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围
住校的日子比呆在贺家好过许多，尽管每日要跟贺文清通话，但脱离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还是让贺从江松口气。即将返校的时候他按照往常规定来到贺文清的书房，却见到李叔从里面出来，跟他讲贺老爷子这两天精神不济，先休息了，让他自己回去。贺从江乐得自在，没什么异议地收拾完东西，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这次学校不再允许外人进校，贺从江让司机停在校门，自己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与上一周相比，学校的过道和展示墙上多了不少海报，凑近看全是社团的招新宣传，这周是崇华一年一度的社团活动周，周五的时候各大社团跟学生会将正式纳新，现在已经开始预热了。贺从江只对篮球社感兴趣，但看着社团制作的海报花样百出争奇斗艳的，就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 回校的学生都被各种各样的社团吸引住，停下脚步仔细看着海报上的话，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报名哪个社团，贺从江拣着认为有趣的扫视一遍，往前走的时候看到俞重星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盯着面前的海报，或许是因为她瞳色过深的原因，看什么都显得很专注。 俞重星立刻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脸看到他，仍旧是平静无波的一张脸，冲他点点头，贺从江想到躺在他列表里的头像，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了。打完招呼之后俞重星便转过头去，贺从江提着箱子从她身旁走过，余光留意了一下她面前的海报，认出来是美术社的招新。 因为实行半封闭式管理，为了满足学生日常生活需要，崇华中学建得很大，里面超市、文具店、书店一应俱全，贺从江没急着回寝室，拐道去了超市买了一袋子小零食，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慢慢悠悠地走，这个时候回来的学生还不多，一楼的宿管见到他有点惊讶：“回来得这么早。” 贺从江笑眯眯地跟他打个招呼：“第一次住校，新鲜，没住够呢。” 谢绝了宿管帮他搬行李的好意，他一个人来到了三楼的寝室。崇华的寝室楼建得像栋公寓楼，除了每间寝室都有独立卫浴和洗衣机，甚至还安了小微波炉方便学生加热食物，寝室也比一般的宿舍宽敞，贺从江不喜欢和别人分享卧室，干脆把另外三个床位也租下来了，一个人独享四人间。 他把衣服一件一件从行李箱拿出来挂进衣柜里，虽然是住校，但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麻烦，宿舍里就有专门洗衣服的保洁员，贵一点的衣物就带回去给贺家的佣人洗，他不过做一下一来一回的搬运工作。塞在箱子角落里的还有新买的洗浴用品和从家里带来的几本书，他随手往架子上一摆，就没什么要整理的了。 在寝室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贺从江开始觉得有点饿了，毕竟还是发育期的高中生，新陈代谢都比常人旺盛，他去翻在学校超市买的零食，七七八八花了好几百买的全是不管饱的东西，唯一能充饥的只有他瞧着口味奇特才扔进购物篮的泡面。 他把面饼和调料丢进碗里，再倒上水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新研发的口味果然奇怪，辛烈酸涩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入了秋之后天气依旧炎热，贺从江在空调底下吃得冒汗，勉勉强强解决一顿之后，他不禁打起了在宿舍装小冰箱的主意。正拿手机搜着电器的时候，程临的消息弹出来，他也到校了，贺从江便把碗往水池子里一泡，背上书包去找发小了。 程临在国际部，教学楼和寝室楼都是和普通班级分开的，贺从江沿着国际部外围文化墙的喷绘涂鸦走，来到了程临的班门口，看见他正跟一个女生讲话，见到贺从江来，他有点尴尬地咳了一下，还没分开，低声问：“行吗？” 那女孩瞥了一眼贺从江，也没说答应不答应，进班里去了。程临的脸上显出点罕见的忸怩，贺从江跟他走到离班门口稍远的地方，他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程临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没断过女朋友，却没想程临自己主动挑起来话头。 “哥，帮我个忙呗？” 贺从江抬起一只手没让他说下去：“打住，追女生的忙我不帮。” 程临没被挫伤，嘻嘻笑着讨好：“就这一次，帮我查个消息，我给你买新出的游戏。” 贺从江没有上当，他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靠在墙上：“什么消息还需要我查，你不比我更方便？” 程临挠挠头：“这回还真得是你去，社团联合会主席她弟弟是你同桌。” 听了这话，再把最近的事串起来，贺从江就明白了：“干吗？你想知道人家女孩报什么社团啊？” 被戳中了心思，程临“嘿嘿”笑起来：“贺哥，你就帮我问一下，一句话的事儿。” 贺从江不太乐意做这种平白无故欠人好处的事，本想拒绝，但思索了一阵还是答应了，程临得了应允，高兴地直叫哥。 他听着发小言不由衷的奉承，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捣捣对面：“那你呢，准备报什么社团。” 程临想都没想：“篮球社呗，你不也去这个社吗？” 贺从江短暂地顿了一下：“当然了，但是社团这么多，感觉有几个也挺好玩的。” “也是，等到纳新的时候仔细看看，有想去的再报名也不迟。”程临认同地说。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意料以外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蒋西洲戴着耳机，见到他们神色乍冷，但也没说什么，贺从江一直看着他走进教室里。 程临暗自瞧着他的表情：“这小子开学以来倒是没作妖，你要是想教训他，我们找个机会。” 贺从江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算了，现在就不要惹事儿了，省得贺文清找我麻烦。” 蒋西洲算是贺从江的表哥，只是俩人从来都不对付，初中的时候闹得很凶，高中也进了崇华国际部，不过在程临的隔壁班，性格据说安分很多。 又聊了一会儿，贺从江要回去了，程临依依不舍地嘱咐他别忘了帮忙，被他一脚踹开。他独自走回教学楼，那股在旁人面前刻意摆出来的开朗劲一下子敛了回去，飞扬的神采荡然无存，眉骨压着眼目，长睫低垂，显出几分阴郁。 晚上的时候社团报名表分发给了高一各班，众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实验班里也没几个专心学习的，陈奕明说是帮他姐做布置，这会儿不知道跑到哪层楼，贺从江想找个机会叫他出来居然都没见到人影，这样心神不定地度过了晚自习，没想到却误了别的事。 第二天的英语课，赵老师正在整理收上来的作业，忽然喊了他的名字：“贺从江，你的练习册是不是忘记交了？” 贺从江一愣，想起来周末熬夜跟程临打游戏没做完作业，本来想回学校补，却因为纳新的事情直接把英语习题抛在脑后，他为难了一下，打算直接承认错误，英语老师一向严格，恐怕得罚不少练习题了。 这个时候坐在前排的俞重星举起手：“赵老师，贺从江的作业是我收的，应该没有漏交。” 赵静看看英语课代表坦然的脸，又看看贺从江，没有起疑心：“可能是落在什么地方了，你下课帮我找一下。” 俞重星应下，作业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开始上课，贺从江趁着赵老师板书的功夫，把练习册压在课本下补完了作业，下课之后夹在别的书里，递给俞重星，低声说：“多谢你打圆场。” 正在整理笔记的俞重星抬起头，黝黑的眼珠透过冰冷的镜片看他，她默然接过他手里的书，手指在收回的时候微微蹭到贺从江的指尖，似乎是露出一个微笑。 “不客气。” 昨晚东奔西走的陈奕明在午休的时候总算闲下来，贺从江把他叫到走廊上，周围还有不少同学，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他放低了声音靠近同桌：“陈奕明，你姐姐是不是社团联合会主席啊？” 小卷毛点头，看着他笑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去哪个社团好啊？放心，我都打听了。” 贺从江否认：“不是，是我有个朋友想找你姐帮忙，看一下某个同学的报名表。” “啊，这样啊。”陈奕明没料到这个回答，有点为难。 “你不用答应我，只有带我去找你姐姐就好了，剩下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贺从江补充道。 “可以是可以，但......”陈奕明还想说什么，这时走廊里跑过来的同学猛地撞了他的肩膀，让他整个人朝着贺从江扑了一下。 贺从江下意识地往后撤身，背部却贴上了一只手，靠在他的后腰上扶稳了他的身体，贺从江打了个激灵，立刻从这只手里挣脱出来，转身一瞧，穿着校服抱着作业本的俞重星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在走廊上注意安全。”她淡淡地说，同时把贺从江的作业本交到他手里，然后离开了。 此后不管是撞人学生的道歉还是陈奕明接下来的话他都没听进去，只记得俞重星的手指捏在他腰上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