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 许进不许退
话音一落,士卒们面面相觑,目露惧色。 隗多友早就注意到了,微微一笑:“你们休得惊慌,本次出征只带南厩战马三百匹充作骑兵。此外,国公爷将调丰镐大营战马三千匹前来襄助,此外,虢虞二国的援军也已在路上。只要我等奋勇杀敌,立功受赏,总比染疫窝窝囊囊死于榻上强得多!” 此番话一出,众人信以为真,果然召国公身为首辅,从别处调来战马亦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还有诸侯国的援军,总不是自己孤军奋战,顿时举戟相和:“我等愿随前锋将军出征!” “好,杀牛犒士,午后出发!”隗多友下令。 春寒料峭的北国异常寒冷。一轮红日横亘于地平线上,却不能给大地带来一丝暖意。 周军前营中军帐中,一场气氛沉闷的军事会议正在召开。隗多友那双淡琥珀色的眸子正盯着地图上用两种颜色勾勒出的敌我态势图: 据可靠战报,猃狁军队已打到了徇邑,离王师前军已不到五十公里了。可己方------虽然行军途中每日歧山大营送军需的后勤队伍都会运来一些马匹,据说都是染疫康复后的好马,可惜数量太少,一般十几匹,近几日多些,也不过二三十匹。离出征时承诺的征调两千匹的目标相差太远。不足五百骑兵,如何对阵? 自副帅狼贲以下的周军各将领按照官阶分两排站在书案前听令,每个人的脸色都冻得像硬邦邦的铁板。与各营普通士卒不同,这些人早在刚刚出征时便已得知一个消息:丰镐大营的军马调不出两千匹之多。如今他们心里所想的与隗多友并不一致,隗多友想的是只进不退,可他们想的是:是战还是撤? 猃狁王敖兴的兵力虚称是十万,但据探马来报实际是五六万之数,全部是精锐的骑兵。对阵这样的军队,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至少应配置三万骑兵,其余的步兵以战车为支撑方有胜算。可如今------ 忽然一裨将入帐禀报:“隗将军,出去巡逻的哨官与敌遭遇战后回营!” 隗多友道:“速速入帐来报!” 浑身是血的一名小校一溜烟跑进来单膝跪地道:“启禀将军,卑职率十骑巡哨时遇猃狁前军六十余骑。卑职率部血战后击退贼军,我部亡五人,伤六人,损失战马四匹;斩首八级!” 小校脸上带着箭伤,鲜血还从裹伤口的破布中不断地渗出来,看来的确是经历了一番血战。 隗多友眉头一跳问道:“可探得猃狁主力位置?” “探得,正向漆地进发,离此不过三十里。” 隗多友不动声色地命令:“好!赏十金,升为记名校尉!下去吧。”一声令下,立即有军法官领着小校前去裹伤领赏。 无论在卫国还是在周军内,隗多友治军自有其准则:那就是赏不渝日,罚不渝时。军士们投军目的各不相同,但百样人到了军营里吃一样饭,靠赏罚严明才能有军纪。有军纪的军队加上严格训练,精良装备和良好后勤便是百战百胜的先决条件。而真正打起仗来还要看主帅的才能,俗话说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嘛! 闻听猃狁大军已如此之近,大帐内的空气更加沉闷了。隗多友想缓解一下这样死气沉沉的氛围,拿眼盯住狼贲问道:“狼将军,正所谓兵不在多而在运用之妙也。我隗多友十五从军征,历经无数血战而有今日,你看我能带多少兵马呢?” “这个------”狼贲一时语塞,他虽仍是副帅,但隗多友是天子诏封的前锋大将,又是召国公亲信,执掌兵符,实权在他之上。兼之他一生行事谨慎,严守规矩,历经无数战役后仍得幸存,在周军中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想了片刻才道:“将军号称‘卫国战神’,少年英雄,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过奖了!”隗多友一挥手说:“多到百万之众么?大周也没有这么多的兵马给我带呀。咱们出发时只有三百匹马,六万步卒,一路上为了屯粮再算上损耗,当下只有五万步卒。各部战马加上大营连日送来的约可装备五百骑兵了。如今猃狁六万骑兵当前,各位以为该当如何呢?” 狼贲马上应道:“我从军二十多年,向来主张以稳妥为上。目前我军战马严重不足,但草原骑兵一个可顶二十步兵!将军不如率军暂退,等战马补齐,援军到位再战为宜。”此言一出,众将无不赞同。 “狼将军行事果然是依照兵法,处处保证周全。”隗多友微微一笑,随后用手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一个地名道:“前面便是漆邑,猃狁亦快到达此处。距离如此之近,若缓缓而退的话,两条腿怎能跑得过猃狁骑兵?他们一昼夜可以跑三百里!其结果就是我们被一路追着打,如此一来,我们必全军覆没。再说,咱们此番历经千辛万苦,就是为了不战而退吗?如何对天子交代?如何面对天下万民?” “那么依隗将军之见又该当如何?是以步兵向骑兵开战么?”狼贲此言一出,众将都暗自摇头。有胆大些的还低声埋怨:“就是!还说能调来两千匹马,原来都是骗人的!” 隗多友无视这些议论,朗声答道:“我正有此意!戎人善射,但他们大多只有短弓轻箭,最多只能射一百步之远,而我军装备的弩箭可达四百步,普通的硬弓也可射两百步之远。咱们聚集而射,猃狁的马队怕也是吃不消的。” 狼贲大声道:“隗将军!素闻将军平日以骑兵见长。岂不知猃狁马队跑五百步的时间只够弩手射一箭,弓箭手也不过最多三箭。随后敌军已至身旁,如之奈何?难道要兄弟们用天灵盖去挡贼人的斧钺么?” 听了这番话,隗多友心中大怒,若不是狼贲是前辈,他定要呵斥了:“不错,本将平日多领骑兵,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事已至此,难道指望从天下跑下战马来?”湛兮若存的西周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