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

    十四回

    花子瑜沿着溪缘一路走着，遇到深处只得湿了鞋。他一手提着鞋，一手吊着几尾鱼，等走回了那溪头竹林，就看见江鲂划了船来。

    自他恢复神智后，江鲂就赶紧带他离开恶人谷，明明都没有完成被交付的任务，两人却都故意按下不提。或许，那隐秘故事的背后，太残忍，让人不忍卒读。他们在此处已待了两月有余，再过一兼旬，江鲂就得回恶人谷了，而他..他却不知能去何处。

    “到时候你还住我这。”江鲂接过他手里的鱼，拿刀背拍到案板上，瞟到他湿了的鞋，笑道，“叫你非要去抓那个鱼。”

    花子瑜常年住的是高山冷窖之地，没实际见过什么鱼，瞧见那扑腾扑腾闹得活泛的生物，倒觉得稀奇。他放下鞋，脱了长袜，盯着江鲂那熟练的杀鱼动作，说，“那应该是鲂鱼，很名贵的。”他发现江鲂转头看他，讶异道，“怎么了？”

    “鲂鱼..”江鲂玩着手上的刀，苦笑地指着那没了头的鱼，道“你给我取的字，就这玩意儿？”

    花子瑜不太记得自己发烧时的事了，被对方提起，他愣了一下，随即突然耳根红了起来。那个字是他想的，可是，又太露骨..也许江鲂不知道，但..

    “那就别吃了。”花子瑜装作生气的样子。

    “这鱼的尾巴还红了。”江鲂挑起眉。花子瑜脑袋嗡地一下，浑身僵硬地走进屋里。江鲂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未见君子，惄如调饥。”江鲂咬着这句话，他想，他不能辜负这份情意啊。

    相处的光阴如流沙，在指尖流逝，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又都在等对方先说。但有时，花子瑜的手指碰到江鲂的，他会加快心跳，等他悄悄挪开后，却发现对方在看他。

    唇齿相依，那偶尔沉溺其中的、吻，如果可以，一直浪迹到天涯。

    那是上元灯会，他挑着灯，揭了字谜，却不想风太大，他一时没抓牢，就让纸脱手。江鲂想替他拿，却只捞到了他的手。

    “江余..你抓着我的手干嘛？”

    “既然抓都抓了..”

    既然抓都抓了，不知道那人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们的手掩盖在长袖下，骨碰着肉，就像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时，紧紧纠缠着。只是此刻，他们还未察觉。

    “那字谜..是什么？”

    “我猜得到，都怪你把它弄飞了。”

    “怪我？”他们走到街角的暗处，江鲂抵着他的鼻尖，喃喃道，“你应该把‘他’抓牢点。”

    花子瑜看懂了他的暗示，眼神逃窜着，最后小声说，“..在抓着了。”

    “所以字谜是？”

    花子瑜奇怪于江鲂的执着，还是和盘托出，“金风玉露..”

    “金风玉露一相逢，”那有着桃花眼的人形像烙在了他的眼前，亮堂堂的，举步生风，像在进行无声的告白，“便胜却，人间无数。”

    花子瑜看着他，眼角有一些干涩，他们都默不作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少许，花子瑜缓缓开口道，“我想，你说的也许是对的，我从未亲眼见过这世间的模样，我所信仰的，我遵循的，都是道听途说的的东西。事实怎样，我从没有想过。也许...我该亲眼看一看。”

    他还没说完，他惶恐地想着，你愿意..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即使我是这样的我，你是那样的你..我们水火不容。

    可是我喜欢你..他第一次在心里大声地说出去，十六岁见到的你，现在的你，我全都..他不敢说出来，他只能低声念着自己给对方取的字，“江鲂，江鲂..”期望能替代话语，将炽热的心事传达。

    “华卿。”

    花子瑜听见了，那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