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裂玉在线阅读 - 5 信鸽 和老师谈恋爱的后果就是天天考试

5 信鸽 和老师谈恋爱的后果就是天天考试

    “沈真人也知道,我玉家向来子嗣艰难,又受那当年的魔教迫害,亏得商真人保护,才在这坳里村绵延血脉。”玉碧君面色苍白,扶着女儿的手悠悠叹息,“如今主家只余下沐青这一个男孩,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下任家主就只能拱手让给分家。”

    玉碧君夫君是入赘,她在玉家地位超然,但她的孩子毕竟不能作为继承的人选。分家是玉培书祖父的胞弟一支,现在已经有了两个男孩。就连表亲的公孙家,也有一个男孩。

    沈白霜冷白的手指抚摸茶碗细腻的白瓷 ,却没有吃茶,“所以玉少爷和临沧派少主的事,你们两家想要合力瞒下来?”

    “这……玉家以前出过分家谋害主家子嗣的事,所以我们不太准沐青出门。”玉碧君脸上有些挂不住,“小侄年少轻狂,总觉着我们拘着他。之前他跑出去,我们遍寻不至,等那临沧派掌门找上门来,我们才知道沐青……唉。”

    按照玉碧君的叙述,那玉沐青被玉家珍宝似的供养着,十几岁上还没出过门。他自己不知道轻重,跑出去也就算了,偏偏还搞了个断袖,连婚书都拟好了。

    临沧派虽不是名门大派,也是江湖上有些面子的。临沧掌门闻人卓看见儿子领了个村小子回来,七窍生烟,急忙拎起这对野鸳鸯给玉家送了回来。

    可这闻人卓怎么就突然疯了呢?而且这疯狂的情状……

    沈越眼观鼻,鼻观心,影子似的立在沈白霜身后伺候茶水。

    “沈真人,沈少侠,妾只是不愿家丑外扬,可如今临沧派的掌门在坳里出了事,我们家如何担待得起。”玉碧君说着又面露悲色,“妾本不该抛头露面,可如今玉家眼看着就要遭逢大劫……”

    “姐姐招待贵客,何不叫上培书作陪。”玉培书面带微笑,从门口进来,朝沈白霜一揖,“商真人在世时玉家只余下一支,也未曾断绝,姐姐不必忧虑太过。沈真人难得来一回,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见笑了。”

    沈白霜有点烦了。他盖上三才碗的盖子,起身跟玉培书见礼,“家主,沈某到坳里来,与贵子弟的传闻无关,只是履行家师的遗愿,保护玉家下一代的家主罢了。沐青少爷既然不出面,我们也无从保护。”

    玉培书仍是微笑,“沐青还在休息,何不等家宴上再——”

    “玉家主。”沈白霜竖起手掌,打断了他,“你说天心派这一代的爪牙盯上了玉家,派出了千面人贾维,冠礼恐生变故。可是沈某看来,玉家主似乎不太情愿与我等江湖人纠缠。”

    “这……”玉碧君花容失色,“培书!你和我说,请沈真人来是为了制衡临沧派,怎么还有天、天……魔教参与其中!”

    “既然玉家想要宴席上说话,那我师徒二人也就不叨扰了。”沈白霜淡淡的,向玉碧君母女告辞道,“夫人,小姐,沈某先行回房了。”

    玉培书客套道,“何须如此,真人再略坐坐,开宴时候直接过去便是。何况这……”他看看满脸惊愕的玉碧君,“闻人掌门之事,还需请教真人。”

    “多谢玉家主美意。”沈越见师父没有搭话的意思,深揖道,“既然见不到令郎,那闻人家主的事也留在宴上谈吧。还有……师尊并未入道门,几位可不必称真人了。”

    语罢,高大的小沈少侠快步到了门口,撑起伞,护着师父头也不回地走了。

    浑圆的月亮门上书“引胜”,被雨水洗的干净。沈越执伞穿过,不解道,“师尊不是回房吗?您不谈那闻人掌门的症状,是想留作筹码吗?”

    “不回房,去看看落雪它们。”沈白霜在伞下微笑,他不爱与人打交道,故而成年后常年在山中隐居,连商覆雪所在的道观都不去走动。此时雨伞隔绝了外人的视线,这使他放松许多,“沈越,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是为师的对手,我们要什么筹码。”

    换做以前,沈越必定恭谨称是。但沈白霜对二人独处有如此明显的喜爱,这实在太蛊惑人心了。

    “师尊说的是,”沈越笑得有些腼腆,心口热烘烘的,他把伞往沈白霜方向侧了侧,诚恳道,“师尊剑术独步天下,何须担忧那些鬼蜮伎俩。”

    沈白霜把伞推回去,扬起眼睛,斜瞥了他一下,接着运起内力,身周雨帘如被无形的斗篷隔开,一滴也落不到二人身上。

    沈越无奈,却仍是撑着那把聊胜于无的雨伞,默默行走。

    “沈越,”沈白霜忽然道,“所以你也不必担忧,为师总会帮你。”

    沈越执伞的手本来攥紧了,听了这话又慢慢放松,苦涩道,“师尊,我……”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种颠倒意识的毒,沈越却已非稚龄。

    这毒叫什么他并不知道,只知道它可使人意识错乱,状若疯癫。沈越上一次见到,是在他濒死的父亲身上。

    “走吧,我们还要回去和俞公子聊聊。”沈白霜微凉的手指覆上沈越的手背,与他一同握着伞柄,“为师不是说了么,会替你撑腰。”

    鸽子灰扑扑的翅膀呼扇着,稳稳当当地停在一扇雕花红木窗前。

    “小瓷啊——”一只手把鸽子抓过来,都不去解它脚上拴的信。手的主人拉长了声音,没精打采地叹息,“都说了别在我卧房的窗前喂这些扁毛畜生,上次我可是看见窗户上有鸟屎啊。”

    “是,皇甫宫主。”影宗菩提宫的属下从门外进来,把鸽子从那人手中接过来,顺顺它的毛,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宗主问,坳里玉家脱离魔教的时候,圣女是哪一位?还有,玉氏到底为什么没被做掉?”

    “是君幼荷,现在这位的娘。”皇甫宫主歪回榻上,打了个呵欠,“崔伯兰不是去坳里了嘛,把那个小九不像抓起揍一顿,不是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也别辣手摧花了吧。哎,据说谛听家里的人都俊得很,要不怎么被翰林家的小姐看上。别问了……宫主我又不是那位阿姨肚子里的蛔虫,魔教的事哪能样样得知。”

    “是,属下这就回信。”薛瓷提笔书写。

    “哎,等等。”皇甫施用筷帘钩敲敲窗棂,兴致勃勃,“小瓷,你和崔伯兰说,那商覆雪俊美无俦,君幼荷俏丽绝伦,指不定是他们两个有一腿,圣女卖了商真人一个面子嘛!”

    这混账话,若是给商覆雪听见了,估计能活过来一剑劈了这位宫主。

    “是,宫主。”属下答得痛快,却没继续写信,直接把纸卷塞进小筒,系在鸽子脚上。

    皇甫施似是习惯了他这阳奉阴违的模样,目光灼灼,“小郡王来青渝城两天了,怎么还不来逛花街呢?据说小郡王貌似潘安,啊不……小郡王的母家与天心派有些关系,我看咱们菩提宫得关注关注他嘛……”

    薛瓷搂着鸽子,没听见似的出了门。外头蹲着几只花色不同的鸽子,见他出来纷纷晃悠着凑上来。

    “宗主要的急,回来再玩吧,莫要玩物丧志。”薛瓷敲敲鸽子脚上的信筒,手一扬,清喝,“去!”

    鸽子认命地抖了抖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薛瓷随手从围过来的鸽子里头捉了一只白的,撸了两把。

    皇甫施瞥了一眼飞远的鸽子,抬手扬了杯中的酒。

    “圣女……好多年没听见这两个字了。”他咀嚼着那两个字,思绪从云端的灰鸽子那儿勉强收了回来,“不过天心派还不是魔教的时候,还有过圣子的吧。”

    俞雁枫思来想去,还是没把遇见崔伯兰的事情跟沈白霜说出来。好在这位含霜剑大侠似乎并不在意他如何听来那些消息,甚至连沈越也没有多问一句。

    “所以这位玉家老爷,并没有跟他的姐姐说明紧那罗的事情。”俞雁枫若有所思。他们此刻在沈氏师徒的房间,围坐桌前。

    沈白霜看过俞雁枫带来的纸条,修长的手指搭在沈越手腕上,示意他来看。

    “俞公子可有什么头绪?”沈越从沈白霜手里结接过那张求救纸条,二人的皮肤一触即分,留下一点温存的热意。沈越硬挺的眉毛皱了起来,“若不是师祖有训,我们也不想掺和。只是玉家隐瞒甚多,我们至今连玉少爷的面都没见着。”

    “沈前辈觉得如何?”俞雁枫觉得有趣,他原以为沈氏师徒另有所图,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魔教天心派,正道临沧派,还有崔伯兰所在影宗。俞雁枫在心中理了理祖父教给他的江湖旧事,对沈白霜的目的不再揣测——总之沈白霜手中有他父亲的留信,自己少不了跟着走一遭。

    “沈越。”沈白霜喝茶润了润喉咙,垂了眼,目光追着沈越露出袖口地一截手腕,“你说说。”

    “是,师尊。”沈越下意识想站起来,但沈白霜微凉的手掌落在他肩上,略一使力,令他在椅子上坐定,“我觉着,这事里头最奇怪的不是咱们见不着玉小公子,而是见不着别人。”

    “嗯。你是说闻人家的少主?”沈白霜回忆,“闻人卓的儿子,他叫什么来着?”

    “闻人易。”俞雁枫随口便道,“此人武功随不算上乘,人缘却不错,在临沧派颇有威望。只是除了此次与那玉沐青,我并未听闻他有断袖之癖。”

    “那便是了。坳里人不多,却关系紧密,想扮作他人不是易事。我若是那紧那罗……啊不,贾维,选这外面来的闻人公子最合适不过。”沈越看了一眼沈白霜,见他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如俞公子所说,玉少爷被软禁起来,最了解闻人易的只有闻人掌门,因此……”

    “因此闻人掌门被下了毒,神智混乱。”俞雁枫颔首,“只是魔教想从玉家得到什么,势必不能是玉家的外人吧。闻人卓一出事,闻人易想必更脱不了身,又如何行事?”

    “是真是假,到家宴上自然得知。”沈白霜沉吟道,“沈越,你疑心闻人少主被人替换,为师却另有一事,想请教俞公子。”

    沈白霜搁下茶杯,专注地看着俞雁枫的眼睛,“这坳里村中,怎么男子这样少?”

    “玉氏主家在坳里东村,分家和公孙家在西村。”俞雁枫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描画出褡裢形状的村庄轮廓,“村中田地主要在西村,故而男子多往西村务农。当然,也有石番花神的缘故。”

    “俞公子是说石番花神作祟?”沈越问,“此事我来之前也有耳闻。青渝城中传言,坳里富户得罪了本地神明,因而子嗣常常遭遇不测。莫非就是如此,使师祖答应庇护玉家三代?”

    “你师祖不是什么仁义道上人,他只是看在当年玉家家主的份上,帮把手罢了。”沈白霜笑笑,“至于俞公子所说的那个和玉培书密会的女子,若她真是天心派中人,沈越,你觉得如何?”

    俞雁枫只默默揩去桌上水渍,看对面的师父试徒弟。

    “玉家主一直说贾维要杀人,转头却和那女子合作,莫非那女子有办法保他们玉家子嗣?”沈越回忆俞雁枫的话,不自觉地抚摸指节,“玉少爷知道了什么,玉家主不欲外传,故而不许我们会面。可是那女子明明话里话外要杀玉少爷灭口……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沈少侠倒是敏锐,看不出是刚刚出来江湖上历练的。俞雁枫扫过沈越满脸诚恳地年轻面皮,又瞅瞅玉剑郎君那副漂亮得玉雕一般的模样。不知怎么,这师徒俩说话像是端着架子,行止却亲密。

    不过这有什么,我不也是初出茅庐。俞雁枫想。

    “你把矛盾处理一理。”沈白霜站起来,整理衣冠。玉家家宴的时间快要到了。

    “是,师尊。”沈越略一思忖,谨慎道,“其一,玉家子嗣不丰,却让小少爷跑出去,遇见闻人易;

    “其二,女子若是来保护玉家子嗣,为何却提条件要杀玉沐青?玉沐青死了,他们如何还能合作?

    “其三,”沈越手肘撑着桌子,抬起头注视着沈白霜黑玉似的瞳仁,“玉培书有意放闻人易和玉沐青去成婚,这样一来,玉家主家岂不是没有子嗣了?”

    俞雁枫默默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沈白霜,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沈白霜似乎笑了一下。

    “不错。”沈白霜的手已经放在门上,半侧过头来与他对视,“所以我们这位玉沐青公子,根本就不是玉家主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