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新的委托

    抹上口红，戴上耳环，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在心中加油打气。

    今晚，是他们第一次的约会。

    想起两人的相遇，她就忍不住微笑，平心而论，那不算什么浪漫，甚至不是一个好的开头。但若不是这样印象深刻的相遇，她也不会想着继续了解对方——虽然只是出于不服气，然后慢慢喜欢上对方。

    她打点好自己，找到了街角等待已久的恋人，列维。

    年轻的灰狼朝她笑了笑，施了一个拙劣的绅士礼。

    她捞过列维的手臂，捏了捏对方戴着白手套的大手。走吧，走吧，你说好带我去的。她兴奋极了，像一只突然出笼的小鸟。

    列维也捏了捏她的脸颊，带着她在小巷、摊贩和废弃物间游走。

    这是一场冒险，在她被规划得清清楚楚的人生中，一场出格到眼花缭乱的冒险。

    她看见了入口五光十色的招牌，也看见了入口处戴着白手套的安保人员。这就是列维工作的地方，她想。

    列维带着她从隐秘的侧门拐了进去，他们在人群中跳舞，列维搂着她的腰，她抱着列维的脖子，节奏感的音乐和灯光让她抛弃了本该恪守的礼仪，痛快地叫喊出来。等他们跳累了，列维带着她从员工通道上了二楼，找了一间无人的包厢。

    真不敢相信，我真的这么做了，她在黑暗中笑了，紧紧握着灰狼的手，但是感觉很好。氛围很好，她正想说点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哭喊。只有一声，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没了后续。

    她疑惑地转动头部，发现列维也转起耳朵，这显然不是幻觉

    她拽了下灰狼的尾巴，灰狼垂头思考了一会儿，从抽屉里翻出面具给她戴上。

    他们摸索了一番后，发现一扇通往地下的暗门，凑近后，可以听见隐藏在音乐底下的呻吟。

    有人受伤了。作为小教堂的修女，她帮助过不少受伤的动物和人类，列维也曾是她帮助的一员，自然清楚这个声音代表什么，也无法坐视不管。

    推开门，黑色的魔因扑面而来，大量的诅咒让她呼吸困难，也让她迟疑起来。

    第七区怎会存在这么浓郁的诅咒，为什么她从未听见过警报？她真的可以解决问题吗，是不是求助高级神职者更好？

    突然，灰狼抓住了她。

    黑暗中，本该模糊的恋人突然清晰无比，她甚至能看清对方面颊上的绒毛和冷汗。

    她感到饥饿，无比的饥饿。

    “喏，你的。”

    韦德接过纸袋，在里头发现一朵花，个头和品相都不错，却改变不了它只是朵郊外随处可见的野花的事实。

    他掏出三明治，毫不意外里头的找零明显缺斤少两。

    “好心的大哥哥，买一朵，就买一朵吧，”韦德掐着嗓子做作了一番，坐到一边吃起了早饭，“兄弟，你的钱就是这样没的。”

    布莱德靠在窗户边，观察起街道来：“我只是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韦德摇了摇头，没有插科打诨的力气，稍稍填了填肚子，就缩到沙发上开始补眠。

    连续盗窃案的犯人不偷贵重物品，也不分地点和时间，经常是住户一转头，自己准备的食物或是衣物便少了一些。两人在外面观察了几天都一无所获后，暂住进了猝死者的房间，布置了层层陷阱，等着小偷落网。

    虽然有些被动，但对方很少连续对同一户人家作案，挑选的偷窃对象也是公寓中较为宽裕的人家，算下来，也该对他们动手了。

    布莱德看了会儿街道，房东的小孩正在和绒球犬玩耍，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绒球犬抬头，朝他汪了几声。

    他收回视线，巡视了一遍陷阱，便拿了张报纸，假意翻阅起来。

    这份房东贡献的报纸是昨天的，这次的头版换了个陌生的家伙，布莱德翻了一页，才找到“圣子”的养眼照片，和“警惕恶魔崇拜者”之类的呼吁并在一块，角落里则塞着一些“电影即将上映”的小新闻。

    布莱德瞥了眼这位圣子，这次不是捷报，而是退居二线的消息。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伸手去够桌上的热饮和早点，却一把摸了个空。

    “韦德！”他跳起来，目光逡巡起四周，手指搭在腰后的武器扣上，随时准备解开。

    陷阱没有被触动，他也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但早点确实不见了。

    韦德迷迷糊糊被叫醒，顺着他的动静看过来，突然瞪大了眼睛：“绒球犬？”

    “你终于傻了？我的早点被偷了。”布莱德这么说着，视线却不由自主放到了地面。

    韦德愣了一下，指着一处空地：“不是你给它的嘛……咦，怎么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个锁门一个锁窗，在房内地毯式搜索起来。

    隐去身形的魔法很多，隐身、拟态、存在感削弱，但没有能让实体彻底消失的魔法。这种法术放到战士身上很麻烦，但给一只咬不动生肉的绒球犬，依旧不足为惧。

    随着空间的缩小，小型犬只的身影恍若水波晃动下浮出水面的鱼，逐渐显露出面貌来。棕色的毛球紧张地抖动着毛发，突然四脚一蹬，以全然不似宠物犬的速度和力量，几乎化作一道棕影，朝窗户撞去。

    在清脆的碎裂声中，它撞碎了玻璃，呈一道抛物线往街上坠落。这回儿它没有隐去身形，没有犹豫，布莱德扛起韦德，立刻跟着跳了下去。

    二楼的高度对战魔不是问题，对宠物犬却是致命的高度，它却安全落地，甚至有余力逃窜起来。

    要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追逐一只小型犬并不容易，两人在一个转弯角追丢了绒毛犬，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真的，哈，是绒球犬？传说中，温和可爱，呼，只能吃，熟肉的宠物？”韦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大口喘息。

    布莱德啐了一口，不敢相信自己跟丢了一只宠物狗。

    韦德深呼吸了两口，突然捏住鼻子：“真臭，这里和地下城有的一拼了。”

    地下城就是贫民窟，是失所者们最后的落脚点，不过随着外区的沦陷和难民涌入，地下城几经扩张，如今已经扩展到了地面，味道却一如既往的臭。

    “唔，不对，”韦德痛苦地松开鼻子，到处嗅了嗅，“是这边传来的。”

    两人寻着气味走了一会儿，面前突然扑来一道棕影。布莱德侧身闪过袭击，眯着眼看向臭味的源头。

    那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原人类女性，有着棕色的长发和碧色的眼睛，气质淑静，大概二十多岁，穿着却不伦不类，还散发着一股腐败的气息。韦德辨认出几件丢失物，再看向她身旁堆积的食品包装袋，基本确认了小偷的身份。

    女性看见他们，苦笑着打了个招呼：“三神在上，布莱德先生，又见面了。”

    绒球犬跑回她身边，朝着两人又汪了几声，显然是刻意引导他们来到这里。布莱德愣了一下，也仔细看向对方。

    “你们认识？”韦德问。

    不认识，布莱德用眼神示意。面对施法者，他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皮，对方对他放松警惕是好事。

    她似乎误会了目光的含义，局促地扯了扯裙子，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等事情解决，我会亲自向他们赔礼道歉。你，你们愿意帮我吗？”

    韦德摘下帽子，浮夸地行了个礼，亲昵地牵起女性的手，摇了摇尾巴：“叫我韦德就好。我当然高兴啦，美丽的小姐。不过您看，我们只是些下民，家里还有好几张嘴，实在没有做慈善的能力……”

    女性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修女，只要我能做到，我愿意用一切报答你们。”

    神职人员？韦德投去怀疑的目光。假若哪个上民流落到偷东西度日的境地，他丝毫不会怀疑，但一个神职人员，那却绝对不可能。

    自洗礼开始，教会便全权照顾他们，无论是大主教还是小修女，就算她一个法术都释放不来，教会也会提供优厚的生活。

    除非她和恶魔私通，韦德想象不到一个修女沦落到这里的原因。

    “我希望你们能找到列维，”女性大概描述了一番他的长相，半狼、灰色毛发、皮肤棕黑、比韦德高半个头、左眉角有断痕，“前三天的约会，我等到了很晚，他一直没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也有可能是劈腿。韦德默默评价。

    “我的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没办法才……”她尴尬地看了眼地上的垃圾，“司祭说，他会帮忙向警察立案，但他是在地下城失踪的，警察不会管的。”

    “拜托了，他很可能遭遇了不幸，我必须要找到他。”

    可能是习惯了，韦德没再闻到腥臭，连带着女性的请求都可爱起来。反正解决了偷窃问题，房东的委托算是完成了，能再嫖到一位神职者的友谊，总不会亏到哪里去。

    他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乐意效劳，这位……”

    女性松了一口气，拨了拨额发，微笑道：“莱尼·芬斯塔，叫我莱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