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如何变成礼貌都去了阴间只有身体在阳间的家伙,很简单
陆权走到病房门口,佯装没有看见站在外面的另一个人。 清宇的身体没有毛病,除了下面一直流血,月经量很大,也许是沉积许久后的爆发,送来医院的两个人听了医生的话,默契地没有再提离开的话题。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放松休息的时间,清宇从精神科出来,慢悠悠走回房间,坐在如他所想软乎乎的沙发上。 窗外又要天黑了,太阳彻底消失之前,银白泛黑的天刚好挂在建筑物头顶,仰望的视线穿过城市隆起的钢筋能看见一点星光,清宇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回屋打开电视,随便放了一个节目。 再晚一点,陆权就出现在门前。 陆权害怕清宇又跑了,有提前跑去和值班护士套近乎,电话号码都递出去了,想让人当眼线,结果却被护士一个反问:“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陆权根本没想过,一时没找到回答,他静默了一秒,像是第一次知道“哦,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得给他开绿灯”。 护士见陆权一下没答,开口又对他说什么医院不会随意透露患者个人信息之类的话,陆权没仔细听,他的精神似乎还停留在上一句话里。 最初的医院规定都是这样的,无论Fachit,还是Ordnu,保护患者的个人信息是责任,是出厂设置。但至于怎么会变成大型强奸的现场,就是后话了。 强奸从来与受害人外貌无关,重点在于权力的碾压。 强奸身体,强奸精神,能带来享受,带来高潮,施暴者会上瘾。 陆权不过是长久地享受红利,被人一问自然骤感不悦,他自觉收敛了一下,见面前的护士没说话,于是笑笑收了手转身。 走了不过只是半个白天而已。 现在偷摸摸敲门进屋,正好看见沙发上的某人歪着身子,窝在沙发上摇摇欲坠,在打瞌睡,身上一条毛绒绒的毯子。 手上的东西轻轻放下,清宇依旧很有规律地点着脑袋,陆权驻足思考了一下“温柔写意”在字典里的含义,他决定管住自己的手,径直走过,没有上前去碰清宇。 清宇被一阵细细簌簌的包装袋撕裂声吵醒,声音小小的,但一直存在,他烦躁地抬头睁眼,看见陆权正准备从嘴里取出东西。 一道疑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陆权仿佛察觉不到尴尬,他面不改色将棉条从嘴里取出来。 棉条浸满水送入口中,吸干水又抽出来。 清宇看他一顿操作,看得眨眼。 陆权扯着棉条下的线,将嘴里的东西扯出来提在手上,电视屏幕上的影片刚好走到结尾,一片安静中,清宇似乎听见响亮的吞咽声,“咕噜”。 陆权舔了舔唇。 房间里没开灯,暗淡的屏幕上滚动着电影的筹备人员名单,有点像上次在公寓里他们挤在沙发上,看那部新出的片。 那是一部科幻片,内容却讲非零和博弈。 零和博弈,非零和博弈,清宇看着陆权站在桌边,手里扯着棉条,他心里回到那一晚。 短暂的影片结束,清宇曾想过以后,以后会是什么样。 他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身边是嘴上说着要工作,身体却自觉跑来的陆权,陆权贴在他身边,正翻找着下一部有趣的电影。 又或许,陆权是在找情色资源,清宇放松背向后靠,目光落在别处,那些思考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掩藏。 陆权手边是一包拆开的棉条,他听医生讲卫生用品最好几小时换一次,于是这就跑去买了一大包,目光所及的品牌都装进了手边的购物袋。 “但这个小东西,真的是无限神奇。”陆权随手拆了袋棉条,将外包装撕开,念叨着研究手里的东西。 包装好的棉条置身在塑料小管里,身后有一个注射器一样的推管,陆权手指使力将东西从前端出口推出来,捏在了手上。 收紧压缩的棉条没有了更多坚硬的束缚,软实紧凑。 陆权和陆诚同样接受过性教育,但对于另一个性别的认识却总是敷衍而短浅的,尤其是在这里,她们似乎更多的,只有生育的功能。 陆权看手里“看起来就很能够吸收液体”的棉条,心中的好奇莫名驱使他将棉条投入桌上的水杯。 圆鼓鼓的干燥物体在水中迅速膨胀,吸得饱胀的模样像张开的两扇羽翼,目击全场的陆权没出息地睁大了眼,有点超乎想象。 他将东西提进来,放进了嘴里。 吸了一口。 清凉的水被挤压出来。 然后,怎么会这么巧,正好清宇睁眼看了过来? 悠长的片尾曲接近尾声,陆权将东西放下,低咳一声,声音放得很轻,显得自己没有那么烦人,“肚子有不舒服吗?” 小腹坠坠地发痛,腰后也有一节莫名的酸软,是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但已经吃过止痛药了,效果不错。清宇裹紧身上的毯子,摇头。 “时间到了吗?”陆权抓起手边的棉条,扬了扬,“要不要换新的?” 所以你是觉得房间里黑乎乎的,很好交流是吗?清宇俯身打开脚边的小地灯,光线使得人看清陆权手上的包装袋。 “我不喜欢这个牌子,”很快清宇说,“我喜欢liv。” 所以你… 赶人走的话还没机会开口,那头,陆权一脸欣喜地从袋里拿出一包liv。 货架上有整整一面都是liv,应该是很受女士欢迎的品牌,他拿了很多包。 你看,这不就押对宝了吗? 陆权拿着东西,走过来,小地灯的光照在侧脸,神情比之前诱哄清宇在桌上和他尝试正面抬腿性交还要柔和,他将东西交给沙发上蜷着的人。 包装袋在手下发生刺啦刺啦的小杂音,清宇收下东西,最后闷出了一句,“谢谢。” 清宇的眼神跟着那包卫生巾跑,昨夜滚得乱糟糟的头发此刻好好地搭在脑袋上,放松的脸神色如常。 陆权低眸,见状也不由跟着收了口气,虽然他嘲笑暗讽门口不敢进来的陆诚,但真到临敲门的那一刻,慌张的心是掩饰不了的。 此刻氛围正好,陆权还想说点什么,比如“吃晚餐了吗”“想回家了吗”或是陆诚放进房间的“衣服够吗?” 亲吻和肢体接触是不要想了,至少今天是没戏的。 陆权瞄准了时机,对面那个肉眼可见迷迷糊糊的家伙却问了他一句,“你带套了吗?” 陆权跑偏的思路一时没跟上,他垂头,正对上清宇的眼睛。 清宇坐在沙发上,他站在一旁,这个角度望下去,那双眼睛和那张脸还是天杀的好看。 暗色的光会模糊一些细节,但她的年轻是无法模糊的。 年轻的气势,和年轻的眼神,陆权看着她忽然露出的微笑,微微一愣,清宇脸上亮堂堂的,像灯光的反射,又像是本来就闪耀的太阳。 小太阳。人本来就不由自主地追求明亮,陆权痴迷,有些走神,好似忘了刚才那个问题,于是清宇爽快地点头:“我来月经了,你不带套做爱的话,我会生病。” 心跳激动未半而中道被截杀。 陆权像一脚从楼梯踏空,怔住了。 * 陆诚站在门外,时不时从小方窗偷偷看进去。 医院里来往的人很少,和普通繁忙的场所相差甚远,病房隔音也佳,陆诚贴在门边,竟听不清只字片语。 他只能偶尔从门口一闪而过,偷窥里面的情形。 陆诚第4次从外面晃过,病房门突然开了。 陆权僵硬着脸走出来。 他直直走过陆诚身边,肩膀已经越过陆诚的身体了,又折返。 走廊上的灯是冷色调的,也许是为了看清病历上的字体,抑或是看清病床走过后地板上滴落的血液。 光照在脸上,陆权脸色泛着青绿,难看的神情被一笔一画勾勒下来,像发锈的铜器,面目狰狞。 身后的门是自动门,推开时随便推,关上时却只能由着门轴慢悠悠地转动,最后再“咔嗒”一声合上。 清宇说完了话,安宁的空间内空气凝滞了。 就好比冰冷吹拂的寒风被突然冻住,只留下真空带来的窒息和时间的抽离。 陆权竭力找了找声音,给清宇说了声“晚安”。 他转身就走,却不料临近房门,清宇又在背后补了一刀,“你们想轮流的话,陆诚也要戴套。” 陆权放上门把的手握紧了,青筋爆出来,听见清宇最后说,似乎是很放心的语气,对着他的背影说:“你记得告诉他。” 身边的房门还没关紧,陆权无法保证自己压低的声音不会成为愤怒的喷发,他站在陆诚面前,粗重的鼻息成为他是活人的证明。 陆权发怒的表情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陆诚见他这样,心里突然好受多了。 然后转眼第二天,陆诚就进了门。 他原本还有怯意不敢面对的,但陆权咬牙切齿挥拳的模样让他突然明白过来,清宇并没有让陆权好过。 清宇不会让任何人好过,那既然陆权也好过不了,他又为什么不进来呢? 陆诚在病房外等着清宇忙完所有事,开始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就推开门进去了。 最近,Farchit在寒冬中复苏,多亏之前赵秉之死了。 一个骤然空缺的“副会长”,和商务部挂名的肥差,倒真是人人都想插一脚,于是原本谦虚又善于和稀泥的老男人们开始相互倒戈,互掀屁帘。 先是A揭露B贪腐贿赂,B向官员家属私人借款,再以高于银行同期利率多倍的形式还回去。100万变成8000万,普通分红变成1.7亿超高区空中别墅。 B又告状C转移公司的财产,每年固定找D伪造借条。 C有4000万的欠债额,分别来自毒品,赛马,和贷款融资生意。 他以800万一次为金额,找D写了借条,伪装为家用,将4000万全部推到了老婆头上。 当然,是悄悄的,老婆并不知道。 C当年就是靠老婆起步,软饭男当了这么多年,现在被掀了最后的脸面,便是很不服气,手上的烂摊子快按不住了。 虽然走私毒品是实打实的事情,甚至聚众怂恿过未成年吸毒,只不过当时有人给他兜底,这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 但他也没自动出击去刺激别人啊,怎么坏事都落在自己头上了呢?怎么就“唰”地一下被扒了裤子,供人嗤笑了呢? 怎么今日不同往昔,他就能是唯一的受害者了吗? 当然不能了啊。 于是C飞快地转头又揭了E的外快生意。 这场热闹荒谬的比赛还在继续,陆权看热闹笑得清闲又自在。 物伤其类,政法上的争斗离他太遥远,他们玩的局,陆权根本不在桌上,也不在等待名单里,现在看他们相互揭丑便十分有趣。 陆诚也自然听闻了不少,荒唐的事情发生多了,总算能在平时扯起嘴角笑笑,缓解一下被清宇堵在喉咙里的心。 那天之后,陆诚倒是真的进了病房,清宇抬头看见他,也大方地对他笑了笑。 但飘起的心情也就到此为止。 清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盒安全套,递到陆诚面前,“我不知道你要戴多大的,M够吗?” 对面人询问的语气平常,没有半点讽刺,却让听话的人牙关都咬紧了。 “平时你很少戴套,我就买了这一盒。”清宇见他没接,只得将东西收回自己面前,认真研读使用说明,包装盒后面写着,“M一般是100……” 到底是100几,清宇没读完,陆诚脸色就变了。 这应该是大家都预料到的场面。 被安置在病房里的人每天会看见两个主动跑来讨骂的对象,清宇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让人生气的话。 明火遇上燃气,一点就着。 清宇一天是问:“我能回去了吗?我没上班,老板会亏钱的。” 但那时还痛经得厉害,止痛药吃了立马生效会好过一点,但药效还没起的时候,就只能挨着。 脸都白了,人奄哒哒的,清宇眼神搜索一圈,冲着其中一人伸手,陆诚立刻将人抱住。 这算是每天被气当中唯一的一点安慰了。 就像是整日奔驰的车,中途得到加油站小作休息。 清宇抱着陆诚,转头不经意地送给被落下的那个人一个眼神。 那边陆权有什么气的,他一点没感觉,不过就是转身去喝水,失手将液体洒在了胸前。 房间里暖气足够,陆权就穿了件衬衣,见衬衣湿了,便自然地拧开纽扣,露出里面的T恤。 湿透的T恤贴在胸前,隐约透出里面肌肉的线条,从胸前到腹部。 陆权走到桌前,俯身抽纸巾擦拭,擦着擦着就撩起衣服下摆,恍若无人地开始露肉。 清宇扭头,就是看不懂他们在争什么。 等这天结束,清宇见到人又问,“既然我被抓回来了,那200万可以还给我吗?” 陆权想起当初看见那张支票的情形,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又一下蹭地涨起来。 陆诚倒是将手机和新的支票带了过来,原先那张因为是赵秉之开的,他的扣税事务所一贯不处理非转账业务,支票根本作不了数。 清宇收到一张新的,但明显无法使用的200万。 是陆诚开的,支票本身没有问题,可坏就坏在签字的这个人身上。 只要支票兑现,签字人会收到消息,清宇没办法再悄无声息地用了。 但气人依然要气的,另外两人天天能见。 陆诚知道陆权在打什么主意,而他也没想过放弃。 清宇心里的那条裂痕,只能尽力弥补,也许它永远会在,但他们谁都不愿意错过清宇心中敞开的某个瞬间。 清宇在医院待了一周,往日一星期就要彻底结束的月经却迟迟没有再见。 流血量还是那么多,医生说身体没有问题,也许是之前创伤性的经历造成身体无法承受重负,又或是发育不良,营养不良,理由不会单一。 为清宇做检查的是一名女医生,她对清宇的过往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不是患者的初次。 “这是能够创造新生命的血啊,不用担心。”在医生看来,清宇的人生只是刚起步,又或是,人生甚至还没真正开始。 是充满希望的年纪。 晚上,又看见了那两个人。 陆诚落后了一步进门,正看见清宇将用过的棉条放在陆权面前,上面还是血迹,混着一些血块。 “看见了吧,我没有骗你。” 清宇知道他们不爱听什么,如同之前那样费尽心思地讨好,他们不喜欢什么,就越要说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把人气走。 陆权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能是被气惯了,他伸手将棉条裹起来,扔进垃圾桶。 路过小桌台,看见上面又多了一盒安全套。 清宇察觉到他停留的目光,上面那盒是新买的S码,越买越小,马上套阴茎上的东西要变成指套了。 “你们又不买,我只能自己准备。” 这话肯定不是他们喜欢听的。 果然,清宇看见有人的脸色一下就冷下来了,像初见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但清宇偏偏火上浇油:“有备无患,我不可能怀孕再做人流。” * 下面那包M码的还被拆开了,陆权眼神一扫没法数少了几份,太阳穴上突突地跳。 房间里每晚例行一次的僵硬又来了。 清宇见他们离开,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两个人天天来讨骂,是不是变态?隐藏的受虐狂,每天就指望着到这里来免费地受精神虐待? 下次就得收费了,清宇想。 某一瞬间轻快的心情平静下来,说不上坏,也绝不是好,漫上来很多酸酸的感受。 清宇很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那是为什么。 人的脑袋被黑色的头套套两个小时后再摘下来,旁人无论说什么,那个劫后余生的人都会相信的。 多么奇妙啊,人类的大脑可以如此轻松地被操纵。 而他从泥潭里被带起,迎来久违的阳光和清水,看见的刀口也会幻化成被维护的影子。 曾经心动的感受那么明显,等他发现时,火苗已经变成了雀跃。 哪怕他知道,他们并不值得。 清宇知道,受影响的不仅是这具身体,还有他的大脑。 清宇整个缩进毯子下,将自己裹起来。 身体已经在尽力回归正常了。 所以你们,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