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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哥叫江烨,在字典里,烨是光辉灿烂的意思。所以他注定是上天的神明,是携带着银色光辉,是要照亮别人的。我叫江衍,而衍是低坦的土地,是沼泽。所以我只能在泥泞的黑暗里拼了命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寻找上岸的机会。我以为无论怎样,最终一定会拥抱救赎的光,可命运就是偏偏跟我作对,连这缕光都是让我哥施舍给我的。

    我哥温热的唇贴着我的头,他说,小衍,哥只是太爱你了,舍不得让别人碰你。

    我说,你他妈死一边去,安慰你妈逼。有的时候骂人这些词真的很令人费解,为什么只有操你妈而没有操你哥,后来我懂了,可能是操你哥不好听。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没推开我哥,老老实实的让我哥抱着我。

    我哥肯定爱我,他敢不爱一个试试。

    江烨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跟哄小孩睡觉一样,我反感得很,扒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拍。照这样看,我都怀疑一会儿我睡着了,我哥是不是还要吹着口哨把我撒泡尿。

    我问我哥,你是不是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他笑笑没说话。我哥那出真欠揍,要不是我难受,我现在都想给他踢下床去然后骑他身上揍他一顿。

    话说我哥这体力我也真是佩服,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精力还这么旺盛,我一个年纪轻轻的高中生都甘拜下风。

    明明躺着的是我,做活塞运动的是他,他没怎么样,我他妈倒是累够呛,操。

    我哥怀里特别暖,被他抱了没多久我眼皮就睁不开了,像灌了沙子似的磨得睫毛根疼。

    完后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刚上一年级那时候。有次学校组织去会展中心看电影,刚进场的时候里面特别亮,班主任带着我们找好位置坐下后,就去后面找别的老师了。

    当时天真的我还没意识到我有夜盲症这件事儿。

    直到灯全被熄灭,我的周围失去了色彩,耳边开始响着刺耳的音乐,坐在我旁边的小朋友还一直扯着我,说,江衍你看,是飞机诶,还有枪,biubiubiu。

    我纳闷,问他,哪呢?哪呢?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老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同学们快看,这是我们中国的战士!为了保护我们的祖国,他们勇不勇敢?!

    齐声回答,勇敢!

    老师:有没有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勇士!

    我!——

    问答的激烈,嘈杂的声音掩盖住了我的疑惑,没有一个人听到我在说话,我还一个劲儿的问我周围的人,哪儿呢?你们说什么啊?哪有啊?看见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现在这一想真他妈傻逼。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江烨也上班去了。我身边空落落的,一切都恢复了宁静,整个家里又剩我一个人。

    厨房里没给我留饭,刷碗的池子也没收拾,冰箱打开后一股屙臭屙臭的味,给我恶心坏了。

    他妈的我哥还是个人了?给自己弟弟操了,什么都没说就拍拍屁股走人,而且连饭都不给做?我他妈真想报警让警察给他抓起来,就告他强奸自己亲弟弟,判他个五六年,让他去监狱里吃苦头,探监的时候就跟他说,你弟弟我可不是好惹的。

    当然,我也只是想想,我可不能没有我哥。要是我哥真有一天犯了啥事儿去坐牢了,我就想方设法的混到监狱里去陪他,然后跟他说,哥,就算你下地狱,我也不放过你。

    没错,就算我哥下地狱,我也得黏着他。往坏了想,反正都下了地狱,那我就再折磨折磨我哥,他肯定也能受得住。往好了想,我能陪他,能陪他下地狱,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我是他的伴儿。

    我就是他的伴儿。

    胃饿的实在难受,我坐在沙发上点了份外卖,之后就这么干巴巴的瞅着墙顶。

    不止胃难受,哪都难受,但我哥不管我,他也没问问我,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打算要给我扔了,妥活之后自己跑去别的地方生活去。

    我点了份面,很大一份,味道跟我哥做的比差远了,可我还是把它都吃完了。但我转念一想,我不能便宜我哥那个老男人,总觉得我有些吃亏,所以我就跑去卫生间,坐在马桶旁边扣嗓子眼儿。

    食物残渣一点一点的从我嗓子眼儿向外涌出去,控的我眼睛都出水了,鼻涕也黏糊糊的往出淌。食指和中指夹在一起反复地插进嗓子眼儿,上下左右的来回翻动着,手背上的指节骨处被牙硌出了深红的印子,经过循环的咬合,磨出了星点的血迹。

    操,我哥的胳膊我怎么就咬不出来血,以后再有机会我得再试一次。

    直到我把酸水和白沫都吐出来了才站起来。

    整个卫生间弥漫着腐臭的气味,而我却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这个人,有个特别挑剔的怪癖,那就是我吃饭只吃我哥做的,不然我就不吃,即使吃了,那我也会把它扣出来,就算扣得都吐血,那我也没觉得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

    因为他是我哥,他就得无条件的纵容我。我说东,他要敢往西,那我就揍死他。

    燥热的感觉直冲头顶,像是快要撬开了头盖骨一样涨得噗动,嗓子被指甲划捅的出了点血,连咽一下口水都混着一股子铁锈味。家里停了水,壶里也没有剩下的了,我嗓子像是条溺死的鱼,风干后开始一点一点的蜕掉鱼鳞。

    他奶奶的,这是我难受以来,我哥第一次不在我身边,我头一次觉得,我没了我哥,活的跟个窝囊废好像没什么区别。

    恍惚间,我听着手机里的电台声音,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

    人这辈子,总得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才能懂得爱真正的意义。爱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成熟稳重,爱一个人…

    去他妈的爱情,爱你妈了个逼。

    我刚想关掉,就听到了开门声。于是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继续闭着眼装睡。

    客厅的灯我全都打开着,我哥只要一进门就能看到我在沙发上躺着。和我料想的一样,他在我身上盖了件衣服,身边垫子的下压提示着我,我哥坐下了,就坐在我旁边。

    我想等我哥开口跟我说话,然后我一睁眼,告诉他我其实没睡,可他的呼吸深深浅浅调换了好几次,终是没嘣出来一个字儿。

    床垫随着我哥起身,慢慢恢复原状,还没等他走,我就伸手抓住了他。

    我哥回头看我,皱着眉。

    我笑着跟他说,哥,你早上没给我做饭。兴许他听出来我嗓子也哑的难听了,嫌弃我了,眉头锁得更深了。

    我最看不上我哥这样,要说什么话非得憋着,说话说一半,真让人心里憋屈,狗逼玩意儿。可是就算我哥这样对我,我还傻了吧唧的冲他笑,我多惯着他,要是别人的话,我早就一胳膊抡过去了。

    我哥给我抱住,像是要给我镶进他怀里一样,死死不撒手,手还一直揉着我那一整天没洗的大油头。我哥可爱干净,但无论我什么样,他都不嫌弃我。

    我哥一直小声重复着,小衍,哥错了,哥错了……

    江烨跟精神病一样,神叨叨的,说这些我听不懂的嗑儿,完后眼泪鼻涕还蹭我一身,特别恶心,比我吐的还恶心。

    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哭的样子。

    我原来以为,我哥哭的时候会像晴天漏那样,即使是无边际的倾泻,也会携夹着阳光的温暖,然后散落我一身羽毛。可现在看来我猜错了,我哥哭的时候,就像万分晴朗的天空倏地失去了光亮和生机。就好比我眼中白天和夜晚的交界线,仅仅在那一瞬间,崩溃的星球碎片就能够将其笼罩,紧紧包裹,散发着死一般的沉寂。

    我说,哥,我搬来这儿之前,你就跟我说过,‘小衍,跟哥走,以后哥给你做饭,哥养着你。’我一直记着呢。我以后只吃你做的饭,你养着我,我死了你都不能死。

    我哥松开我,两只眼睛盯着我看。我猜他可能在看我脸巴子两侧,因为我抠吐的时候把胃粘膜的粘液不小心蹭到上面了,又粘了些灰,所以看起来会有点像叫花子似的。

    我哥哭的时候也好看,他长得本来就好看,他说,我知道,小衍最听哥的话了,哥今天…太忙了,小衍能原谅我吗?

    好家伙,我觉得我哥还拿我当小孩儿哄呢,这口吻简直和教育学龄前儿童也没什么差别了。我还没缓过来,我哥就跑去厨房要做面,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出来的水,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操,厨房抽屉有一提水呢,我这记性,肯定是被我哥气的。

    我走到厨房,拿了几瓶水去卫生间简单清理了下,之后就看着我哥切着菜,从背后抱住了他。我哥跟我差不多高,就是他身上的肌肉比较多,冷不丁一瞅,就像比我高了不少似的。

    打小时起我就明白,我跟我哥就不是一路人。我俩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他一直都很优秀,从小被夸到现在。而我却成了那些家长们口中不学无术,啥也不是,完犊子的vip特别生。

    所以我觉得,我哥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是来救我的。而我呢,八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或者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什么也做不了。

    我倚着我哥的背,问他,哥,昨天晚上,我们是不是做爱。

    他说,是,既然做了,以后就得在一起一辈子。

    我问我哥爱我吗,他说爱,他最爱我,即使我是他弟弟,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我也爱我哥,我肯定比他还要爱的疯狂。

    我哥说,我俩做爱了,就得在一起一辈子,我想,要是我和我哥天天做,我们是不是哪辈子都能一直在一起了。我乐的像个虎逼,像得了癫痫病似的。

    我说,哥,你亲亲我。

    我哥放下菜刀,翻身就跟我缠绕在一起。我和我哥就像两只被解开封印的困兽,在这个充满枯燥而又无味的世界里,彼此拥抱,互相舔舐,而后沦陷,溺于温河。