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钩

    过了几天，温可发现周围的同学明显变了：之前会对他微笑示意的同学对他视而不见，甚至还会避开他，没有人再邀请他同行，原本也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尽量和他拉开了距离；最可怕的是，一些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隐晦地打量他。有一瞬间，温可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以前，在那个破旧的房子里，在那条脏污的巷子里，在那间冷漠的教室里，空气里的堕落、绝望与鄙薄凝成实质，堵住了他气管的每一个细小分支。好不容易挨过上午，温可脸色苍白，浑身都是冷汗，不等铃声响完就逃离了教室。

    温可跑到小花园，温阳已经在那里了。看到温可，温阳下意识勾起笑容，却在下一秒注意到了温可的不对劲，他虚握了一下拳头，又立即松开，和往常一样照顾温可吃午餐，见哥哥什么都没发现，温可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两人分开时，温阳习惯性摸了摸温可的头，不厌烦地叮嘱着。温可听着这些已经可以背诵的话，枯萎的心又活了过来，又有勇气回到教室了。只是这样的想法在下午过了一半后就改变了。他又恢复成从前那死水一般的状态，像一抹孤魂在教室里飘荡，偶尔显现身形只是因为同学们的议论纷纷。

    不过一个星期，少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就消了下去，下巴更尖了，衬得两只眼睛更大，配上他常露出的不安，显得格外可怜。

    周末晚上，温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打发走阿姨，公寓里只剩下他和温可。温阳敲了敲温可的房间门，温可刚洗漱完，打开门，正对上温阳关切的眼睛。

    “有什么事吗？哥哥。”温可问道。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小可。”温阳轻声询问，带着一点不容拒绝。

    温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侧身让温阳进了房间。温阳把椅子放到床边，坐在椅子上，又示意温可坐在床边面对着他。

    “这段时间小可感觉怎么样？”温阳用很温柔的嗓音不急不缓地问。

    “挺好的。”温可有些拘束，他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肯与温阳对视。

    温阳叹了口气，看到温可身体一僵，说：“小可，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是最亲密的兄弟，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爸爸把你交给我照顾，你也愿意，我以为你是相信哥哥的，但是现在你却不愿意和哥哥说实话，你以前说的话都是骗哥哥的吗？”说着，温阳的语气越来越低落。

    温可连连摇头，他的本意不是伤害哥哥，只是不愿意给哥哥添麻烦，更加不愿意让哥哥看到自己这样不讨人喜欢，可是现在却让哥哥感到伤心，温可本就委屈，现下更加难过，几下就红了眼睛，泪水跌出眼眶，晕湿了睡衣。

    看到眼泪，温阳的心揪成一团。他赶紧坐在温可身边，将他揽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哄着他：“小可别哭，是哥哥不好，哥哥不应该这样说，让小可伤心了。哥哥只是觉得小可不太开心，想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小可不想告诉哥哥也没关系，不要哭了，好不好。”

    听着哥哥安慰的话，温可心里的委屈彻底爆发了。他抱着温阳，从默默流泪到抽泣，再到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哭尽，滚烫的泪水将温阳的睡衣打湿，直直落到温阳心底，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动摇仅仅是这一瞬，他很快坚定了决心。

    好一会儿，温可慢慢平复下来，因为哭得太厉害，还在抽噎着打哭嗝。温阳端来水杯慢慢喂他喝了半杯，温可才基本平静下来。他依旧抱着温阳，小声说着刚开学时的开心，现在他的处境，以前在学校的生活，在小房间里日复一日等父母回来的日子，说的很混乱，可温阳听懂了。“我的小朋友以前过的太苦了。”温阳心疼地想，“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对他的，我会让他成为最幸福的人。”

    温阳轻轻拍着温可的背，听他说完，轻声告诉他，这些都没关系，还有哥哥在呢，哥哥会弥补所有缺失，把所有小可没有得到的爱都补回来，哥哥是最爱小可的人，会陪着小可一辈子的。温可听着哥哥温柔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想，哥哥真好啊，小可最喜欢哥哥了，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睡熟了，温阳轻手轻脚地把温可放在床上，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换了自己的睡衣，这才躺在温可旁边。他把温可牢牢地抱在怀里，吻了吻他尚且红肿的眼睛，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早上，温阳醒来时，温可还安然地睡在他的怀里，他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满足感。看时间早上七点一刻，给阿姨发了条消息，温阳就难得满足地抱着怀里珍宝睡起了懒觉。又过了两个小时，温可睁开眼睛，就直直对上了哥哥放大的俊颜，先被吓了一跳，而后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哥哥怀里大哭，脸“腾”一下红到了耳后，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被锢在了哥哥怀里。这时，温阳也睁开了眼睛。

    温可一下子不敢动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吵...吵醒哥哥了，对...对不起。”温阳凑上来亲了亲温可的嘴角，和往常一样道了早安，让他快点去洗漱好吃早餐。

    温可本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和尴尬的位置不知所措，又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感到羞恼，看到哥哥和平时一样，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心道这可能是误会。

    用完早餐，温阳煮了两个鸡蛋给温可敷眼睛。敷完，他坐在温可身边，很认真地把昨天晚上最后的话重申了一次，话落，温可就紧紧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闷闷地答应着。

    打这以后，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在学校，温可强迫自己忽略同学的排斥与冷待，假装看不到他们的议论，坚持不了时就给温阳发消息，或者去高二的教学楼找他；在家里，两人经常同床而眠，温阳喜欢牢牢地抱着温可，而温可在这紧紧的怀抱里，只觉得安心与放松，连亲吻嘴角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坦然接受，甚至喜欢上哥哥亲吻时的温柔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