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裂玉在线阅读 - 4 崇拜 糟糕,被赎身后嫖客追到了亲戚家里

4 崇拜 糟糕,被赎身后嫖客追到了亲戚家里

    “一切都是石番花主人的意志,一切都是轮转的碎片。”

    清晨时分的坳里非常凉爽,地面上漂浮着淡淡的雾气,姑娘们三三两两地抱着桶子往河边去,趁着日头不大刷桶洗衣。

    褡裢形状的村子中央,一条狭窄的山路隔开了东村和西村,山路一侧修着一座不大的小桥,跨过潺潺的流水。

    石番花神的庙宇并不大,只占了桥头的一块地方,里头却洒扫得十分干净,整齐的石板上纤尘不染,神像前供奉着瓜果熏肉,空气里弥漫着还未散去的烟气。

    “难得二位从村外来,还愿意听我这妇人唠叨。两位不妨试试咱们这儿的竹叶茶。”庙里管事的居然是个年届不惑的妇人,身后背着个胖娃娃,笑得和和气气,“感谢石番花神帝的庇佑,本地的粗陋茶叶也甜得很呢。”

    沈越接过蒲团,放在石板上。沈白霜与那妇人对坐,沈越主动接了煮茶的物什,微微一笑,“您客气了。师尊带我来,只是为了参加玉少爷的冠礼,我之前没想到这里风景如此秀丽。”

    “客气什么,东村的玉氏主家,西村的旁支和公孙家都很受石番花神青睐。两位是主家的贵客,自然也是神帝的客人。”妇人转身向着雕刻在神龛上的肥厚花瓣虔诚行礼,“十番轮转,救厄九难。”

    沈氏师徒对视一眼,沈越学着妇人的样子双手合十,亦是一礼,“石番花神帝庙修在桥头,可是取渡厄之意?”

    “不仅如此。”妇人微笑颔首,从置物的矮桌底下取了一碟干果并果脯,递给师徒二人佐茶,“神帝每隔数年便会轮回转世,渡水而来,庇佑众生。花生十瓣,故而神帝将会渡厄十次,最终保佑我等魂归极乐。”

    “将会?”沈越敏锐地抬起头,神色却恰到好处地带着憧憬,“那么神帝已经成功渡厄过了吗?”

    “那是自然。石番花神轮回转世,回应信众,已经三次救坳里于水火。”一个沙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少女提着贡篮,腰间坠着神花石牌,跨过小庙高高的门槛,灵巧地一礼,“两位贵客,奴家玉丹杏,娘让我请您二位回去,有要事相商。”

    “怎敢劳烦小姐亲自来唤。”沈白霜起身还礼,问道,“离午时不是还早?”

    “是别的事。二位且稍等片刻。”丹杏收敛了笑意,眸光扫过庙中妇人,亲自从贡篮里取了东西摆上,又烧纸上香。

    妇人身后的孩子哭起来,茫然地挥舞藕节般的手脚。丹杏朝那孩子歉意一笑,重新提了贡篮,“久等了,二位请随奴家来。”

    三人刚走出小庙,踏上微微湿润的泥土,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通巨响。沈越惊讶地回头,鞭炮的硝烟里,孩子的哭声又响起来。

    玉氏的侍女候在门口,结果轻飘飘的贡篮,撑开纸伞递上。原来已经落雨。

    “趋吉避凶,恭送神帝。”丹杏转身对着庙内又拜了拜,展颜一笑,“村中陋俗,还请贵客担待。拜过神帝,惯例要燃爆竹送神的。”

    “小姐言重了,祭拜常有的事,只是怕惊吓幼婴。”沈越替沈白霜撑伞,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师尊进了坳里变得寡言,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毕竟沈白霜本不是聒噪的人。

    “玉剑真人神仙般人物,沈少侠又如此仁厚,难怪母亲对二位如此敬重。不似旁的外乡人,对石番花神帝毫无敬畏之心。”少女脆生生一笑,“可惜玉家男丁稀少,奴家见识短,如有接待不周,还望看在神帝的份上宽容一二。”

    她笑语盈盈,到不像是觉得可惜,甚至颇有雀跃之意。沈白霜若有所思,男丁稀少,那玉培书理当更受尊崇才对。倒是他这已经嫁为人妇的姐姐,还在娘家管事。

    村中的少女好奇地打量着高大英俊的沈越,却全无压迫感,倒是那位面容姣好的师父让人不敢接近。丹杏妙目低垂,沈白霜被伞遮着,露了下半张脸,只看得见微抿的唇珠。

    她与那做徒弟的稍稍寒暄,走过低矮的民居,忽然从伞下瞥见了沈白霜的眼睛。少女不敢摄其锋芒,正要悄悄撇开眼去,却发现沈白霜没有看她。

    男人的下颚线条堪称冷峻,可是眼眸却柔若剪水。他眼睫微微上挑,安定地注视着沈越。

    丹杏不知怎么忽然羞赧起来,停了寒暄,当先引着师徒二人进了玉宅。

    含混的叫声和笑骂打破了雨中的宁静,沈越下意识地挡在沈白霜身前,少女惊呼一声躲到影壁后头。

    冲出来的人身材精壮,鬓角灰白,扭曲的脸上却并不老迈,瞧着只是个中年男人模样。他的话含混不清,似哭似笑地跌在地上的雨水里。

    “这位便是临沧派掌门闻人卓。”沈白霜叹息道,他的目光越过重重雨幕,看向站在对面廊下,被家丁护在身后的玉碧君,“夫人,闻人掌门瞳孔缩小,真气溢散,似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他的询问被咯咯咯的笑声打破,歪斜在地上的男人眼白充血,恶狠狠盯着沈越的方向,癫狂地笑起来。

    沈越手指摸上剑柄,谦和的笑意潮水般褪去,腰挺拔的腰背绷紧了。他执伞的手分毫未动,却似虎伏龙潜,做出了攻击的准备。

    丹杏被他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步。

    “这正是妾身急着请二位回来的缘故。”中年妇人面露惶恐,唯独姿态还是端庄有礼,“沈真人,这位闻人掌门,是不是疯了?”

    “沈越。”沈白霜从伞下走出来,细雨沾上他的头发。沈越闻言放开几乎握着剑柄的手,浑身气势一松。

    “沈……沈?”那人没条理地重复着沈白霜的话,仍是止不住笑,上半身翘起来,扬着头道,“笑……我笑什么?”

    丹杏俏目圆睁,惊讶地看着临沧掌门闷呼一声,跌在地上,昏死过去。而她只来得及看清沈白霜出手时一截素白的手腕。

    沈越却看得分明,沈白霜掷出的只是一枚果脯罢了。

    “闻人掌门许是中了扰乱心智的毒物,急需医师。”沈白霜面色微沉,“仙师曾允诺保护玉家,沈某绝不会置身事外。家主的顾虑我们自然明白,但闻人掌门身手不凡,贼人恐怕来者不善。临沧派和玉家之事,还请夫人如实相告。”

    丹杏提着裙子趋至母亲身边,附耳低语。

    “家主早上去了西村分家,若是二位不弃,还请随妾身到厅里小坐。”玉碧君回复了从容的姿态,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见笑了。”

    俞雁枫腰间缀着玉家的石牌,穿花拂柳,由丫鬟引路,到达一处僻静院落。

    作为一家嫡子,玉沐青的居所此时过于清净了,门外的回廊到这儿也没了,只有一道葫芦眼儿的矮花墙,底下生着些野草。

    墙边上靠着门口,守着一个丫鬟并两个家丁。给俞雁枫带路的女孩子才上去讲了两句话,就给堵了回来,不忿道,“夫人特意叮嘱了,让贵客劝劝少爷,姐姐不许我们进去,不妨自行去和夫人回话。”

    “还请贵客体谅一二。”那守门丫鬟一身藕色长裙,板着脸,看也不看领路的小丫头,只和俞雁枫说话,“奴婢是奉了家主之命,连家里人都不许进去打扰沐青少爷的。昨儿丹杏小姐来,也是不许进。贵客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这两位大哥。”

    两个高大的家丁朝俞雁枫揖首,那领路的丫鬟后退一步,咬唇为难。

    “好了,既是如此,还请姑娘将此事回了玉夫人吧。”俞雁枫仿佛没看出家丁的威胁之意,对领路丫鬟道,“既然公子不便见客,俞某便午间宴上再拜会公子吧。”

    那丫鬟只得深深一福,快步退下了。

    俞雁枫原路返回,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路程,又折返回去。这次他没有走穿过厢房后门的近路,而是沿着回廊行走,直到最后一个转弯,才绕过莲叶浮绿的池塘,转到刷得洁白的院墙下。

    这里应该是玉沐青的院子后身,可是这小院却和玉宅的其他院落不同,既没有侧门也没有后门,杂草从砖缝里生出来,密密实实地堵住了曾经是角门的地方。

    俞雁枫仰头看看院墙上头探出头来的树冠,很有自知之明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怎么都不像是他能过去的地方。

    罢了,他放弃似的低下头,却听得一声轻哂。

    “先生若是还不现身,在下都不知要不要告知玉剑前辈了。”俞雁枫仍未动,只听身后极轻的一声,那人缓步朝他走来。

    “絮君公子脱得樊笼,在下只是怕你不愿与我见面。”男人的声音依旧带着轻缓的笑意,扇子轻轻敲击手心,“原来阁下并不姓柳。”

    “先生早知道我的身份,又何必戏耍于我?”俞雁枫此时才侧过头,伯远仍是一身黑衣,笑得斯文无害,手里的玉骨扇子还是那一把,连穗子都没换。

    俞雁枫的目光在扇坠上一触即离。

    “俞公子又为何不将遇见我的事情告诉玉剑郎君和那位小沈少侠?”伯远捕捉到俞雁枫的目光,手腕一转,把那扇子收到袖子里头,然后和和气气地抬头望了望墙上,“莫非俞公子心中羞怯,我们那日发生的事……你说不出口?”

    俞雁枫眼角天生有些上挑,奈何神色端持,并无狎昵之态,说出的话也郑重,“俞某戴罪之身,本就沦落到那等腌臜地方,若没有阁下,也会有别人。更何况我早有耳闻,沈白霜沈前辈与九华宗不太和睦。崔伯兰,崔宗主,是也不是?”

    “我并非想戏耍折辱与你,只是有些顾虑。”崔伯兰坦然承认,面色分毫未变,“我倒是很惊讶,令尊只是朝中一个小小的文官,谁知竟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那位九不像。我倒是好奇,俞大人到底听见了什么,竟然招来杀身之祸。不过……我说对你一见如故,却并不是假的。”

    神兽谛听,俗名九不像,知晓天地间万物万事,善识人心。

    “不敢当,家父只是消息灵通些,不敢冒了谛听神兽的名头。是江湖好汉们过誉了。”俞雁枫抽身欲走,却被猛地捉住了手腕,“崔宗主,玉家虽然不足挂齿,但你不请自来,我若出声呼救,你说沈前辈会不会来?”

    崔伯兰却并无调笑之意,“等等,有人来了。”

    此处僻静无人,身后是回廊的栏杆,前头是干净的院墙,避无可避。俞雁枫稍一错愕,便觉得一阵晕眩,腾空而起,转瞬就被崔伯兰搂着腰落入院中。

    “如何,那沈白霜知道多少内情?”有人隔着墙低声道。

    俞雁枫下意识地与崔伯兰对视一眼,说话的人,是玉培书。

    “哈,他们师徒两个才来了一天,我如何知道。”一个女子的声音轻哼一声,“商覆雪亦正亦邪,若来的是他,说不定不会怎么样。可是这位沈大侠在江湖上颇有令名,若是他知道了……只怕你的打算要落空哪。”

    “不会的,姐姐说那孩子不会乱说话的!”玉培书似乎有些激动,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压着声音道,“那个闻人卓不是疯了吗,他儿子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赶紧让他们走了不就——”

    “走?临沧派吃过亏的,他们的长老们可不都是傻子。”那女人娇笑着,声音渐渐远去,“到时候,可不仅仅是我和圣女要找你们玉家了。”

    墙的另一侧安静了片刻,才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

    “圣女……想不到这玉培书瞧着怯懦,却和魔教暧昧不清。”崔伯兰饶有兴趣,“俞公子这样看着在下作甚?莫不是春心萌动了?”

    俞雁枫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崔伯兰还环着他的手,“崔宗主,请放开。”

    崔伯兰却搂得更紧了,脸也低头贴过来,“听闻俞氏的耳目乃是家传的,那这一代的谛听不就是你了?若不是我,方才那魔教妖女定然会杀了你。怎么样,救命之恩,够不够从你这里换一个问题?”

    俞雁枫挣不开他,无奈道:“若不是阁下现身,我见这院墙高耸,定然早已回去了,又哪来的什么杀身之祸。”他的手似乎无意识地撑着院墙,剥落的墙皮露出一角砖缝,“请阁下带我出去吧,不然雁枫也跃不出这院子。”

    “哦?你一开始到这儿来,不是想着私下接触玉沐青吗?现在放弃了?”崔伯兰盯着他的眼睛,“我想不想放你走,谛听不知道能不能猜到?”

    “你我在这儿胡闹这些时候,还没有惊动什么人。刚刚玉家主和那位姑娘商议的事情也隐秘,尤其不该给玉公子知道。”俞雁枫微微动了动,腰上那只手纹丝不动,“崔宗主,你何必考我?这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崔伯兰此人时而彬彬有礼,时而胡搅蛮缠,实在让人头痛。俞雁枫只得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的石牌,“宗主想知道的事情,大可自己去查。这是玉家的腰牌,我一介书生,不慎被宗主妙手空空取了去,可否?”

    崔伯兰一笑,挟着俞雁枫出了院子,重新落入回廊下。

    “这东西我拿了也是无用,雁枫还是收好吧。”崔伯兰轻声一哂,飘然远去。

    俞雁枫捻捻手指。

    刚刚还做个客气姿态,现在连名字都叫上了。

    俞雁枫拍拍衣角,动身回去客居的院子。进屋时那小婢已经回来,替玉碧君赔了礼,方才告辞。

    他回身关了门,展开手掌,从玉沐青院墙的砖缝中拿到的纸条字迹有些模糊,似是被露水打湿了,那字不似笔墨写就,倒像是什么涂鸦而成。

    “救命。救救公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