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可曾温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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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肚里被秋阳晒过的干柴四溅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书生白净斯文的面目被火光映照出温柔的昏黄,从阿清的角度看去,书生长长的睫毛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只是暂栖在雪割草上。 “方兄,你家在何处?” 锅中的水还未开,一时间厨中只有柴燃火烧声和咕噜噜的煮水声。 阿清一个人时从未觉得这般安静过,但变成两人这寂静仿佛挠到心坎上的羽毛,令他不由得想说些什么缓解这份不自在。 “我家在塘溪村,你可能没听过,离长堰村有几分远,约摸五十里的脚程。” 方行之又往灶肚里添了一把柴,火势更旺。 “哦,那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呢?听村正说你是秀才,今天是乡试放榜的日子吧,可有好的名次?” 锅开了,阿清将厚重的锅盖掀起,水汽蒸腾而起扑了他满脸,将锅盖置于一旁,取过竹簸箕,把里面的地豆尽数倒进了锅中,又取出盐、小料,分两次放了进去。 “说来凑巧,放榜后我本想回家,也走了小半,但途遇一痢疾发作的老阿嬷,左右无人,只剩她瘫倒在地,如若我不管的话,阿嬷可能便要一直倒在地上,生死未知。所以我绕道将其送回了家,但返还时走岔了路,等到秋雨突至时,才知道自己走到了长雁村。” 方行之语气带着懊恼,将编造给村正的说辞又说给了阿清听,“至于名次,兄长无能,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他脸上写满失意与落寞,水墨般的眉目浸染上哀愁。 阿清自觉失言,竟没过脑子问出不该问的,提起他人伤心事。他歉意地看向方兄,又见对方只寥落地盯着柴火看,心中更加歉疚,“实在是对不住,我并非故意……” “阿清不必如此,本就该我在初见时说明,但读书人的迂腐和自尊作祟,先下说出来反而一身轻松。” 方行之展颜一笑,像是释怀地安慰对方。 “方兄放心,你这般好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阿清无比自然地唤着“方兄”,原还在腹诽谁要兄弟相称,却在对方夸他手指好看时来了个态度转弯,并且观感愈发的好。 方行之面对乡野高壮少年的夸赞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添了根不易燃完的木头在煮地豆那边的灶肚里,帮着阿清煮好了清汤面。 地豆还在炖煮,煮的越久,味道越好,灶火兀自地燃着,阿清同方行之将面条端到了桌上,面对面地开始吃他们的晚饭。 面就是很简单的汤饼,连鸡蛋都没卧上一个,但口感劲道,翠绿的青菜又嫩又可口,还带着淡淡的甜,方行之饿了许久,生火时一度暗暗捂住肚子,以免不雅的声音被收留他的少年听到,惹出笑话。 这会儿面甫一入口,虽还端着读书人雅致的架子,但速度飞快,阿清还剩半碗,他就已经吃完了。 阿清看着他,筷子上的面犹犹豫豫,还是问道:“我再去给你下点吧?” 方行之不由赧颜,脸颊上布了淡淡的红,他面皮白,红起来尤其显眼,苍白的人带上鲜活的气息,使得他看起来愈加俊秀。 “不必了,阿清我已吃饱,你慢慢吃,我去瞧瞧地豆。” 他从怀中拿出手帕揩了揩唇角,不好意思再待,在阿清点头之后进了厨房。 - 地豆煮好时,已经是阿清同方行之洗了锅碗之后的事了,彼时盛出三大碗,放在了门前的小凳上,他们坐在门前,望月看星,阿清拿来两件他的衣裳,给方行之一件,剩下一件自己披上。 秋夜里凉,虽急雨已经消逝,但屋檐还是偶有滴水,玉盘悬在天际,明亮皎洁,几颗稀疏的星子也衬得天幕如同浆洗过般,地豆摆在面前,阿清一边剥几颗,一边同方行之说话。 两人能谈的不多,主要围绕村里农作的事情,他没读过什么书,在方行之提及某大家时只能傻傻的笑,但听得专注。 是以,方行之问道:“阿清,你可曾上过学?” “只垂髫时跟着村学先生念过几个字,现在已经……记不大清了……” 阿清难为情地摇头,脸皮发烧,在读书人面前总有矮对方一头的感觉,哪怕知道对方并未有嘲讽之意。 “那你可愿意跟我习字?权当我的宿费了。” 闻言,阿清的眼睛亮了,当即欣喜道:“真、真的吗?我愿意我愿意!” 他双亲去得早,家中除了房屋再没有别的值钱物件儿,能吃百家饭长大已是村民善心,念书习字无异于痴人说梦。长大之后虽凭借一身蛮力赚了点钱却也只够温饱,再说哪里好意思跟不及他腰部的孩童同坐学堂。 现下书生的提议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纵使对方待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他也愿意多识得一些知识。 就是有些麻烦书生…… 他暗自决定,一定要再对书生好些。 方行之吃地豆,不同于阿清的潦草,而是用手指一颗颗地剥出来,放到嘴中,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咽下嘴里的地豆后才说道:“那从明天开始,我会从最简单的开始教你,你想好了,我可不要半途而废的学生。” 阿清想都没想就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坚持跟先生习字的!绝对不会放弃!” 听他还没教,就叫起了先生,方行之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笑,这黑皮少年倒是有趣,教他应该废不了什么力。 “好,乖阿清。” 他们说了一阵子话,夜渐渐地深了。阿清收拾地上的地豆壳,方行之将没吃完的地豆装好放到木柜中,又一起烧了水,洗漱罢之后,回到了阿清这院子中唯一一件卧房。 房只有一间,床,也只有一张,刚下过雨的地面还在返潮,因此在书生说自己睡地上的时候,阿清严词拒绝了。 他从柜子中拿出了一床棉被,放到了床上,“你盖这床,我盖那床,你只管睡我旁边就是了,这被子洗过的,不脏。” 他跟方行之面对面地站着,说完之后便脱掉外衫爬上了床,拍了拍旁边的棉被,以示催促。 方行之弯了弯唇角,比起温暖干燥的床铺,他自然是不想睡地上的,大家都是男子同睡一床实在无伤大雅,士有知己还抵足而眠呢,他们各自盖各自的被子,又哪里算得了什么。 于是,方行之非常没有心理负担地同意了,解开束发的丝绦,将脱下的外衫叠好在枕边,又脱下中衣叠好,双手重叠放在腹部,规规矩矩地躺下了。 但…… “先生,油灯还未吹灭。” 阿清低低的提醒声传来。 已经打算进入睡觉状态的方行之:…… 他睡在外侧,因此只得爬起身来,将油灯吹灭,借着透出窗棂的月光,摸索着走到床边再次躺了下去。 然后闭眼,不去想乡试,不去想爹娘,不去想未来的任何一天,放任自己沉浸在疲惫之中,任睡意将他夺取意识。 阿清在夜里睁着眼,大约过了两刻钟,等到身边人传来平稳规律的呼吸后,他才敢轻手轻脚地脱掉中衣,将手探到了身下。 那不同于别的男子,柔嫩的、湿润的、中间有一道缝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