人员如临大敌地在担架间穿梭。 源源不断的伤员被抬进实验室大厅,戴着面罩的研究员正在安排收容,“负责收容的人员给每一位伤患登记姓名编号……” 此时大厅的另外一边爆发出一阵骚动,研究员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往骚动的方向看去,不断有人往一个方向聚集。 研究员心生疑惑,往骚动的方向走去。研究室的相关人员见他过来,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一张表情痛苦的青紫色面孔,眼珠泛红,身上斑驳血迹,并且血迹还在不断扩大。 “怎么了?”研究员询问一位神情慌张的接诊医生。 “他……他太奇怪了。”医生全身发抖,甚至还下意识地在后退。 研究员眉头紧锁,他走上前去,患者身上已经被安置上了生命检测仪器,身体机能的全部数据被全息投影在身体上方。 他沉默良久,目光扫视过一组组复杂跳动的数据,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面罩下的嘴角不由地紧绷,尽力压制着声音的不自然,“患者呼吸困难,血液吸入肺部引发呼吸骤停并且失血过多陷入休克,立刻准备插管和输血。” 见身边的医生还战战兢兢没回过神,立刻低斥道,“还愣着干什么!” 医生抖了个激灵,立刻上前去,却又被他拉住,“让所有医护人员,实验室研究人员统一穿上防护服!” 紧接着,不止这一个伤患出现了令医护人员手足无措的情况,整个大厅的伤患接二连三地出现不明原因的大规模出血…… 突然,他的后背被人拽住。 “救救……我……” 研究员猝然转过身,发现身后摆了一张担架床,上面正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病患,黑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大半个身体,他断了一条手臂,上臂断面的血肉模糊,里面还夹杂着碎石污泥,整个人像是刚从泥里挖出来,脸上一片乌黑看不清模样,另一只手沾着血正颤巍巍捏着一方衣角。 在研究员突然回头看他的那一刻,脸上唯一干净的眼睛里噙满瞬间而来的泪水,说话气若游丝,“我……不想……死……”从声音能判断对方还是一个少年。 少年手上没有多少力气,只要研究员一个转身就能让那双脏污的手从他洁白的衣角上离开,少年痛苦得说不出多余的字,就在手快要力竭落下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研究员俯身问他。 少年嘴唇翕动,失血过多和断臂的痛苦让他吐字艰难。 研究员叫来了一个医护人员,“已经有多少伤员录入编号?” “十二个。” 大厅内乱成了一锅粥,登记人员和研究员都没有听到担架上少年气若游丝地呢喃,“我……叫……伍琮……” “编号B013,男性bate,断臂,失血过多,立刻联系血库。”他说完又朝登记人员补充了一句,“登记人:俄斐实验室002号研究员姜显。” 他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大厅内走去,个人终端连接起内部频道。 “实验室全体研究员注意,收容大厅发现可疑病例,患者身体僵硬,面部发黄,体内血液正在凝结,皮肤表面有明显星状红斑,口腔中混有黑色斑块的红色黏液,面部肌肉下垂,结缔组织消融……判断可能有未知高危病原体正在人体内部‘极度扩增’……” 他越走越远,声音没有被大厅的任何一个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