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嫉妒
“洛可。”随着跃升魔法的柔和光晕，精灵少女轻巧地跳上古树的枝桠，“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坐在枝桠对面的精灵青年略略抬起了眼睛，一头如雪般纯白柔顺的头发在蒙那斯托湖的微风下漾出绸缎般的光华。他的睫毛很长，和头发一样是雪白的颜色，而浓密如羽毛般漂亮的睫毛下，赫然是一对异色的眼睛，一只是比夜色更加深邃的墨黑色，另一只则散发着绿宝石般的光泽。 “我发现了。”少女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秘密。” “什么？” “眼睛。左边那个。比以前浅了一点。”妮可莱塔伸长了手臂，用小小的魔法从稍矮的灌木里取来柔软的花枝，灵巧地拨弄着把细软的野狐花藤编进枝条里，“你和谁交往了吗？” “嗯。” “谁？” “不止一个。” “什么——”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纵欲是重罪吧？” “嗯。”精灵青年仿佛并不在意。 “要是被风纪委员知道了，你们会被关进禁闭室的！”少女瞪了他一眼。别说纵欲与乱交了，在伦嘉尔学院，即便是偷尝禁果，一旦被发现，都会风纪委员给予严厉的惩罚。妮可莱塔转了转眼珠，忽而又想到一个紧要的问题：“他们知道吗？关于你有不止一个恋人？” “知道。” “这太荒谬了。”少女立即嘟起嘴来，气鼓鼓的脸颊看起来分外可爱，“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妮可莱塔是伦嘉尔贵族学院里公认的、最美丽的少女。贵族少年们总不吝啬用最华丽的辞藻赞美她阳光般耀眼的金色长发，湖泊般澄澈的碧蓝眼睛，羊脂般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几乎闯入过每一个精灵少年梦境的灵动身姿。可当人们谈起她时，往往也要补上那样一句——妮可莱塔的确是伦嘉尔学院最美丽的少女，但洛可的美貌却更胜一筹。 这样的谈论当然不会直接出现在少女的面前，那太失礼了，但风言风语就像落英时节的伞绒花，总能飘到它们想去的任何一个角落。妮可莱塔对此很不服气。如果只是那些精灵少女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就连学院里的精灵青年们，也总要把他们饱含着青春气息的灼热目光落在他霜雪般冷冰冰的衣袍上？ “我也想要知道。”洛可回答，“或许正如薇奥兰特所说的，想要的东西总是很难得到，不想要的却接踵而来。” “去你的吧。”少女禁不住发出了可称粗鄙的感叹，“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又为什么接纳他们的爱？” “不会太久的，妮可莱塔。”洛可却这样说，“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你才是歌亚大陆最纯洁美丽的少女。” “就算你不说，我也是。”最后一朵野狐花被编进了花环，妮可莱塔把它套在手指上转了一圈，看着花瓣在微风下徐徐摇摆。她的脸颊忽而红了一点，碧蓝色的眼睛里闪烁起好奇又羞涩的光芒。她粉润的嘴唇开合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感觉，洛可？” “什么？”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的瞳色变淡了，那绝不是无缘无故的！” 众所周知，蒙那斯托湖畔的精灵们生来便有如各色宝石般璀璨的眼眸，可一旦历经了情事，那眼眸的颜色便会逐渐变淡，最终甚至会变成银白的颜色，就像冬日里冰封的湖面那样。那种变化通常是极微小的，大多数情况下，一位精灵即使过完一生，也不会完全失去瞳孔的颜色。 “……”洛可显然没料到少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我的经验对你来说并没有参考价值。” “为什么？” “显而易见，你是女孩子。”洛可说，“我猜我们的构造不一样。” 妮可莱塔惊讶地看着他：“所以，对方也是男孩子？” “嗯。” “好吧。我想你是对的。”妮可莱塔嘟了嘟嘴。她暂时还不理解洛可口中的构造差异究竟如果，不过很明显，精灵少女的胸脯更加丰满，腰肢更加纤细，臀部更加圆润，那显然是和男性精灵的不同之处。她也曾从一位同为精灵少女的密友口中听说，男性精灵在兴奋之时，腹下会隆起山丘般的鼓包。她观察过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自己会有那种奇异的反应。 “看起来，我只能在嫁给法比奥王子之后才知道真相了。”妮可莱塔又歪了歪头，“真想快点见到他呀。” 想到法比奥王子，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明显的红晕。在她出生之际，智者薇奥兰特曾经作出过预言，说她将来会嫁给一位王子，然而那个时候，精灵女王刚刚继位不久，王国里并没有任何一位王子，直到两年后，法比奥王子才降生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至今为止，法比奥仍是精灵王国里唯一的王子。传说他高大、英俊，体内甚至拥有着超越女王的魔法力量。 “听说他下半年就会来到伦嘉尔学院。”洛可说，“你的愿望很快就会达成的。” “我当然知道他会来！”妮可莱塔叫道，“等我和王子谈了恋爱，我就再也不用嫉妒你抢走了本应属于我的目光了！” 喊出这话以后，她盯着洛可的脸，不出所料地在他向来如冰似雪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笑意。洛可是个奇怪的家伙，精灵们喜欢他，赞美他，想要靠近他，他好像从来不在意，总是独来独往，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嫉妒他，捉弄他，三番五次地过来挑衅他，他却会因此露出笑容。 “真是不可理喻。”妮可莱塔小声嘟哝了一下，用魔力把手里的花环远远扔到洛可的头上。 “不过，就算是那样。”她朝他喊，声音清脆悠扬，“我想我依然会很讨厌你！” 说完这句话，她轻巧地起身，踩着层层叠叠的枝桠消失在了湖畔的密林里。只是在跳出大约十棵树的距离之后，又把身形藏在硕壮的树干后面，悄悄探出头来望。 她看到洛可把花环从头上拿了下来放在手里，神态落寞地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花瓣。 那可是野狐花——众所周知，象征着淫乱、放纵的花朵。洛可不可能看不出那是对他的嘲讽。可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手心里，温柔地抚摸那些花瓣。仿佛对他来说，连这一点小小的恶意，也是十分值得珍惜的。 为什么呢。妮可莱塔禁不住想。明明这么多人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