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
十八、 事后，她们光着身体抱在一起休息，原野捻起谢可钦的一缕头发把玩，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问道：“你还要继续寻找图纸吗？” “要。我大哥想拿这笔钱去建立自己的武装队伍，买枪买炮、当救苦救难的大将军。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什么将军啊，大帅啊，我看我哥比那些人都强。” 原野皱起眉头：“可他却让你一个女流之辈来虎狼窝似的刘府，这不是在利用你么？” “之前我与二太太说过，救命之恩要用一辈子去偿还。我大哥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在黑风山上当土匪才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此刻别说让我去偷图纸，就算他让我立刻去死，我也会答应。” 谢可钦想起小时候闹饥荒，爸妈和几个哥哥快要饿死，于是就把她卖给人贩子。若是没有大哥哥，她如今还真不知是死是活。 “原来如此，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别说府里的姨太太，我看天下间就是很多男子也不如你。” 谢可钦听了这话，不禁觉得有些肉麻：“你可别捧杀我。” 原野亲昵地用额头去蹭她的脸：“我帮你找图纸，找到以后，我带上我娘的牌位，咱们离开这个是非地，去过自己的日子，你愿意吗？” 谢可钦眨眨眼：“找到藏宝图再说罢。” 当天夜里，两人就悄悄去了刘老爷的书房翻找。 书房很大，摆了一排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各类书籍。谢可钦举着蜡烛，一眼就望见墙上挂着的宝剑。她小心翼翼走过去，把剑取下来：“话本里很多武林高手喜欢将武功秘籍藏在剑里，不知道刘老爷会不会也把藏宝图放在里面呢？” 原野耸耸肩，不置可否。 谢可钦十分自然地把烛台往原野手里塞去，握着剑柄，拔剑出鞘，隐约可以看见剑身上如米粒般的星点，双抱蛇纹上流动着昏黄的烛光，却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果真是一把好剑！”谢可钦赞叹。 她用手指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显然不是中空的。 原野说：“看看剑鞘。” 谢可钦点点头，便着手研究起剑鞘来，摆弄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机关。 “怪不得我大哥说话本都是杜撰的。”她气鼓鼓地把剑挂回去，又将目光放到那几排书架上。 “你说……老爷会不会把图纸放进书里面？” 原野沉思片刻，道：“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有可能是把图纸贴身带着的。这人十分谨慎小心，偌大的刘府，除了我母亲，没一个是他真心信任的——包括我。” “可我趁他睡着的时候搜过，连他穿着的臭鞋子我都翻了，根本没有图纸，所以才会冒险来刘府。” 谢可钦一时有些泄气，“你说他不放在身上，会放在哪里呢？” 原野也猜不出，只好拍拍谢可钦的肩膀：“没事，我陪着你慢慢找，最多不过是把刘府翻个底朝天，总有找到的时候。” 谢可钦心里很是感动，搂着原野的脖子亲了一大口：“你真好！” 两人后半夜借着烛光翻了好几百本书，一无所获。谢可钦已是疲惫至极，索性灭了烛火，慵懒地挂在原野身上，借着月光往外走。 才出刘老爷的院子，原野眼尖，遥遥望见两个人影正快步往垂花门那边移动。 她急忙拍拍谢可钦的肩膀：“有人！咱们跟上去看看。” 谢可钦立刻清醒：“人？什么人？” 十九、 二太太一直把谢可钦说的话放在心上。她盘算了好几日，又找管家商量了许久，如今刘老爷在外地做生意，没个一两年回不来。 倘若这段时间她和管家逃出刘府，完全可以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安定下来，即便日后老爷再想抓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人。 二太太虽是庶女，却也从小被家里宠成公主般。后来家道中落，嫁给刘老爷做二房，把半辈子赔进来了，如今却未得一儿一女。现在想来何尝不是件好事！如此，她便可以放手去搏，再无后顾之忧。 管家是个做事老练的，当即雇了辆马车在西角门外等着，和二太太收拾好财物，又找了套小厮的衣服给她换上，趁着夜深人静就想溜。没成想刚到垂花门，就被叫住了。 他握着二太太的手，冷着脸回头看去，却是原野和五姨太。 “你们这是……”原野上下打量背对着她的“小厮”，越发觉得熟悉。 “回大小姐，太太命小的出去办件急事。” “你旁边的是谁？怎么没见过。” 管家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他是我认的儿子，才来没几天，正好这次带他出去历练历练。” 谢可钦半边身子都歪在原野身上，眯着眼睛望着小厮耳朵上的一点光，月色下能看出是珍珠的形状。 她叹了口气，用下巴蹭了蹭原野的脖子：“走罢，别为难他们。” 原野没想那么多，只当是管家要和府里的丫鬟私奔。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也乐意卖谢可钦个面子，当下便点点头：“去吧。” 管家如获大赦，拉着小厮转身就走，片刻后消失在垂花门尽头。 二十、 次日府里众人吃早饭，二太太却迟迟不来。 原野打发人去瞧，没一会儿，丫鬟回来禀报，说跑遍二太太的院子也没看见她的影子，正房台阶下七仰八叉地躺着几个下人，像是被谁打晕了。 “荒唐！堂堂刘府的后宅，谁敢闯进来？” 原野腾地起身，旁边谢可钦急忙放下筷子，拉了拉她的衣角：“你别急，这又有什么可急的呢。” “大小姐，外头小厮说赵家小姐说要见您。” 原野皱起眉头：“有说是何事？” “不曾说。”通报的丫鬟摇摇头，“您赶紧出去见见罢，好像急得很。” 原野摆摆手，转头对着刘府众人冷声道：“诸位，二太太消失得蹊跷，请务必小心。如今外头乱得很，或是有强盗匪徒进来把人掳走，也未可知。” 谢可钦联想到昨晚上出府的管家，大概猜到了二太太的去向，只是当着众人她也不好说，因此对着原野使眼色，但原野并不能意会：“你眼睛怎么了？” “……还不去见赵家小姐，别让人久等。” 原野点点头，快步离开后宅，大门外赵华莲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她身后是一辆精致小轿，余千金掀开轿帘，和赵华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却没看见几个奴仆。 原野信步走过去，亲昵地抚摸马儿的鬃毛：“要出远门？” “嗯。”赵华莲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是来跟你告别的。” “去往何处？” 她的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长街，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要将它们全都珍藏于心底。 “……去码头坐船到香港，从此就离开这座城，再也不回来。” 原野沉默着看向余城主的千金，有些不解：“为什么？” “黑云压城城欲摧。此地很快就……”赵华莲顿了顿，转了话头：“你也早些离开罢！我们这就走了，家父和余城主早就过去码头那边了，我和小余想着要再见你一面，才留在最后。” 原野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突然，果真是世事无常。她肚子里有一堆挽留的说辞想讲，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