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是你爷爷

    “你休要胡搅蛮缠，卫师父医术高明，是断断不会诊错的！”丁代萱强硬起来，推搡掉那名宫女，急忙走了。

    沉默寡言的江忱便也跟着她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丁代萱看似安稳，却变得不发一言，脚步又慌又乱，哪怕入了回春馆的大门也行色匆匆。

    “她怎么了？”

    提着鎏金药盒的九品医司蒋姝正要出门，差点被丁代萱撞上，不禁问起紧跟其后的江忱来。

    “回大人，许是那江才人的病难治，被吓到了。”江忱道。

    她拦下江忱，道：“可巧你回来了，刚小莲说了我们的家书现已送到内侍局，你去的时候可否帮我带回来？我这是要去琼华宫置药，回来时怕天色都晚了。”

    江忱便应了下来，与在值医司告了声，转头往内侍局去。

    医女们只见江忱回来时手上还提了笼子，里面是一只青毛红喙白瞳的幼鸟，煞是可爱，便纷纷转头看它。

    “江忱，那是清晖鸟么？”

    “是的。”江忱笑道。

    “书上说清晖鸟以日月光华为食，是真的么？”

    “不知道，许是真的。”江忱笑道。

    “清晖鸟可不好养活，你能行么？”

    “有各位姐姐妹妹在，还怕养不活么？”江忱笑道，“等鸟儿长大蜕了羽送与各位姐妹的时候，姐妹们不要嫌弃才好！”

    清晖鸟羽不算什么名贵药材，作为药引却用途广泛。好在成鸟身量大，每年都蜕羽，所以不算太稀罕。

    但它最常作观赏之用，医馆里只有灰扑扑的羽毛状药材。

    一名医司提着一蓝不知是什么的青翠叶子进了院子，放声问众人：“到处找不到蒋姝她人，可是又去寿康宫了？”

    “李大人您这就不懂了，哪怕是巴结太后，也没有日日都去的道理。”当中一名医女回她，“蒋大人是去琼华宫去了！”

    逗着鸟的江忱当下便听得几声医女们胡言乱语的调笑。

    .

    到了晚上，呆坐江忱窗边的小鸟身上便泛出莹莹月光。

    “启。”

    江忱轻唤一声，只见那鸟收敛了清晖飞至眼前，乖巧地让他往脚上系小药包。待江忱放开手，青鸟便犹如乌鸦入墨一般隐于茫茫夜色之中。

    药材铺陈的桌面上，还有几张薄薄的家书，装载着一双父母对女儿的殷殷期盼。

    此后江忱便一味在回春馆里打杂，得闲时翻看手边的医术，将内容录入小然的系统里。那医书江忱看了两页便知仅适用于此方世界，与现实毫无益处，也就不太上心。

    .

    一月后。

    “这可是要送去凤仪宫的安神汤，你手脚如此蠢笨是想去得罪谁？上月药材损耗过多都是你们这些没轻重的蹄子给浪费的！”

    丁代萱夺过方莲手中的东西，检查了一番，转头亲自送去了。

    正在制作药物的江忱当下便听到了细小的抱怨声。

    “说得好似医馆里的药材她从不经手，错都是别人的……”

    “那么爱显摆，怎么不去琼华宫和听雪轩呢！”

    医女们一时哄笑起来。

    “她倒是想去，也要卫大人给才行呀！”

    “你还别说，看人家那气派——指不定哪天真破格去了，还没成医司大人先成娘娘殿下了！”

    又是一阵哄笑。

    皇上时常要去的宫室，闲杂人总是去不得的。比如那勤政殿，比如琼华宫，又比如听雪轩。

    江忱听了一耳朵的嬉笑，将药材好坏摘分完，见卫慧得闲，便问：“卫大人，浮梅苑这月要送药吗？”

    “送。”卫慧道，给他拎出一张药方，“你既闲了，配好送去罢。”

    “是。”

    没干完活的江忱往通红的手指头哈一口热气，拿起药方配药去了。

    .

    “医女大人！”

    这一回江忱快要到浮梅苑时，被候在梅树边的宫女喊住了。定睛一看正是上次江才人身边的红衣小姑娘。

    “医女大人，一月不见，您变漂亮了！”小姑娘笑吟吟地跑到他面前。

    “少贫嘴，你家娘娘呢？”江忱心情也跟着她的步伐飞扬了起来，朝她问道。

    “我们娘娘都在赏梅呢。医女大人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啊！”

    小姑娘把他引入梅径，指向沉甸甸的梅枝。

    “这花开得倒早。”

    “医女大人您不知道，浮梅苑便是这样的，离宫门极远，花开得早也开得多呢！”

    梅花，满目的梅花。

    女子们在林中幕天席地地聊天，看不见宫墙的半分影子，天地都好似是自由的。

    “医女大人。”原本坐着的三人随着他的到来纷纷起身。

    “江才人、李宝林。”江忱拱手道，“两位娘娘小心防风不要着凉了。”

    “有劳大人牵挂，我们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李宝林笑道，“林子里是冷了些，不知大人可还受得住。”

    比起江榭削瘦的下巴，李敏要圆润艳丽些，笑得十分平和，反倒衬得江榭更像重病难愈的那一个。

    江忱摇头：“在下还要多谢两位娘娘不嫌弃我扰兴。”

    “医女大人若有此兴，得空也可去梅林后的赤松林看看。这个时节正是清爽的时候。”李敏道。

    “赤松林？”

    “就在这一向。”

    江忱沿李敏的指示看去，见是一片平缓的山势。再往上看去，那葱葱郁郁的松林之中冒出一角屋脊走势来。

    “那是何处？”

    “那是听雪轩。”

    “听雪轩……竟在如此偏僻之处？”

    他回过头，只见李敏笑意不减：“是呀。不过赤松林极大，路走一半便可，到不了听雪轩的。”

    江忱不禁发出一声笑：“娘娘果然胆识过人，这景可不是谁都可以赏的。”

    .

    三更半夜，江忱换了黑衣，戴上变回戒指的启，直往听雪轩方向而去。他借着宫殿树木隐去身形，不一会儿就投入赤松林中。

    江忱入了赤松林才发觉这里的赤松生得高大粗壮，疏疏落落地散布在崎岖的道路两边，显得人愈发渺小。黑暗中，隐约看见林中修建有羊肠小道并几座亭台。

    一直往上，便能渐渐看到似有一片开阔的台子出现。再往前便可看到了听雪轩的一角屋檐。江忱又多走两步，视角瞬间开阔，听雪轩的全貌随之展现在眼前。

    只见听雪轩建在半山腰上，错落有致，华而不奢。背靠青山，面朝广阔天地，听松林雪，赏皇城景，将全城景色尽收眼底。

    这会儿皇帝不在听雪轩，门外只有两个头打摆的守夜太监，江忱进得十分容易。

    入了宫苑，只觉一片白净空明。

    地砖比烛火还亮。

    江忱腹诽一句，溜入主室。然而房中空无一人。江忱仔细看去，才发现床上似有一个男人躺着的身影。

    他立刻惊觉不对，转身欲走，却被刀光剑影一闪，陷入了重重包围！

    一群黑衣人当中走出来的一个墨发披散的白衣男子，眉眼如画，俊美非凡，贵气浑然天成。虽是半夜遇袭，却一副无聊闲逛的慵懒风流模样。

    “你是何人？”他高高在上地问他。

    江忱仗着没人看见，他翻了个白眼。

    “哦，我不是谁，我是你爷爷。”

    这一句，江忱用的是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