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尽头（彩蛋有小肉肉）
二十一、 目送赵华莲和余千金离开后，原野欲转身回府，却见长街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路边行人纷纷往两边避让。 马车在刘府大门石狮子旁停下，车夫拉开帘子，刘老爷拄着拐杖，缓缓下车，他右手提着个暗红色的包袱，沉甸甸的，往下渗出粘稠的液体。 原野急忙迎上去：“老爷，怎么就回来了？” 刘老爷冷笑一声：“呵，我再不回来救你，恐怕你就要埋尸于此了。杀人如麻的张大帅不日就要来此地，他最喜屠城杀戮，所经之处片草不生。连余城主都夹着尾巴逃了，你说我回来干什么？” 原野瞪大眼睛：怎会如此！ “你赶紧去收拾一下，带上你母亲的牌位，咱们先去元山把我数年前藏的金银宝器挖出来，再走水路去上海——实在不行，就坐轮船去外国，只要有钱，没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 原野立刻想到谢可钦，急忙问：“那姨太太们呢？” 刘老爷的面色瞬间就冷下来：“你以为我会放着她们不管？自然一起去。” 他提着包袱往前走，里面的液体滴滴答答往下流。 原野仔细一看，倒像是血，她不敢问，只是乖顺地跟在刘老爷身后。 众人还在饭桌前等原野安排，没成想等来刘老爷，几个姨太太哗啦啦起身，唯独谢可钦面色凝重。 刘老爷把手中的包袱猛地往桌上扔去，两个血淋淋的人头立刻咕噜噜滚出来。 离得最近的三姨太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倒在地；四姨太胆子大些，缺也惊得花容失色：“这不是二太太吗！老爷，谁杀了二太太？！” 谢可钦想起夜里戴着珍珠耳环、挺直腰杆背对着她和原野，以为能从此逃出生天的二太太，不禁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原野走到谢可钦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人各有命。” “你们打量我人不在这里，就瞒着我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包括想逃出去的二太太！对于这种无情无义的叛徒，不杀难解我心头之恨！” 听见此话，饶是原野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外头张大帅就要打进来，我也懒得与你们费口舌，还想跟着我的，就在此地不要动，待我和大小姐去取回宝藏，就带着你们逃出城去。倘若不想跟着我，就趁早说与我听，免得我还一个一个去亲手砍下你们的人头！” “老爷！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我……我要一直跟着你！”三姨太率先出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倒老爷脚边：“求您带我走吧！” 二十二、 宝山在城东，离刘府不过一箭之地，只是还要去到山里，难免会耗些功夫。 原野搀着刘老爷沿着山路往上爬，她想起临行前谢可钦充满期望的眼神，一时有些犹豫。 不管怎么说，刘老爷都是她的亲生父亲，难不成真要杀了他？ 可是如果不杀了他，又怎么拿走这批宝藏呢？ “到了。”刘老爷停住脚步，他指着空地中央的一颗歪脖子树：“就埋在底下。” “外头都在传您有一张藏宝图，没想到这张图是刻在您心里的。” 刘老爷哈哈大笑：“世人愚昧！凭什么藏宝就一定要有图呢？倘若我连自己藏的地点都记不住，还怎么去做生意发财呢？” “是。” 刘老爷心情大好，指挥拿着铁锹的原野道：“快挖，待会儿我的心腹来了就一齐运下山。” “心腹？是那个车夫么？”原野纳闷道：“他为什么不开头就跟着咱们，这样挖得也快点。” 刘老爷秘而不宣：“只因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原野知道刘老爷不愿意说，就不再自讨没趣，埋头专心致志地挖泥巴。 吭哧吭哧挖了半天，终于看见宝箱一角。等到费劲巴拉地挖出来，才发现底下还有两个。 原野可不敢开口让刘老爷搭把手，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儿扛出来。 刘老爷杵在边上看着，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不愧是你母亲的嫡女。” 等到箱子都搬出来，车夫才姗姗来迟，他瞥了眼满身泥土的原野，心道这家小姐怎么像个男人一样大力。 又对刘老爷说：“事情已办妥。” “走吧！”刘老爷大手一挥：“启程去上海。” 二十三、 原野抱着沉重的一只箱子，在半山腰遥遥地看见城中窜起好大的黑烟，似是着火了。 “谁家走水了？” 刘老爷沉默不语。 原野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刘府所在的街道，顿时慌了神：“爹！是咱家！” 马车夫大笑道：“大小姐放心，刘府正门和东西角门都已被我锁死，连狗洞都被我填上了，绝对不会有人逃出来。” “咣当！”原野松开手，转身揪住马车夫的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 马车夫耸耸肩：“老爷吩咐的呀，我还以为您也知道。” 原野愣住了，半晌才开口问：“爹，为什么？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 “她们平日里背着我干的坏事还少吗？放印子钱、偷男人、卖田地去贴补娘家……这些不要脸的废物，早该一剑斩杀！你是我最心疼的女儿，救你出去才是我此行的目的，至于其他人……呵，烧死已经是很仁慈了。” “那五姨太呢？她并未做对不起你的事！” “小五啊……”刘老爷捋了捋胡子，道：“她是我路边捡来的，若不是我，这小妮子早就被冻死了，既是如此，她也不过是回归正确的道路。好歹替她续了几年的命，合该感谢我才行。” 原野抬起头，长久地注视这个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男人，她想，还好我骨子里流淌着母亲的血液，否则就要变得跟这个男人一样面冷心硬了。 下一刻她弯腰抱起箱子，咬着牙拔腿就往山下跑，车夫大吃一惊，正想追上去，刘老爷却叫住了他：“让她去，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原本就不想带上多余的人，只不过念在她是我的骨肉血亲，如今我已是仁至义尽，往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就随她去吧。” 刘府的火烧得漫天黑烟，和它挨得近的也被牵连，火势正在以刘府为中心蔓延。警署匆匆赶来，一边打水救火，一边拿刀砍门上的锁。 里面传来声嘶力竭喊救命的声音，也有人在用力捶门，听得人头皮发麻。 围观的百姓们竟然没一个愿意上前帮忙的，甚至还有人在笑骂“活该”。 二十四、 谢可钦闻见洋油的刺鼻味道时，众人都在正厅等待刘老爷和原野。她坐过汽车，对洋油的气味并不陌生，当下就借口有事出去查看，当刚走几步，就看见对面起了浓烟。 最先燃起来的便是西院，火势巨大，阻挡了东院去往垂花门的道路。 谢可钦想起原野母亲的牌位还放在祠堂，也顾不得那么多，回屋拿毛毯打湿了裹在身上就往火堆里冲，还不容易找到被烧了一个角的牌位，出来时却发现东院也燃起来了。 漫天烟火中她一时间有点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烈火烧得横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谢可钦抱着牌位，在原地思考了几秒后，抬脚跑向外门。 东院里也有人逃出来，靠在还未被烧到的墙边、门上。 谢可钦气喘吁吁地扫了一眼，都是丫鬟婆子和小厮，那几个姨太太竟都被困在里面了。 她只觉得凄凉，上午大家还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现下却飞来横祸、阴阳两隔。 “究竟是谁放的火？” 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火势正在不断往外扩散，迟早会烧到外门这里，她方才虽然裹着湿透的毯子，奈何火势太大，手上腿上都被烧伤，连头发都被火舌咬了一截。 如今之计，该想想怎么越过这堵高墙逃出去才是正理。 好在警署来得快，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后，谢可钦立马奔过去对着大门一通猛捶：“救命啊！救命啊！” 那几个下人也跟着有样学样，大声呼喊起来。 二十五、 原野抱着箱子赶到时，谢可钦正抱着牌位坐在石狮子旁边的台阶上。 身后的刘府被烧得七零八落，正门算是好的，却也被烧得漆黑一片。 逃出来的下人们看见原野回来，俱是一喜：“大小姐！” 谢可钦抬头，瞧见满头大汗的原野，顿时撅起嘴满腹委屈地冲过去：“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原野丢下箱子，张开双手抱住她：“别哭别哭，没事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才想起死里逃生的下人们还在看着，又急忙分开。 原野打开箱子，从里面抓了些银锭分给大家，让他们各自去生活。 谢可钦捧着脸看着，只觉得幸福极了：“我现在才觉得，什么宝藏啊、报恩啊，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能活着看到你，才是头等大事。” “那你为什么要冒着大火去祠堂救我母亲的牌位？”原野越想越后怕：“万一出不来怎么办？” “嘻嘻，我也不晓得。”谢可钦吐吐舌头：“可谁叫我满脑子都只有你，所以也顾不了那么多啦。” 原野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谢可钦的脑袋：“以后不能这么胡闹了。” 她望着破败的刘府，一时间又有些悲伤：“虽然有想过要离开，却也没料到是这种方式。往后咱们该去哪里呢？” “自然是我大哥那儿～”一提到这个，谢可钦眼睛都亮了：“你正好可以给我做压寨夫人！” 闻言，原野扑哧笑出声：“还不知道谁压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