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中）

    斯隆身上很好闻，古龙水的香味搔弄康奈的鼻腔。皮肤一阵刺痒。他什么时候起对他的气味上了瘾？鬼知道。他怕了。他不能也不会喜欢任何有关斯隆的东西——可能也就他的鸡儿还不错。或许他比自己认为的更享受被肏……

    “亨利，放点儿音乐。”斯隆按下车窗边控制台上的按钮。

    司机平平应了句：“好的，先生。”四十年代的老歌透过扬声器悠然响起。

    康奈闭上了眼睛。他不太听这类型的音乐，但它让人平静。经过这疯狂的一个月，他急需一些焦虑和恐惧之外的东西。最艰难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他被这黑老大干过的次数也数不清了。即便他再不想承认，他现在也的确是他的人。他真的成了斯隆·基洛的宠物。

    他们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到达城里的目的地。显然他们没打算先去“异域贞德”。斯隆想视察一下其他产业。第一站是“地狱之厨”里的一家妓院。康奈一直都假装它不存在。它的负责人莱诺克和特伦斯是死对头，一直在争头名。现在他来到这儿，站在它阴暗潮湿的入口前——它所在的街区本来就够寒碜——他再也没办法否认了。

    “休闲列车”是存在的。

    有人来门口迎接。斯隆指着他：“宝贝，来认识下布兰登·库伦，我名下公司的代理人。你们以前没见过，是因为他手下有人专门在替他办事。布兰登负责打理我们家族的所有生意。”

    布兰登身材矮小，蓄的胡子跟一头醒目的姜黄色头发很搭。他多少让康奈想起特伦斯，就是脸上半永久似的皱眉，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他穿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康奈现在已经学会接受基洛帮这些高层的穿着打扮。他们是商人——特伦斯满怀敬畏谈起他们的时候大概率会这么说。搞得就像他们不是黑帮而是摇滚明星一样。

    布兰登对他点头：“我该怎么称呼你？”

    斯隆替他回答：“你可以称他先生。”

    布兰登的一只眼睛抽了下，还是点头了。他为斯隆和康奈让了路，没有多说什么。斯隆领着康奈进去。这家妓院外头看着简陋，一进门却别有洞天，奢华满目。

    挑高的天花板和“贞德”相似，设计精美，称得上豪奢的缩影。任何人置身其间，都会觉得自己富贵逼人，高人一等。墙壁是暗色木制，挂着油画作装饰。康奈猜它们能让任何一个艺术收藏家为之高潮。楼梯很宽，和基洛家的豪宅类似。精心设计的木地板和崭新的宝蓝地毯更突出了其间的时髦感，证明这里的确是为精英人士所设。单从外面看，没有人能想象藏身其内的高雅。

    “Boss！”莱诺克冲下楼梯，浓重恼人的爱尔兰口音响彻四周墙壁。白色西服衬衫外还套一件天鹅绒绿马甲，就康奈的品味而言，实在有那么点儿戏剧化。这也是特伦斯讨厌他的地方——莱诺克自认为自身地位要比实际高出一截，搞得自己像是生来高贵，而不是出生于纽约城里的贫民窟。他父亲很穷，欠了黑帮一屁股债。他母亲则向斯隆父亲的下属卖身，借机博取他的好感。那也的确奏效。

    莱诺克没想到会看到康奈，停下脚步，眯起一双挂着黑眼圈的眼睛：“莫里斯。”

    “莱诺克。”康奈朝他粲然一笑。等莱诺克的目光移向他脖子上的项圈，他的笑容消失了。他过于习惯它的分量，居然都忘了它的存在。莱诺克的笑让康奈心里一沉。这王八蛋现在肯定知道他的身份了——斯隆的婊子。

    好在莱诺克没有得寸进尺。作为一个马屁精，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斯隆身上。盯着他的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跪下来吸他的鸡儿。“先生，欢迎莅临您的产业。我竭尽所能在帮您打理这里。”

    斯隆的笑容跟那个正下楼梯的女人的奶子一样假。她让康奈想起了爱丽丝。只是她浑身上下，从丰唇到窄鼻，无一不暴露她整容的事实。说起爱丽丝，他有太多能抱怨的了，但至少人家全身都是正版原装，而不是为了取悦某个男人做过设计。从她贴在莱诺克身后的模样来看，显然她不是娼妓。据康奈所知，她应该就是莱诺克的新任老婆。

    “啊，先生，我想向您介绍下缇娜，我的妻子。”

    “这算什么，你的第四任老婆？”康奈没忍住问出了口。不过他没有像预期中挨训，相反，斯隆笑了。

    莱诺克瞪着他，目光又一次落在康奈的项圈上。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不过他忍住了，没犯蠢。康奈很失望。他还指望斯隆能挫挫莱诺克的锐气。

    “是第五任。”莱诺克对康奈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他拍拍缇娜的细胳膊：“我经历了四个女人才找到这最完美的一个。”

    “找到第三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跟我和特伦斯说的——哦第四任也是。我甚至都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了。”康奈双手抱胸。

    他能感觉到斯隆那帮手下紧盯着他，尤其是布兰登。他不确定他们是在等着斯隆训他，还是在惊讶他居然长了这样一张嘴。

    莱诺克的微笑从脸上消失了：“康奈，‘异域贞德’最近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们的收益很……惨淡。”

    康奈忍下瞪他的冲动。莱诺克想看他会做什么反应，他偏偏不理他。

    “我觉得已经算可以了。”斯隆一开口，两人的注意力纷纷转向他，“泰德，你有什么问题要向我汇报吗？”

    莱诺克对他笑得露出牙花：“没有，先生，‘休闲列车’和往常一样一切安好。收益蹿火箭一样往上涨，在……政客、演员、甚至当地警长里头都很有影响力。”

    斯隆扬眉：“警长？”

    莱诺克急忙点头：“是的，先生，约翰·唐纳克警长。”

    斯隆双眼一亮，露出赞赏。康奈强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一声冷哼。

    斯隆上前，一只手落在莱诺克的肩头：“你所说的影响力有多大？”

    “额……他老婆是纽约市长的女儿。这警长睡了一个才刚成年的男孩，还要他穿上尿布，喊他爸爸。”

    康奈都知道这种情况无疑像是在镇上发现了金矿。斯隆现在就笑得跟发现那笔宝藏的人一样：“很大的影响力。很好。有照片吗？”

    莱诺克猛点头：“先生，我一直确保能够拍下这些挥金如土的嫖客照片。所有房间里的摄像头都全部开着。”

    “你们房间里安了摄像头？”康奈难以置信，“我们从来没有安过，欧莱利说我们负担不起。”他听起来可太不服气了。

    斯隆低哼一声，完全无视了康奈的爆发：“我们跟一个警探有些摩擦。她是缉毒局的人，你觉得他能让她不再插手这次这桩案子吗？”

    莱诺克的目光从斯隆扫向康奈，又落回原处，乐得合掌：“Boss，当然没问题。”

    “那就这么做。”斯隆当即下了命令，“我要迪亚兹不再插手港口案。”

    莱诺克挺起胸口，没过几秒就拨通电话，对着手机说得热火朝天。斯隆转向康奈，摩挲他的颧骨，睫毛低垂，舌头扫过下唇。

    “宝贝，没必要嫉妒。”

    “嫉妒？他？滚。”康奈拍开他的手，瞪他，“凭什么他妈的‘休闲列车’有摄像头，我们没有？我们那儿也有政客光顾，你知道的。”

    斯隆轻笑，靠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康奈的唇边，仿佛下一秒就要俯身亲上。但他没有。在近处游移，却不碰康奈：“你不需要再为‘贞德’操心。”

    康奈的目光变得深沉，双手在身侧蠢蠢欲动。要是他当着斯隆手下的面把他推开会怎么样？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康奈还想保住他腕上这双手。“它是属于我和我哥的。”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试图把话收回，但也知道已经太迟了：“我是说——”

    斯隆脸色一沉，下颌收紧，一手掐上了康奈的脖子。力道不重，但作为警告，手指按压着他的气管，要他大口喘气却不至于窒息。他没打算掐死他。“宝贝，所有这些妓院都是属于我的，”他轻声低语，只有康奈听得到，“你或许帮特伦斯打理过‘贞德’，但不要忘记它真正的主人是谁。”

    康奈喘息：“是你。”含混不清，气喘吁吁。

    “是我。”斯隆松开手，康奈拼命猛吸空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小心翼翼看着斯隆。

    “宝贝，很抱歉我不得不那么对你。”

    康奈只能低声道：“没关系。”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斯隆对他露出微笑，透着难过。他曲起一根手指，勾起康奈的下巴，温柔地吻他，像是在道歉。这提醒了康奈，无论斯隆看似对他多好，他依然是个危险的黑老大。一旦他厌弃了他，随时可能在他脖子上开一道口子。

    布兰登有事来找斯隆。康奈一个人被留在原处，尴尬又局促。一想到斯隆总有一天会腻了他，又有些恼怒。他要赌上自己的性命。他不会让那傻逼王八蛋对他产生厌烦。即便这意味着他得戴着个傻逼项圈，向对方献上屁股。

    康奈叹了口气，靠上门厅里的一根柱子，拽了拽自己的项圈。虽然已经戴习惯了，有时候还是会扯到脖子上的皮肤，提醒他它的存在。

    “所以，你就是Boss的新宠？”莱诺克大踏步从一道拱形门里走出来，靠近康奈的时候若有所思抿着嘴。他在他面前停步，双手插在昂贵的裤兜里。莱诺克听着像是在发问，康奈却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他交叉双臂，扫了莱诺克一眼。他不知道他和特伦斯之间的仇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但它一直存在，即便是在他们俩还小，“贞德”也还属于康奈父亲的时候。那时候莱诺克的妈妈一没钱就会来“贞德”卖淫，有时还带着莱诺克。康奈不记得他们做过朋友。他父亲把他们扔到一块儿玩玩具的时候他们就互相仇视。

    康奈摸了摸自己的项圈，生怕莱诺克没看见他脖子上这一圈醒目的红。他靠着柱子，懒得起身：“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说是这么说，莱诺克脸上还是闪过了恼怒。他生了张窄脸，高颧骨，鼻子短而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却也有其独特魅力。

    “直说吧。”康奈冷笑，“说个笑话来听听。”

    莱诺克摇摇头，摸了摸自己一头惯常藏在绿色软呢帽下的深色长发：“听着，或许我跟你哥是有矛盾，但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扫了一眼走廊，他向康奈靠近。斯隆的大部分保镖都跟他走了，只留下几个守在门边。康奈不至于蠢到觉得他们不是在监视他。他们既是他的保镖，也是斯隆的。

    “我认识泰勒，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个宠物。他曾经是我手下的男妓。”

    康奈的腹部一缩，强咽下喉头的梗塞。又是这个名字。泰勒。就像每个人都崇奉他一样。

    “被俄罗斯人掏空内脏的那个？”

    莱诺克点头：“他崇拜Boss还有他的事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Boss并不是很在乎他。”

    “然后？”康奈眯起双眼，“你跟我说这做什么？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叫泰勒的人？”

    莱诺克斜眼看他，静静吐出一口气：“不是，但他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却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我想说的就是要你小心。我或许不喜欢特伦斯，但你不算坏。”然后他走开了，关切的面具也消失了，只留下薄唇上夸张的微笑。

    一个保镖走近一步，莱诺克朝他眨眨眼：“莱纳德，你想在这儿找点儿乐子吗？”

    那保镖满眼不敢相信。

    “好啦，我会离我们主人的宠物远一点。”

    莱诺克合上双掌，慢悠悠走开了。无疑是准备去拍斯隆和布兰登的马屁。

    康奈瞥了眼那个叫莱纳德的保镖。他已经背对他，走回自己原先的位置。不过这也无所谓。几分钟过后，斯隆就穿门而回，搂上他的腰，领他走出“休闲列车”。

    “这里的事搞完了？”他问。

    斯隆应了声“哼”：“在去‘贞德’之前，我们还有几家妓院要先去看看。”

    康奈没有回嘴。只要能让他回家待几个小时，他什么都愿意做。何况他对其他几家妓院也很好奇。他听特伦斯提起过它们——负责人是谁，挣了多少钱，拥有什么样的娼妓——自己之前却还从没去参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