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桃花覆青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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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景清毕竟是凡人之躯，不论是体力还是持久力，和修仙者都无法相比。 他和溯光的“第一晚”，还没过半程，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能从他醒后糟糕的身体状况大致推测。 景清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 坐起时牵动的酸疼肌肉，清晰地告诉景清那一切不是一场梦。 景清的身上很干爽，不知道是溯光还是别人为他清理的；穿着的白色素衫相较他的身形来说，稍大了一些，应该是溯光的。 一抬头，景清就看到了漂浮在他床前打坐的溯光。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人的目光，溯光骤然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地对上了景清的双眼。 看着溯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景清立刻就移开了眼。 在他们发生关系之后，溯光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的溯光好像特别想和他划清界限…… 也是，溯光不止一次地救过他的性命，但是他把溯光“拉下了水”…… 都说修仙之人要守元阳，那晚的事情怕是让溯光的修为有所折损了吧…… 他要是溯光，大概也不会想搭理像他这样令人讨厌的凡人吧…… “走吧。” 溯光双脚落地，走向客栈房间的门。 恩？溯光没有赶走他？ 景清连忙起身想要跟上，却在下床的时候双腿发软，摔了个狗吃屎。 听到身后巨大的声响，溯光转头，在看到地上狼狈的景清后，眉头微皱，看上去很是嫌弃。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景清小声说道，很是不安，保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忘了爬起来。 溯光扫了眼景清，在看到他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后，冷冷地说道，“你还要在地上呆多久？是要用我的衣服擦地板吗？” 十一 “仙师大人！” 客栈掌柜一看到溯光，立刻迎了上去，想要握住他的手。 在被溯光侧身避开后，掌柜面上没有什么被冒犯的不快，他知道修仙之人不太喜欢凡人身上的烟火气。 掌柜收回了自己的手，诚恳地说道，“多谢仙师救了我们整个镇子！仙师你有什么想要的，不论是金子还是美人，尽管说，我们都会想办法弄到送给您的！” “不必。” 大堂中弥漫着一股葱香，有几个客人点了馄饨，正吃的津津有味。 好几天没吃饭了的景清，完全被他们吃得正香的馄饨吸引了，一时没看路，撞上了因掌柜而停下的溯光。 “对、对不起……” 不用多想，溯光看他的目光定是充满嫌弃。 “咕~~” 在这尴尬的时刻，肚子又因为饥饿，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响。 因为害怕看到那刺人的眼神，景清不敢抬头，双手局促地抓着衣服。 “一桌菜。” “恩？仙师你说啥？” “我想要一桌子菜。” 十二 和溯光一起坐在一桌子异常丰盛的菜肴前时，景清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浑浑噩噩地呆坐着。 见吃的都摆在眼前了，景清还跟个木头一样杵着，溯光眉头微皱。 “吃啊，你不是饿了么。” 突然被喊的景清身体一僵，连忙说道，“仙师你先吃，吃完我再吃吧。” “我早就辟谷了，不碰这等浊食，快吃。”溯光素来冷清的语气中又夹杂了些许不耐。 “那我吃了？”景清小心翼翼地看着溯光。 “快吃。” 景清试探地夹了一只猪肘子，在看到溯光真的没什么反应后，抱住猪肘子啃了起来。 啃着啃着，因为太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景清忍不住哭了。 溯光不解地问道，“你哭什么。” 景清满眼含泪看着溯光，感激地说道，“仙师你对我真好……” “……” 溯光觉得这一世的景清是个傻子，他都对他这样了，还能觉得他是好人？ 不过是一顿饭罢了，居然能让景清不仅忘了那些害他的事情，还对他感激至极，旁人若是送他灵石千颗，他怕是连炉鼎都愿意去做。 想到这里，溯光突然觉得很生气。 周围的气压骤然变低，满脸泪痕的景清保持着咬住猪肘子的姿势，战战兢兢地看向溯光。 看着哭得分外丑陋的景清和他脖颈上若隐若现的吻痕，溯光别开了头，气压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吃吧。” 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凉意，但溯光的语气是从所未有过的温柔。 十三 吃饭的时候，景清看到了一枚玉简凭空出现在溯光的面前，被溯光捏住后便消失不见。 应该是别的仙师有事和他说吧，景清猜测到。 虽然景清填饱了肚子，但脑子晕乎乎的感觉，和身体的不适并没有因为饥饿的减少而削弱，反倒是因为少了饥饿而变得更为明显。 在上马车的时候，景清又没踩稳，摔在了泥地上，溯光在车内冷眼旁观，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等到景清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爬进了车厢，果不其然听到了溯光嫌弃的话语，之前的温柔，像是景清的错觉。 “离我远点，脏。” “对不起……” 沾着泥水、浑身青紫的景清委屈巴巴地缩进了角落，尽可能地离冰清玉洁的仙师远一些。 眼皮越来越重，景清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尽可能地缩成了一团，生怕不小心碰到溯光的衣角，又要被溯光觉得恶心。 角落中的景清像是一只被人偷猎后贩卖的幼兽，脏兮兮的，身上都是淤青，可怜的很。 溯光一抬手，一身是泥的景清便落入了他的怀中，丝毫没有景清失去意识前的介怀。 他摸了摸景清滚烫的额头，叹了口气，“师兄，你让我如何面对这样的你。” 溯光理了理景清额头的碎发，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普通的马车褪去外壳，变成了瑞兽麒麟所牵引的仙驾，腾云驾雾离地而起，原本还要两三个月的路程，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层云环绕的山门之上，赫然是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大名——凌虚宗。 十四 溯光抱着昏迷的景清从仙驾上落下时，仙府中等候已久的粉衫女子迎了上来。 “师叔祖，我闭关出来啦！” 粉衫女子是凌虚宗中赫赫有名的归鹤峰峰主，道号紫苏，师父是副宗主，师祖是前宗主，师叔祖是现任宗主，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传说中的大能。 放眼整个修仙界，都无人敢冒犯这位凌虚宗的掌上明珠。 紫苏不仅拥有强大的后台，其本身天资卓越，年纪轻轻便已突破元婴步入化神之境，貌若蕙兰，气如朝霞，追求者赠送的各种奇珍异宝加起来差不得抵得上一个普通宗门的全部积蓄。 但是紫苏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追求者，因为她喜欢的是那个堪比浩然清风的师叔祖。 紫苏在看到溯光怀中人颈上未消的吻痕时，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语气如常地问道，“师叔祖，这位是？” 见溯光沉默，紫苏的被衣袖遮挡的手紧握成拳，试探的问道，“是师叔祖喜欢的人吗？” “不是。”溯光想都没想，立刻否定了。 稍显急切的否认，更像是为了掩饰心中不愿承认的感情。 “可是他身上有师叔祖的气息……”紫苏歪了歪头，懵懂不解地问道，“师叔祖这是新收了个炉鼎吗？” 修仙者养个炉鼎巩固修为这样的事情在修仙界并不算少见，炉鼎的身份很低，说是妾都有些高了，更像是一个消耗完就可以扔掉的物件。 给景清加上这样一个身份，势必会让他遭遇很多轻视。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毫不留恋的背影，溯光沉默片刻，将怀中的景清抱紧了些，故作无事地答到，“是。” 听溯光这么说，紫苏再没把他怀中的人放在眼里，嫣然一笑，说道，“那真是恭喜师叔祖了，这七彩琉璃是我这次闭关新炼制的，就当贺礼赠与师叔祖啦~” 溯光没有拒绝紫苏的礼物，收下后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有心了。” 十五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就是仙境吗？” 景清一睁眼，便被眼前所见到的仙府所震撼。在山里做了十几年山贼，风餐露宿的他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房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在地上，景清从地上爬起来，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 身上的衣服又被换过了，是溯光替他换的吗？ 趁着房里没人，景清悄咪咪地凑近苏式木架上摆的奇珍异宝，翻看起来。 正当景清在感慨工匠巧夺天工的技艺时，他的肩被人拍了拍。 “过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转身景清便看到了溯光。 此时的溯光和他之前见到的样子赫然不同，如果说之前的溯光是一株天山雪莲，现在的他就像是恒古不变的寒冰，宛如浩瀚天地的压迫感让景清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如同鸿沟般的差距。 十六 景清跟着溯光进入了一个朴素的房间，房内除了地上碎玉铺陈的两仪四象图之外便再无它物。 “把这个吃了。” 溯光递给景清一枚褐色的丹药，景清没怎么想便接过塞进了嘴里。 待到将丹药咽下去了，景清才后知后觉地问上一句，“这是什么？” “洗髓丹。”溯光答到，“可以剔除体内的杂质，重塑经脉，使资质普通之人拥有求得长生的机会。” 这溯光给他吃的丹药，一听就是很珍贵的样子……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何德何能，居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踏入了其他人挤破了头都无法窥得门径的长生之路。 景清感激地看向溯光，说道，“多谢仙师！” 面对景清亮晶晶的双眼，溯光并没有什么反应，就这么默然地看着他。 虽然已经习惯溯光的淡漠，但他疏远的眼神还是让景清的心感到一丝刺痛。 景清将目光移向了地面，局促不安地站着。 几个呼吸后，洗髓丹的药效开始发作，从小腹的位置开始，一股股热流顺着经脉涌至景清的全身。 干瘪的经脉被热流灌注至鼓起，代替了温暖感觉的是血脉涨裂的疼痛，那股热流像是永远不会干涸，哪怕景清已经肿成了一个猪头，还在从丹田内往外输送。 随着经脉上第一道裂痕的出现，无数道裂痕蜂拥而至，景清不仅是体内一片狼藉，皮肤也碎成了一片片，不断地往外冒血。 “好疼…………仙师！仙师救我…………” 巨大的疼痛让景清的意识彻底模糊，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匍匐在地上剧烈颤抖，带着血的指印在玉砖上拉出长长一排。 “洗髓不过是成仙路上微不足道的一劫。” 溯光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明，高高在上又毫无悲悯。 “我……我不想成仙了……仙师救我……啊——好痛啊——杀了我……仙师你杀了我吧——呃啊！！！——” 身体被撕碎的疼痛让景清彻底崩溃，意志本来就没多坚定的他，现在只想从这看不到尽头的苦海中解脱，不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仙师……” “受不了？”溯光蹲下身，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划过景清被汗水打湿的额头，“为了成仙，九重黑天劫焚身之苦你都受得住，如今不过是小小的洗髓之痛，你又怎会无法忍受。” “难不成又在骗我？” 溯光的手突然从景清的额头划到他的脖颈，掐住了他脆弱的咽喉。 “溯光……呜呜呜……” 被掐脖子的景清并没有濒临死亡的危机感，反倒是抓住了溯光“伸过来”的手，往他身上凑了凑，用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地钻进了他的怀里后，失去了意识。 “……” 洁白无瑕的法袍被血污染红，溯光看着他怀中满脸泪痕、惨兮兮的景清，正要推开的手渐渐松了力气。 伴随着一声叹息，溯光抱住了景清开始下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