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和亲

    北方的兽人部落一直盘踞在北边的青峻关外，是远古时期野兽与凡人交合的后代，因其带有强健的体魄和近似于人的智慧，所以在适宜生存的北方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强大的部落。但是也因为其具有野兽的冬眠习性，在每年冬眠期间整个部族都不堪一击，所以数百年以来兽人族不曾完全占据中原，只是双方地界的交界处战事多有发生，历史上每朝每代也都有抗击兽人族部落胜利的事迹。

    这次的兽人族的兵马来势汹汹，原本预估需要三日才能到达的先头部队，才两日就已经到达皇城外五公里的地方，站在城墙上的最高点，就能看到声势浩大的军队在缓慢推进。

    此时正值初秋，再过一个月左右，兽人族就会进入冬眠期。按理说这个时节他们都在准备过冬的食物以及加固城防，但如今却出乎意料地一路南下攻打至皇城，这样的举措在史书上也从未记载过。

    朝中的文武大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的准备收拾东西跑路，有的则在暗戳戳的谴责太子的决策太过草率。

    “要我说啊，就该两天前就收拾东西走的，你看现在每个城门都封死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唉，现在可怎么办嘛，援军还有两日才能到，人家敌军都到跟前了，就算有炮火也撑不住两日啊。”

    “我之前可是听说兽人族的人口大涨，不知道人家这次是出动了有多少兵力呦。”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气数已尽啊......”

    朝堂之下七嘴八舌乌烟瘴气，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没有胜算的时候，报信的士兵突然冲进来，半跪在人群前面高声喊道：

    “报——敌军在三公里处停下了，两个时辰内未见有兵马前进，我们人探查后发现，他们的人在安营扎寨准备生火做饭了。”

    像是在沸腾冒泡的热水中倒进半瓢冷水，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相互之间面面相觑，似乎大家都不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吃饱喝足了再攻打？”

    “按道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些野蛮人就算再笨，应该不会不知道啊。”

    “你们这群老家伙刚才还怕得要死，这会儿是盼着人家立马打过来吗？”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们这么做不符合常理啊。”

    “对啊，他们又不傻，肯定有阴谋。”

    在众人的猜疑中，兽人族一直到第二日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而明渊除了在城墙头上观察敌情，就是在寝宫里照看昏迷的乐生。

    神医到宫里的时候，乐生已经是七窍流血，气息微弱，宫里的太医都快摸不清他的脉搏，没人知道这个小太监还能不能活下来，但此时的明渊太子心底是真的慌了。

    明渊忙糊涂了，他怎么就忘了乐生还在寝宫里等着他呢？他应该早些让神医为他诊治的，当初就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白白的拖了好几日，而神医一句“再晚些就该凉透了”，更是让明渊肠子都悔青了。

    好在神医的医术高超，折腾了一晚上，又是施针又是药浴，终于是救回了乐生的半条命。

    “现在就看他自己想不想醒来了，若是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老夫也无能为力。”神医只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明渊一整夜都没睡，头昏脑涨的都没听懂神医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乐生不会死了，一把伏到床边，紧紧握着乐生的手喃喃道：“对不起，乐生，都是我的错，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双眼紧闭的乐生脸上十分淡然，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约莫第二日中午，明渊帮乐生盖好被子，准备去给皇帝请安的时候，一个老太监却提前来了，说皇上请太子到太和殿去。

    太和殿是上朝之外，皇帝私下里接见官员的地方。而明渊也听说了，早晨的时候有兽人族的使者前来求见，这会儿父皇召见他，也许是因为这件事。

    明渊到了后，见兽人族派来的使者一袭粗制的青色麻衣，像中原人一样把头发全都竖起来，面容白皙俊秀，一双狐狸眼十分深邃精明，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随从，随从手上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漆木盒，此刻二人一同恭恭敬敬地站在堂屋中央，似乎是在等着太子的到来。

    “渊儿，你来了。”皇帝枯朽的声音带有一丝不悦。明渊猜想，是不是兽人族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他看到父皇眉头紧锁，便走到皇帝的身边。

    这时，对面的使者说话了：“太子殿下万安，在下泽珑国使者，胡青。”

    胡青身上的穿着十分普通，是寻常人家用的粗麻，衣角的针线也没有收好，但是恭敬的态度让人觉得没有敌意，明渊从外边进来后就一直面带微笑，甚至显得格外和善。

    明渊沉声问道：“阁下此番前来，有何目的？”

    “在下想让太子看看，可否认识此物？”胡青一边说着，一边让身边的随从把手中的木盒呈上来。

    随从走两步上前，打开了盒子，里边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明渊被这副血腥的相貌怔住了，他定睛发现，这头颅的相貌是宋老将军，被他派到南方赈灾。就在五日前，整个皇宫都在等着他带着兵马回来支援，如今却尸首分离，安然地浸在鲜血中。

    明渊下意识地就护在皇帝身前，大声喊道：“护驾！”

    门外的侍卫们听到声响，迅速冲进来把这二人团团围住，近百把刀都朝向这两个异国使者，就等着太子一声令下。

    这两人不慌不忙，随从慢条斯理地把盒子盖上封好，退到自己主人身后。

    胡青这时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呢？杀了我俩，城外的大军马上就会攻打进来，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我手上这一个人了。”

    胡青这话说的十分轻松，倒是这大殿上听到这话的侍卫们慌了，相互间眼神浮动，不少人握着刀的手心开始冒汗。

    明渊直接了当地说道：“什么条件？说吧。”

    “在下此次的目的，是替我们王上求一门亲事，只要两国和亲，我们可签下契约，未来几十年便不会再进犯中原，还望太子成全。”

    明渊心中疑窦丛生，就这么简单吗？那么多兵力攻打至城墙外，就为了和亲？

    明渊缓缓道：“皇上膝下共六位公主，年纪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刚会走路，不知贵国是倾意哪位公主？然后这契约书的内容......”

    底下的胡青笑着打断了明渊的话：“太子殿下，可能您没懂在下的意思，是这样的，我们王上想要的和亲对象，就是太子殿下，您。”

    胡青最后这几句话故意提高了嗓门，大殿内所有人都听到了。里面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靠外边的侍卫偷偷抬眼，瞥见太子殿下便面上还算镇定，但是喉结上下滑动，身体不可控制地后退两步。

    “你！”明渊气急了，一时间想不出要怎么抨击这异国的无耻之徒，自古以来就没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先例，更别说是让未来的一国之君去他国和亲这种说法。

    “太子殿下请勿动怒，我们王上也是本着和睦相处的态度来的，嫁娶制度也会按照你们中原的流程进行，关于契约书，我们草拟了一份，您可以先看看，不行可以改，这契书上的条款总是要您满意了才行。”

    胡青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直接递给面前举着刀的侍卫，接着说道：“太子殿下请过目，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在下就先回去了，三日之后的巳时，我会来城门口接您，请别误了好时辰。如果此事不成，我们不介意今年冬天在这皇宫里冬眠。”

    明渊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契约书，没来得及打开看，就挥手让侍卫们放两人离开。等到大殿里的人都离开了，明渊转身还没走两步就浑身无力瘫软在皇帝的桌子旁。

    皇帝立马上前把明渊扶起来，十分担忧地问道：“渊儿，你还好吗？”

    明渊怎么也想不到，这群野蛮人会提出这种要求，这是和亲吗？这简直就是羞辱！但是他们既然有本事截杀了宋将军的援军，就完全有可能三天后冲进皇宫中，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父皇......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明渊一开口，声音都变得嘶哑。

    “好好，你先回去休息。”皇帝立马唤人来把明渊送回宫中。

    明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宫中，虽然此时没被到晚膳的时辰，但他已经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床上的乐生还没有醒，连动都没有动过，就像明渊中午离开的时候那样。

    “乐生呐，我好累啊。”明渊自言自语道，随后翻上床，钻进被子里，紧紧抱住乐生的半边身子，“你说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