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吴家的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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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太当年没有拿到那一百五十元巨款是因为大队分钱的前提是有钱,这个钱从哪里来?一方面是购粮任务得到的钱,另一方面就是余粮卖了的钱。 现下不是吃食堂的时候了,去年春天就已经恢复成各家自己开火了,可是还是合作/社的形式,大家集体劳作,共同享受。 每次收成后,除去交公粮、附加税、购粮任务、来年种子、应急粮等后,余下的才是给社员分的口粮,一年分为夏、冬两次。 照顾到新生人口,标准也从之前的人六劳四变成了人七劳三,即人口占七成,劳动工分占三成。 分完了口粮之后如果还有余粮,那么这些才是可以换钱的。 给社员分钱,主要也就是分这个的钱,购粮任务的钱是按照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公家的,所以不会太多,留下大队统一购买种子、农具、牲畜、饲料、农药等外,余不下来多少。 早些年是分过的,可是这两三年来年底结算时大队除去应缴纳的和留种子的,给社员们的口粮都一减再减,勉强让大家混个七成饱,哪里还有余粮来换钱来分呐。 所以最后,那一百五十元钱是用东西抵的,江老太当时要了盖房子的木头和秫杆,留作了后面起房子和打家具用。 江老太最早年生的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现在的老大其实是老三,因为上头两个都早夭,所以才给大儿子起名栓柱,意思是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后来生的现在的二儿子,三女儿,之后又夭折一个,最后才生的小儿子。 生七个活下来四个,这在那个时代很正常,一是之前兵荒马乱的四处打仗,二是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了,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或者拉肚子疟疾就可以要了人命。 所以老大两口子才会对孩子生病如此心急,因为一个不小心,孩子可能真就没了。 江明月一边往自己屋里走一边打量院子里的格局。 江老太她们现在住的是焦盖房,是二儿子结婚那年翻盖的,有八年的时间了。 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大门开在东南边,挨着的是一排棚子,一半放置柴火和几件农具,另一半是可以栓一口牲畜的地方,现在一分为二,一个里面放了架板车,一个垒了个鸡窝,养了五只母鸡一只公鸡。 母鸡下的蛋是一家子日常的经济来源,每一个蛋都攒着然后一起卖到合作社去,最贵的时候一斤鸡蛋可以卖到七毛,最少的时候也有五毛,平时多是六毛钱。 其实不止江老太这么干,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干的,年底分下来的钱越来越少,这些都是要攒着盖房子娶媳妇和有大事的时候用的,平日里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孩子上学可不就要靠着鸡蛋卖钱来买了,所以也被人称作“鸡屁股银行”。 正房东屋前面有个菜窖,大概六平方米左右,里面放着前阵子刚发下来的红薯、白菜、萝卜以及自家后院菜园子收的几样冬菜。 至于粮食,那是要放到屋里板柜和大缸里的。 江明月推开正房中间的屋门也就是堂屋门进去,这里东西各有两口大铁锅,一口六印的,一口八印的。 印是农村衡量锅直径的习惯称呼,并没有得到过官方认可,所以各个地方的标准也有些差异。江老太这边的印是指新生儿脚掌印的长度,约莫10-12毫米,所以六印锅就是指直径65厘米,深40厘米的铸铁锅,够四五口人使用的。 八印锅就可以够六七个人用了。 当初大炼/钢,把各家各户所有的铁器都收上去融了,连把菜刀都没留下,连山上的树都砍秃了烧锅炉熔铁,后来恢复成各家开火后,铁器却需要重新买了,而且不止要钱,还要有购货券,不然根本买不到。 所以很多兄弟多的家庭不分家一部分原因也在这,分了家连口锅都没有,你拿什么做饭? 江老太家的这两口铁锅当时也是花了大力气才买到的,除此外还买到了一个双耳腰锅,留着做菜用的,就安在东屋灶台上,和那口六印锅挨着。 西边则只有那口八印锅,而东厢西厢房灶台上则都是烧水的瓦罐和砂锅,这些本地就有烧制的,只需要花钱就可以买到的,平时烧水煮粥都可以。 堂屋里还有个高桌,上面摆着盐罐子、油瓶子、酱油瓶子和醋瓶子,下面有一个高粱秸秆编的吊床一样的碗帘子,碗筷勺子就倒扣在那里面,外面有个洗的已经发白并且稀疏的布帘子遮挡着烟灰。 高桌下面摞着一小堆白菜,都是有些发瘪不适合存放用来随手吃的。 高桌边是一个木头高凳子,上面是树墩做的菜板子,一柄看着就很沉重的菜刀正摆在上面。 高桌对面是大小不一的几口缸,最大的直径得有一米是水缸,然后是酸菜缸,咸菜缸,米糠缸,里面用木头做了十字交叉的间隔,放着不同的米糠,还有一盆洗干净留着早上烀的红薯。 好粮食是不在这里的,江明月推开东屋门进去,只有十五六平方米的屋子里炕占了小一半,炕上也有一排炕琴,地下是颜色已经发暗的三口红漆板柜,也就是大木头箱子,不过柜门开在上面,其中一口放着衣物,另外两口都是粮食。 旁边有架手摇纺纱机,门后面还有两口粮食缸,一个荆条编的篓子,里面有半篓鲜红薯。 今冬的粮食前几天已经分了,干旱让今年的收成更少,一个成人今年两次加一起大概也只分到了三百八十粮食,孩子减半。 夏天时已经分过小麦,所以秋收后分的是玉米、高粱、小米、大黄米、红薯、各种豆类。柳石河村就几亩稻田,都是要交公粮或者购粮任务的,所以社员分不到稻米,大米对于他们来说是奢侈物。 江明月掀开粮食缸上面扣着的沉重的砂锅盖看了看,里面是一缸玉米粒,大概得有三四百斤。江明月从裤腰带上摸出用绳子拴着的钥匙把板柜上的锁头打开,两个板柜里是五个老粗布口袋和几个瓦罐。 两袋子高粱米当地叫秫米,一袋半谷子,半袋子黍子,不满一袋子之前夏季分粮时留下来的小麦,好几个小袋子,分别是黄豆红豆白豆。 瓦罐里面则是用石碾子碾好的玉米粉、秫米粉、小米和大黄米。 这就是一家子十几口人至少要支撑到明年夏收的粮食了,其余的红薯什么的都已经在菜窖里了。 鲜红薯是五斤抵一斤粮食分的,菜窖里有一千多斤呢,其余的一千多斤都被切成片在房顶上晾着呢,准备干了放石碾子上碾碎成粉,到时候掺着其他粮食粉或者米糠蒸窝头吃。 江明月按着江老太的记忆把手伸到放衣服的板柜里去,在几件破包袱下面去摸出来一个小手绢包着的木头盒子来。 盒子里有零零碎碎的很多纸币,最小的有一分钱,最大的是十元钱,不过就三张。 现在使用的还是第二套人民币,所以还看到了三元面值的。 不过一小堆纸币数了半天也只有八十六块钱。白山碧玉的逃荒路上,我靠签到系统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